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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贡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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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姐 发表于: 2016-10-26 15:53:00|只看该作者|只看大图回帖奖励|倒序浏览|阅读模式

[普通人被海盗劫持船员:离家十年 回国后似与时代脱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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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籍船员被索马里海盗劫持的1670天
源自:华西都市报
  
四川籍船员被索马里海盗劫持的1670天

四川籍船员被索马里海盗劫持的1670天

  10月25日中午12点37分,四川籍船员冷文兵抵达位于四川德阳中江的家。此前,他被被索马里海盗劫持,整整扣押了1670天。
  2012年,阿曼籍台湾渔船“NAHAM3”遭索马里海盗劫持,船上有29名船员中,有10名大陆同胞、2名台湾同胞。
  10月22日,幸存的26名船员安全获救。除1人留在内罗毕接受治疗外,其余9人都于24日自肯尼亚首都内罗毕乘机启程回国。25日凌晨,9名幸存中国大陆船员回到中国广州。
  “我想代表所有获救船员,对国家,对帮助过我们的人,说一声,谢谢!”在回到家乡后,冷文兵告诉华西都市报记者。一天之后,恰好是他10年未见的老父亲62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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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四姑娘山
 楼主|染姐 发表于: 2016-10-26 15:53:00|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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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劫]
凌晨时分海盗从右侧后方登船

  2006年,17岁的冷文兵和一家对外劳务公司签订合同,开始了自己的渔夫生涯。从成都到广州、由深圳出关到香港,借道日本后,他最终到达斐济,正式上船。
  从那年开始,他就再也没回过家。
  冷文兵的第一份合同时间是3年。3年后,拿到自己第一笔工资时,他人在海上。写了封信给劳务公司,委托他们把钱转给家人后,20岁的冷文兵选择继续在大洋上“找生活”。从新加坡到阿曼,从大溪地到毛里求斯,他一路从杀鱼、开扬粪机,做到下钩、掌舵、带班。
  2012年3月26日,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日子。
  “26日晚上11点过,也可能是27日凌晨。”冷文兵把当天的航行记录拿给船长后,回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正准备躺下,“一个船员跑来跟我说,听到船后有打枪的声音。”
  他觉得“不可能,这里离索马里还很远”,随后跑到船后仔细听,很快传来“啪、啪!”子弹击打在船身上的声音。由于距离尚远,声音短促而轻。
  待到他跑回驾驶舱跟船长汇报情况时,一艘海盗的小船已经到达船右侧后方。“船长向左转弯想甩开他们,结果速度刚一放缓,海盗很快就登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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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峨眉山
 楼主|染姐 发表于: 2016-10-26 15:53:00|只看该作者
海盗持AK47指头船长反抗被杀
  出事时,那一艘铁壳捕鱼船从毛里求斯出海已经9个月。
  按照预定计划,再有3个月,他们将再次靠岸补给,稍事修整。在海上航行的岁月里,冷文兵曾听说过很多次关于索马里海盗的故事,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真正直面海盗劫持。他更没想过,自己会被步枪指着脑袋。
  索马里海盗出动劫持的,是一艘母船,两艘小艇。在控制了渔船后,海盗指挥船员将一艘小艇钓上捕鱼船,扔掉了另一艘小艇。“对方(海盗)大概11或者12个人,除了给他们开船的,都拿着枪。就是电视上见过的那种,AK47。”冷文兵清楚记得,海盗从驾驶舱左侧舱门进入,拿着枪扫射了一圈窗户,“船长可能是本能,抄起手边的板凳想反抗,一颗子弹打中他。”
  站在船长钟徽德身后的冷文兵本能地想上前扶一扶,却被船长推着往后走。他和冷冻长躲在驾驶舱背后的小房间里,手里捏了一把刀,“最终没敢动”。大概半个小时后,海盗把船控制住开始清场,冷文兵被枪指着头押出来,“他们让我开船”。
4# 金佛山
 楼主|染姐 发表于: 2016-10-26 15:53:00|只看该作者
[求生]
吃老鼠睡蛇蝎,2人病死

