花香来向画中听 吴企明 本图为张问陶画的《人物扇面》，今藏李一氓同志处（载《中国民间秘藏绘画珍品》第三集，江苏美术出版社1996年出版）。张问陶（1764-1814），字仲治，一字柳门，又字祖乐，号船山、老船、宝莲亭主，祖籍四川遂宁，出生于山东馆陶，辞官后寓居苏州。乾隆五十五年进士，历仕翰林院庶吉士、御史、吏部郎中、莱州知府，因忤逆上司，借病乞归。以诗才著称，工书擅画，画风接近徐渭。有《船山诗草》存世。
这幅人物扇面画画了两位卖花老农，一立一坐：立着的花农，戴着斗笠，担里盛满鲜花，像是刚刚出门；坐着的花农，梳着短髻，斗笠摆在身旁地上，一只筐里没有花，已经卖完，一只筐里鲜花没有摆满，卖了一些。人物相向对话，生动传神，细笔勾出身形、衣纹，略施淡彩。画幅构图力求灵活变动，参差错落，避免平庸呆板。画面人物正是苏州人熟悉的卖花人形象。画家在右上方自题一绝：
早听时务夜听香，镇日茶瓜习送迎。洗耳已无清涧水，到门恰喜卖花声。
题诗并没有描写画面花农的形象，也没有补出花农对话的内容，却由画面之花香逗入，借题发挥，题外生情，抒写自己厌烦世俗事务的情思。前两句用叙述的笔调写来，说早晨听讲当世的事务，夜晚听着花农的叫卖声，似乎闻到花香。整天喝着茶，吃着瓜，习惯于送往迎来的生活。据《清嘉录》记载，苏州虎丘花农有担着花篮沿门叫卖的习俗，蔡云《吴歈》：“提筐唱彻晚凉天”，与本诗“夜听香”正相一致。后两句，诗笔一转，说自己不愿意听闻世间俗事，想用清水洗洗耳朵，可惜没有清涧水，可喜的是悦耳的卖花声送到家门口，也可以安慰我厌倦世务的心。“洗耳”，用许由的典故，皇甫谧《高士传》记载，许由是尧舜时代的人，尧要把天下让给他，许由不愿听，便到颍水之滨用清水洗耳。后代人常用此典表示不愿过问世俗事。“卖花声”，语出陆游《临安春雨初霁》：“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由听到卖花声，进而闻到花香，全诗紧紧抓住一个“听”字，拓展诗思，首尾呼应，结构完整。
“听香”，沟通耳、鼻、眼的感官功能，将听觉、嗅觉向视觉移借，是“通感”现象中一种很独特的审美体验。早在六百年前，“吴中四杰”之一的张羽，为凉亭取名为“听香亭”，题诗云：“人皆待三嗅，余独爱以耳。 ”香，靠嗅觉器官鼻子才能体验出来，而张羽独独喜欢以听觉器官“耳”去感受香味。“听香”这种审美体验非常活跃地出现在诗画艺术的审美活动中，张问陶《人物扇面》及其题诗，便是一例。李慈铭为友人画了一幅《湖南山桃花小景》，题诗云：“山气花香无着处，今朝来向画中听。 ”画上无法表现“花香”，题画诗人却发挥诗歌艺术的长处，借助“通感”的艺术手段，写出“非鼻闻香”的诗句来，使诗境和画境在“听香”这一点上完美地融通起来。 《苏州日报》2009-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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