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气”的我

“土气”的我
●唐雪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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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虽然已经是城市户口了，但我始终认为自己是湖南农民的儿子，整个生命充满土气。
　　没当兵之前，我就一直生活在湘江畔的一个秀美的小山村中，屋后四周均是山，但出门便是田野。于是，那片广袤的田野便是同我一样“土气”伙伴们的童年伊甸乐园。每天一放学，书包一丢，趁父母干农活不在，砍根细细的斑竹，然后寻一根棉线和一团棉花，掉在斑竹顶端。接着，随便扯个小点的化肥袋，再找个废铁丝绕成圆圈套在化肥袋上──一切大功告成，我们便吆喝几个铁杆玩伴一起钻进水稻丛中“钓”青蛙──我们像钓鱼一样，把吊着棉团的棉线甩在水稻中，然后用手抓着竹棒上下抖动，青蛙一旦发现紧跟着竹棒跳动的棉团，便以为是它们的美味昆虫来了，跳过来一把刁进嘴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它们刁进嘴的一刹那，我们猛提棉团往另一只手中张开的化肥袋疾射而去，于是，这些贪嘴而笨拙的青蛙便纷纷落入我等之手。对于它们的命运，有的被放入自家责任田里让它们继续为人类“革命”，有的被我们的父母用来为我们改善了伙食，还有的则变成了猫猫狗狗的“宠物”。
　　看了以上的文字，也许有人会说我们愚昧、无知、残忍，但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我们这些从农村出来一个个土得掉渣的娃娃们童年的玩法。“钓”青蛙是春夏间的耍法，而到了秋冬呢？同样还是那片田野，同样还是土气的玩法──打土仗。几个小伙伴一嘀咕，于是敌我两派马上形成，大家相互在田野中挖泥土做枪炮，一时间，田野中泥弹土炮满天飞，一张张俊俏的小脸顷刻间都俨然成了一只只城市中的流浪猫狗，浑身脏兮兮而浑然不觉。直打得天昏地暗，直打得各自的妈老汉手握荆条凶神恶煞样吼着回家吃晚饭才罢休。有的甚至被妈老汉边用荆条抽疼得直跳，还一边邀约“明天我们继续一决高下。”
　　──农村的娃娃没有可爱的玩具，没有可口的零食，当然也没有做不完的功课和补不完的“奥数”，更没有要参加这样那样的兴趣班和赶不完的公交车。我们是一群土气的农村娃，掉着鼻涕疯耍土游戏的农村娃，当然包括我在内。
　　稍长，我同所有农村少年一样，砍柴放羊牧牛，垦一片土地种植菜蔬，和伙伴们上山打鸟掏蛋捉兔抓狐狸、下河捞鱼捉虾逮黄鳝……及至因家中变故不得不高中辍学后，本来，家里已定下就在农村学门手艺娶个健壮的妻子，生两个胖胖的孩子，盖一幢漂亮的房子。不料，虽是“土气”的我却不甘父辈的安排，偷偷报名参了军，让我的人生转了一个弯：在部队转了士官，脱下军装后，又干上了记者，继而又当了编辑。
　　一晃，在四川的大都市呆了十年，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浓浓的湖南乡下老土的方言难改，及至出来当记者，为让人能听懂我的言语，不得不操普通话或四川话，实在不行，就三种语言并用。话是人家听懂了，但人们不是笑言我是“川普”就是“湘普”。除此，还有身上其他的土气也难变。至今，喝不惯洋酒，总觉得有一股怪怪的味道；抽不来洋烟，一抽就呛咳嗽；不爱穿西装，穿上手脚就不知怎么放；不爱打领带，打上就胸闷气短。而且，吃相颇具雄风──当然，这是我自己的说法。妻子委婉地说“吃相不太文雅”，朋友更委婉地说“你吃什么都香”。其实，也就是咀嚼有力、吞咽有声、速度较快、份量较多而已。用美国人的观点说这是健康标志。在部队当兵那会，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因为你不吃饭的速度不快点的话，那就活该你饿肚皮──一个班八个人同一桌，三菜一汤，过期不候，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饭量本来就大，速度不快点，残汤剩菜都轮不到你。倒是刚谈恋爱那两年，因为有人提出了这点，故曾试图洋一点，因为无论自己瞄上的还是人家介绍的姑娘都是城市的。可这一造作反而把自己弄得拘谨万分，动作像机器人，说话像应声虫，吃不饱喝不够，受罪不说，优势也发挥不出，关键的关键：失去了真我。索性清水芙蓉，原汁原味，愿者上钩。结果，做了我妻子的是一位端庄秀丽、川大本科的成都妹儿。她说：“你很本色。本色的人有个性，也较可靠。”窃以为，她算是慧眼识英。
　　当然，因为老土，免不了会招致些白眼、冷漠，这世上衣貌取人者众。每遇此时，我不气，也不尴尬，只耐心地说明情况或执着地维护自己的合法利益，最后尴尬地倒往往是对方。事实上，真正有修养的人，喜欢这老土本色。
　　凭着这本色，居庙堂之高我不以为喜、处江湖之远我不以为忧；凭着这本色，我心静如水，努力拼搏，勤奋工作。于是，老土的我悠哉游哉于世，依自己的实力干活凭自己的双手养家靠黑黝的双肩擎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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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真实自然.老唐真文笔!朱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