  钟徽德,中国台湾籍船长,当时60岁,是“NAHAM3”号船上死的第一名船员。在被劫持后,包括冷文兵在内的29名船员,被押解着,继续在海上漂了17个月。
  “把我们当保姆,给海盗洗衣服做饭。心情不好就打我们。”根据冷文兵的回忆,在最初的几个月里,船员们还有原船上的蔬菜、大米和肉可以吃,海盗们也允许他们捕鱼。到后来,食物越来越少,船员们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上了陆地后,日子就更苦了。最开始每天还可以用面粉做饼,用油炸着吃。后来海盗没钱没油了,就用火烤着吃。”再到后来,面饼也不能保证供应,船员们一天吃两顿饭,早上是一人一杯当地的茶,2个巴掌大的薄饼。晚上,则只是一勺红豆粉兑水而成的面糊糊。
  据中国日报网10月24日报道,幸存者之一菲律宾船员巴尔贝罗在获救后接受采访称,为了活下去,船员们甚至靠吃老鼠求生:“他们只给我们一点点水,我们吃老鼠肉。是的,我们在森林里煮老鼠。我们什么都吃……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药。”
  除了食物短缺,居住环境的恶劣也折磨着他们。“一片毛树林,中间随便砍个空地,就睡。”10月25日下午,冷文兵在接受华西都市报记者采访时,顺手一指自家门外的一片野林,“地上铺块红色塑料布,顶上再撑一块。”蝎子蜈蚣蛇,时常从身边爬过,手臂或脚要是被咬一口,能僵个大半天不能动弹。
  2012年圣诞节,20岁出头的河南籍船员王昭病死在船上。几个月后,已经登上陆地的船员们送走了第二个伙伴,一名印度尼西亚籍的船员,在病了近3天后去世。

游了近10公里上岸 被牧羊人押还给海盗
  冷文兵为了回家,他曾试图逃走。2013年,就在被劫持的渔船海上飘荡17个月、即将靠岸的前夕,船在外海抛锚,趁当班的不注意,冷文兵跳海跑了。
  游出近10公里远游,他到达陆地,找了户当地的牧羊人家讨水喝。“我没想到牧羊人也有枪。他一边拿枪指着我的头押着我,一边打电话通知海盗过来领人。”
  这一次逃跑失败,给冷文兵的左额留下了两条约5厘米长的疤痕,即使他皮肤黝黑,看起来也十分明显。当有人问起,他总是轻描淡写侧一侧头说“皮外伤”,“被抓回去后,挨了2个人一顿打。”
  在漫长的囚禁生涯中,对冷文兵来说,最煎熬的也许不是对获救的彻底绝望,而是不停看到的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第一次谈判期间,海盗说,要放我们回家了。还带来衣服、裤子和鞋。那一次,我比这次回来还兴奋。不像后来,已经麻痹了。”在4年多的时间里,海盗数十次声称要放大家回家,然而从一直没有针对放入,“有几次,都让我们上车了,去了另一个地方,等啊等,又没下文了。”
  到后来,这样的消息成为了船员们眼中“恶意的玩笑”,每当海盗提起“回家”,他们都会私下嘀咕“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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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华蓥山
 楼主|染姐 发表于: 2016-10-26 15:53:00|只看该作者
[回家]
被劫持1670天 回家

  冷文兵曾无数次想,也许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要是回不去,爸爸怎么办?每年过年时,索马里海盗都会“开恩”让船员们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冷文兵从未在电话里哭过。
  “他就是问候他爸爸和我爸爸妈妈(冷文兵的姑姑、姑爷)。”第一次为了弟弟呼吁各界援助时,唐晓清35岁,如今她已年届40,“我几乎都不怎么相信他还会活着回不来。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他能回来。”每接到一个0025开头的电话号码,对她来说,都是弟弟依然活着的好消息。
  冷文兵的二爸没有这样的信心,也曾当过远洋渔夫的他在听说侄子被索马里海盗绑架后,“从没想过他还能回来。”
  在当了1670天的人质之后,2016年10月21日,他们像往常很多次一样,被索马里海盗通知“放你们回家”。“不敢相信。以为又是骗我们的。”冷文兵说,在看到海盗开来的车子时,自己仍半信半疑。直到站在索马里警察局里,他仍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回家了。
  据新华社报道,10月22日,“NAHAM3”号渔船幸存的26名船员全部安全获救,并在联合国有关机构协助下于23日抵达肯尼亚,除1人留在内罗毕接受治疗外,其余9人都于24日自肯尼亚首都内罗毕乘机启程回国。一同获救的还有来自亚洲其他国家的16名船员。
  10月25日凌晨,坐在从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回国的飞机上,冷文兵翻开一张中文报纸,头版写着“遭索马里海盗劫持的部分获救中国船员启程回国”,眼泪滚滚而下。
6# 青城山
 楼主|染姐 发表于: 2016-10-26 15:53:00|只看该作者
爸爸62岁生日前夕 回家
  “我们(获救的船员们)在路上商量过了,我想代表我们29个人,感谢大家。”采访中,冷文兵郑重地说出这段话,“能回家,对我们来说,已经是‘非分之想’。对国家,对帮助过我们的机构,对所有关注关心我们的人,我想代表所有获救船员,对你们说一声,谢谢!”
  10月25日早上5点过,冷文兵一行人到达中国广州白云机场。踏上中国土地的那一刻,他深深地感觉到,“我回家了!”当天早上11点,他到达四川成都双流机场。
  中午12点37分,离家10年后,冷文兵再次回到了德阳中江老家。
  17岁离家出海,一走十万里。待到冷文兵回家时,侄子已经从蹒跚学步长,到了和他一般高。旧日老屋已经废弃,搬了新居。
  少小离家老大回,为他奔走数年的表姐站在自家楼顶上晾着衣服,远远看到开来一辆车,“我觉得就是他回来了”。表姐飞奔下楼,年迈的爹爹也走出数百米到大路上等着迎他。一起的,还有一家亲戚十余人,大家都在等着他回家。
  虽然房子变了,好多人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冷文兵并不觉得陌生。一地喜庆鞭炮绵延一路,铺成了带他回家的红毯。路过的三路车司机停下来仔细看看他,“兵兵娃儿!回来啦!”熟稔得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相对众多亲戚的喧闹热切,冷文兵的父亲冷远长看起来格外沉默,别人打趣问他儿子回来了开心吧,他不说话,只是一直不停地点头。偶尔瞥一眼在不远处忙碌的儿子,眼角有一点泪光。
  10月26日是他62岁的生日,这一天,最好的礼物已经到家。
⊙记者:杨雪 ◎摄影:吴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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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天朝明志 发表于: 2016-10-28 08:28:00|只看该作者

中国船员讲被劫经历:船长被海盗枪击喉咙死亡

源自:新京报
原文标题:人质冷文兵:船长被海盗枪击喉咙死亡

10月25日5时多,9名遭索马里海盗绑架后获救的中国同胞安全抵达广州白云国际机场。 ●
10月26日,四川中江县合兴乡劲松村,27岁的冷文兵被索马里海盗劫走4年多后,回到故乡。新京报记者 刘子珩 摄
昨日是冷文兵父亲的生日,前一天到家的冷文兵赶上给父亲祝寿。新京报记者 刘子珩 摄

被索马里海盗劫走近5年终回国;曾试图逃跑被抓,头上留下长疤
  冷文兵离开故土快十年,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的邻居调侃他,高了,但是也黑了。
  2006年,四川中江县17岁的冷文兵选择做海员挣钱,他没有想到,此去再回来就是十年后。
  2012年3月26日,塞舌尔以南海域,阿曼籍台湾渔船Naham3号被索马里海盗劫持,船上包括11名大陆船员在内,共29名船员。冷文兵就是其中一员。
  2016年10月22日这些船员获释,包括10名中国大陆船员在内的26名人质将先被带往肯尼亚安全区域,再乘联合国飞机转往广州。
  10月25日中午,冷文兵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家中。
  他的头上留下了一道长疤,那是他试图逃跑后被抓到时留下的,“海盗留的纪念章”,他向村里人开玩笑道。
  但再具体的过程,那些被恐惧、绝望覆盖的近五年经历,他很少对村里人提及,“我以后过得踏实一点,脚踏实地的做人就可以了。”

被劫
他们手上拿着AK47,子弹在船上打的到处都是
新京报:

  海盗是怎么出现的?

冷文兵:
  那天是我开船,捕了近5吨鱼,是个很不错的收获。夜里一点左右,我起完钩,把账本交给船长,我就下去休息。我到房间的时候,正准备看一会儿电视就睡觉,室友宋江星进来跟我讲,外面有海盗。当时我不相信,觉得不太可能。然后就听到“啪啪啪”的声音,刚开始还以为外面的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跑到船后面的时候,确实是听到打枪声,子弹打到船的铁板上面。

新京报:
  你做了什么?

冷文兵:
  当时我叫人把船后面所有的灯全部关掉,前面的灯是船长叫船员关的。海盗坐的是那种玻璃纤维的快艇,那天天气比较平静,风浪不大。风浪大的话就好了,海盗就追不上我们了。

新京报:
  以前有没有预演过,碰到海盗怎么办?

冷文兵:
  谁能想到会碰到海盗。那次也不是在索马里海域,我们是在公海,距离索马里七八百海里呢。

新京报:
  那你们看到有海盗,有防守的准备吗?

冷文兵:
  他们打枪,我们没枪,只准备了刀。但是没有人敢干防守的事情。我们看到他们上船,就躲了起来,躲在房间或驾驶室里。

新京报:
  他们怎么上船的?

冷文兵:
  他们用一个铁梯子,前段带钩子,扒到我们船上就上来了。他们共两艘船,每艘五六个人,一开始只上来了四个海盗。

新京报:
  当时你在哪里?

冷文兵:
  我和室友宋江星躲在船舱的房间里。房间的门反锁着,我手上拿着30多厘米长的杀鱼刀。但木头做的门被海盗用锤子砸开,他们用枪对着我们。我没有办法,就把刀扔了。他们比划着叫我们出去。

新京报:
  海盗什么样子?

冷文兵:
  他们穿着短裤短袖,脏脏的,人很瘦,比我们高,手上拿着AK47,随时放枪,子弹在船上打的到处都是。

新京报:
  你出去后看到了什么?

冷文兵:
  我的房间离驾驶台比较近,他们最先去的就是我的房间。我们上去后,慢慢大家都出来了,没有人反抗。

新京报:
  一个人都没有反抗吗?

冷文兵:
  只有台湾籍的船长钟徽德想用凳子砸海盗,但还没砸到就被枪打中喉咙。他中枪后自己跑到机舱躲起来。后来海盗把他找出来时他已经死了,尸体一直放在急冻室里面冷冻,也没有扔掉。

新京报:
  你们还有人受伤吗?

冷文兵:
  有,都是被海盗打的,用枪托戳。

逃跑
船后面绑一条快艇,晚上趁海盗不注意跳了下去
新京报:

  随后你们怎么被带走的?

冷文兵:
  他们让大车(职务)将船开向索马里,开了四五十个小时才到岸。大车李波海是舟山人。我们在甲板上,对方上了很多人,几个人用枪对着我们,其他人把我们的手机、钱包、电子产品、衣服、首饰都拿走了。

新京报:
  整个参与绑架的有多少海盗?

冷文兵:
  刚开始有十几个吧,到后面接触的比较多,差不多有五六十个。

新京报:
  海盗和你们怎么交流?

冷文兵:
  船上有一个菲律宾人,他会英语也会汉语。

新京报:
  上岸后是什么样的?

冷文兵:
  岸上是一片沙漠,里面有村庄,当地话叫“好比由”。因为是晚上,又有点远,具体的看不清。

新京报:
  你们被关到哪里?

冷文兵:
  靠岸后,我们先是在船上住了一年多,后来因为我逃跑,海盗陆续把人转移到岸上看管。

新京报:
  你当时怎么逃跑?

冷文兵:
  船后面绑一条快艇,我晚上趁海盗不注意跳下去。

新京报:
  你一个人吗?

冷文兵:
  当时是晚上十一二点钟,我趁他们不注意,找了个死角一个人跳下去的。

新京报:
  然后上了小船?

冷文兵:
  没有。小船和大船之间有一条绳子,我把绳子弄断,小船就漂走了。我只好在海里游泳去追,但没追上。

新京报:
  在海里游了多久?

冷文兵:
  我游了一个多小时,游不动了,就上岸了。

新京报:
  上岸后你去了哪?

冷文兵:
  我在岛上走了十多个小时,后来遇到了当地一家放羊的人。我去讨水喝,他就拿出了枪,然后打电话给海盗,我又被抓回去了。

新京报:
  这家人拿的什么枪?

冷文兵:
  是AK。

新京报:
  你被海盗带回去挨打了吗?

冷文兵:
  挨打是必须的。

死亡
王钊死在圣诞节下午,从生病到去世不过25个小时
新京报:

  当时船员们还在船上吗?

冷文兵:
  我被带回去的时候,就被带进树林子。随后我们船上的人,也被送了一半到树林里。

新京报:
  你们在岸上怎么住的?

冷文兵:
  被关在树林里的,七八个人一起。几棵树间搭着一块塑料布,避雨都不能,下雨就漏水。

新京报:
  你们当中去世的人是怎么回事?

冷文兵:
  第一个死的就是船长钟徽德,第二个死的是我们的一个同胞,河南人,叫王钊(音),第三个死的人是印尼的船员。

新京报:
  王钊是怎么死的?

冷文兵:
  生病。先是脖子肿,后来手脚都肿了。从后边看,他的脖子很粗。再后来就不断昏厥,有次倒在地上,就再也没爬起来。

新京报:
  他从生病到去世多长时间?

冷文兵:
  25个小时。他死在圣诞节的下午。他是头天晚上生病的,第二天差不多下午一两点钟就去世了。那个时候还是在船上。

新京报:
  他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冷文兵:
  跟船长一样,放在船上的急冻室。

新京报:
  第三个人怎么去世的?

冷文兵:
  也是跟王钊同样的病。

新京报:
  他们生病,海盗会管吗?

冷文兵:
  刚开始我们跟海盗讲有人生病。他们觉得我们在耍花样,当有人倒了,他们才打电话要人送药来。但药还没来,人就死了。第二次,印尼人也是那种病症,下午把药送过来,他已经吃不下了。从他倒下去到去世,也不超过24小时。

回国
回国的11个小时没睡着,一直在看一部叫战狼的片子
新京报:

  这些年你们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

冷文兵:
  海盗们也怕别的海盗或恐怖分子来抢人。我们被换了好多个地方。

新京报:
  多久会换一个地方?

冷文兵:
  长的五六个月,短的有几天。

新京报:
  你知道有人在试图营救你们吗?

冷文兵:
  知道,还有慈善机构在帮忙运作这个事。

新京报:
  你们怎么知道的?

冷文兵:
  那边有个红十字会,我们跟他们联系的。

新京报:
  是你们主动联系吗?

冷文兵:
  是不是老板联系的我不知道,后来红十字会要求海盗让我们跟他们联系。

新京报:
  你们联系后有什么说法?

冷文兵:
  他们让我们不要冲动,尽量稳定,不要干傻事。

新京报:
  类似你逃跑的事吗?

冷文兵:
  是傻事,很傻的事情。

新京报:
  为何,怎么说?

冷文兵:
  他们没有用枪打我,已经很幸运了。

新京报:
  知道有人在营救你们,你们有什么反应?

冷文兵:
  我是(释放)前一天才知道这个消息。

新京报:
  回国的11个小时睡着了吗?

冷文兵:
  没有,一直在看电视,有一个叫战狼的电视,保家卫国的片子,很好看。

回忆
以前以为海是能看到对岸的,但船漂在海里就像是一片叶子
新京报:

  你为何要做海员?

冷文兵:
  我们这里电视台打很多广告,招海员的公司很多。我们的老乡出去跑船的也多。我17岁出去跑船,就是想挣钱,当时工资一个月200美元。

新京报:
  你怎么上的这个台湾的渔船?

冷文兵:
  通过中介公司联系的。

新京报:
  需要培训吗?

冷文兵:
  我们出去跑船要求也很严格。最主要是体检,体能训练一个月。体能测试是在镇上的学校里面培训的。我的运动量还可以,能吃得消。技能培训收玻璃丝,就是钓鱼线。合格后,再去成都的医院做出国体检。公司在江苏给我们办下船员证,但没有受过语言的培训。

新京报:
  你们在船上的经历是什么?

冷文兵:
  我在2006年过年前军训完,等到第二年四月份走的。第一次是到斐济岛。我先从中江到成都,再到广州,再转深圳,过境到香港,到日本,然后到的斐济岛。

新京报:
  在斐济岛上的船?

冷文兵:
  是的。我当时上的船,外表看起来挺新的,刚翻新过,白色的,吨位400吨。但实际上那是一条旧船,跑船差不多一年后,看到船上的资料,才知道那是一条日本报废的船。

新京报:
  第一次上船的时候,船上多少人?

冷文兵:
  大概二十八九个。各地的都有,有菲律宾、印度尼西亚、越南、柬埔寨、中国台湾的船员。

新京报:
  开始上船怎么适应过来的?

冷文兵:
  刚开始会晕船,但我的体格还算可以,也不太严重。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海,有一点不相信,海水有那么宽。我以前估计海也是能看到对岸的,但船漂在海里面就像是一片叶子一样。海水的颜色也会变,随着时间不同,有时是蓝色,有时是黑色。

新京报:
  第一次挣多少钱?

冷文兵:
  我们的钱全部压在公司,三年到期了才能全部结算,三年一共四万九。

新京报:
  挣这么少,为何还继续干?

冷文兵:
  后来我又和船长谈过工资,后期给涨了五六百美元。刚开始做新船员什么活都不会做。一般来说,不是很懒,一年就可以很熟练了。

新京报:
  第一次在哪儿捕鱼?

冷文兵:
  太平洋,后来到了印度洋。最短一两个月进港,最长在海上待了28个月。船上有冷冻的食物,吃不成问题,也有造水机。第一次上船结束是在毛里求斯。

新京报:
  你在船上做什么工作?

冷文兵:
  一开始是收玻璃丝,后面有杀过鱼,开过扬升机,到后期开船,下鱼钩。

新京报:
  出港多久才能捕到鱼?

冷文兵:
  差不多要开20多天,捕大目鱼。一天有可能捕半吨到好几吨不等。一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下雨天穿雨衣作业,高纬度天冷也还要作业。

新京报:
  这次回到家什么感受?

冷文兵:
  回到家,很轻松,很自在,很自由,这次回来的感觉跟原来回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一辈子,这个经历我从来没有过的,之后也不会有了。

新京报:
  以后有什么打算?

冷文兵:
  以后过得踏实一点,脚踏实地做人就可以了,也没有什么希望或者要求。我在索马里那个地方想得比较透彻,人不需要太有钱,也不需要有个很好的生活,只要有吃有穿就可以了。
8#
 天朝明志 发表于: 2016-10-28 21:08:01|只看该作者

中国船员枪下为奴1671天:被索马里海盗当保姆

源自:中青在线
原文标题:索马里海盗枪口下为奴1671天

冷文兵在自己家里。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玄增星 摄
冷衍长在灶间做饭。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玄增星 摄
  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 玄增星
  27岁的冷文兵回家那天晚上,邻居们帮忙张罗了一桌子饭菜。那是他这些年来吃的第一顿饱饭。但吃完就开始腹泻,第二天的消化内镜检查报告显示,由于长期饥饿,他患上了肠胃炎。
  父亲冷衍长已经10年没有见到他了。他17岁那年离家做海员,一次也没有回来,不定时给家里寄钱,累计有三四万元。父亲一两年能接到他一个电话,无法想象他的遭遇。
  2012年3月27日,冷文兵所在的台湾渔船被索马里海盗劫持,直到2016年10月23日获释,做了1671天人质。
  他相依为命的父亲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个消息,别人给这位四川农民打电话时,他不相信儿子的遭遇。然而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他只是每天坐在门外的枇杷树下,佝偻着身子望向路口,等待儿子归来。
  跟十年前离家的时候一样,冷文兵回来时的行李依然只有一个双肩包。只是人变得高了、黑了,也瘦了,额头上多了一条弯弯的疤痕。
  家门口为他放起了鞭炮。这是这个家庭头一回这么热闹。比起邻居用大红色福字、囍字、对联装饰的门楣和栽满月季、雏菊的院落,四川省中江县这户人家的门口在2016年10月25日之前一直是空空荡荡,灰色铁质卷帘门上方贴着“危房改造信息卡”。
  路边的草丛里掺着细碎的红色鞭炮纸,绵延了几百米。这两天,门口突然多出七八张蓝色的塑料凳,上面坐满了官员、记者、警察和附近的村民。时常有汽车、三轮车或摩托车横在门前。经过的邻居无一不会停下来问上一句:“听说兵兵娃回来咯?”
  冷衍长总是有点木木地应着:“哎,哎。”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隐忍的男人在听到儿子要回来的消息时,是怎样痛哭流涕的。
  冷文兵终于回家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在被索马里海盗劫持为人质1671天之后,还能活着见到父亲。

遇险
  虽然冷文兵相貌有了很大变化,从小一起长大的冷勇还是隔着老远就一眼认出了他。
  冷文兵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下他们父子,至今杳无音信。因为家境困难,冷文兵小学4年级就辍学在家,业余时间大都是跟冷勇在河边度过。
  两个少年分享着彼此的一切,零食、玩具、时间,甚至梦想。那个时候,成为船员四处出海是这个群山围抱的西南村落的一条黄金出路,也是这两个孩子共同的心愿。尤其是冷文兵,这个内陆长大的孩子对水有一种天然的亲切和迷恋,最大的爱好是游泳和钓鱼。
  曾经做过船员的二爸冷海荣时常跟他形容,大海是多么“一望无际”。当地电视台用巨大的字体播放着远洋劳务公司“3年赚10万(元)”的广告。冷文兵说,村里出过海的光认识的就有七八个。出海回来之后,这些人在村里盖起了新房,生活也变得体面。
  在那个十几岁孩子的心中,船员是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高贵职业。
  17岁那年,冷文兵终于实现了这个梦想。那时家里只有不到5000元存款,他咬牙交上了3000元报名费。经过20天的培训之后,带着500元和一个背包,他踏上了一条在阿曼注册的台湾渔船“NAHAM3”,此后6年都漂在海上。他想趁年轻多干几年,然后回家帮父亲盖新房。
  2012年3月27日,一阵枪声击碎了这个心愿。凌晨1点左右,冷文兵刚刚把已经收网的渔船调制为半自动模式,将账本交给台湾船长钟徽德,回到不到4平米房间的下铺,准备睡觉。那天是个丰收的日子,他们捕捞了约5吨大目鱼,但辛苦的工作也让他格外疲惫。
  突然,同屋的四川老乡推门进来。“外面有枪声”,他神色慌张,“可能是海盗。”
  冷文兵的第一反应是他“疯了”。正平稳行驶在印度洋上的渔船距离索马里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怎么可能是海盗?”
  船长和大副这时也听到枪声,聚集在驾驶舱。子弹打在船身左侧。冷文兵谨慎地探头向外望,两颗子弹“嗖”地从他头顶飞过,清脆地击穿了驾驶舱的玻璃。
  渔船已经被两艘海盗的小艇夹在中间。情急之下,钟徽德向左转向,但随着渔船自动减速,4个海盗已经迅速登船,手里的AK47持久地冒着火光。钟徽德本能地试图反抗,但是在举起凳子的一瞬间,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喉咙。冷文兵站在他身后,鲜血溅在了他的衣服和脸上。
  他在那一天的记忆出现了多处空白。只记得自己恍惚中跑回房间,插上门栓,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把30厘米长的杀鱼刀。直到海盗破门而入,那把刀才应声落地。
  随后,冷文兵和其他27名船员一起,被抢顶着头趴在驾驶舱的地上。有人踩在冷文兵的手上,他也不敢出声。还有人的手就直接按在船长留下的血迹上。
  清点过人数后,船员们的双手被捆绑起来,双眼也蒙上了厚厚的黑布。甚至因为过于紧张,小便都无法正常排放。就这样过了两天一夜,渔船才在岸边抛锚。
  这仅仅是开始。

囚禁
  此时,远在6000多公里之外的冷衍长对此一无所知。他刚刚在村委、亲戚和邻居的资助下,从危房搬进了新居。说是房子,但其实更像是一个被隔成几个房间的车库。屋内没有任何装修,白色的开关突兀地安在灰色的水泥墙壁上。他结婚时自己做的一套木方桌和板凳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家具,红色的漆已经剥落殆尽。电视机是2015年添置的,是一台老式的18寸“小霸王”。但是他没上过学,看不懂字幕,所以很少打开。
  即使是白天,走进冷衍长的房间依然会眼前一黑,因为没有窗户。唯一一个有窗户的卧室他一直给儿子留着,还在那个房间的墙上凿了钉子,把一个写着“吉祥如意”的小小的中国结挂在上面。
  他不知道,儿子会在此后的四年半里,一直作为人质被索马里海盗囚禁。
  “海盗们把我们当成保姆,给他们洗衣服、做饭、擦枪。”冷文兵回忆。
  他原本以为,顶多1年,自己就会被释放。但是在那艘已经抛锚的渔船上度过了17个月,又在陆地上被押送转移了40多个地方后,这簇希望的火苗渐渐变得微弱。
  起初,尽管要终日面对倒挂在二楼甲板上对准他们的枪口,但因为有储备的粮食和蔬菜,还可以继续捕鱼,船员们被囚禁在渔船上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但依然有人染病身亡。2012年圣诞节,河南籍船员王昭的脖子、四肢突然开始肿大,在25小时内迅速死去。
  船舱里充满恐惧、仇恨与无奈。冷文兵曾经试图跳船逃走。但是在奋力游了1个小时、徒步十几个小时终于抵达对岸之后,却又被海盗抓回,并且毒打了一顿。他额头上那条长长的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
  17个月之后,渔船的油箱终于耗尽。海盗们又将他们劫持到远离海岸的一处森林,在地上和头顶拉了几块红色塑料布,二十多人的所有生活就堆叠在那片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里。最远的活动范围,就是30米开外大小便的地方。
  在岸上,食物变得非常有限。船员们每人一天只能分到一碗水、两顿饭。早上是几片薄饼压成的拳头大的一个面团,晚上是一小碗红豆饭。只有在极少见的时候,才会有人在帮海盗们做饭的时候,偷偷藏几个洋葱和土豆。那个时候冷文兵总会想,那些东西在四川老家他从来都不愿意吃,但现在却像山珍一样美味。为了果腹,他甚至吃过老鼠肉。
  他们依然被海盗当做佣人使唤和打骂。有次,一位柬埔寨船员因为不愿意帮海盗干活,被禁止小便,又在之后发生的口角中被子弹射中脚背,鲜血直流。一位印尼籍船员患上了跟王昭同样的病,几天内离世。
  在饥饿、疾病与暴力之下,反抗的力量渐渐变得离散。更多时候,那片红色塑料布上承载的是麻木。
  因为无事可做,船员们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偶尔会几个人凑一起打几局烟盒撕成的扑克牌。中国船员大多不懂英语,跟海盗的交流一般通过一个菲律宾船员翻译。不过时间久了,冷文兵也学了几句当地的语言,便于跟海盗们提出自己的各种需求。“卡迪”是“小便“,“哎许”是“吃饭”。被一次次威胁和打压之后,他们只剩下这些最基本的需求。
  在年复一年的消耗中,冷文兵已经习惯了对“希望”这个词保持距离。
  私下里,海盗被船员们称为“骗子”。几年间,海盗曾经无数次放出消息,表示他们即将被释放,但没有一次真正兑现。
  直到国际红十字会的救援车开到自己眼前,冷文兵都还以为这只是海盗们的又一次“恶作剧”。

归来
  10月23日,在冷文兵被送往索马里当地警察局的路上,原本核载8人的小型面包车上硬生生塞进了26个人。他被挤在最后一排的中间整整6个小时。但是在这1671天以来,他从没像这一刻这么开心。
  因为,他要回家了。
  此时的冷衍长依然一无所知。几年才接到一次电话,他甚至不确定儿子是否还活着。喂过鸡后,他像往常一样为自己做好午饭,一般是地里种的蚕豆、油菜或豌豆苗,配上一碗稀粥。然后端到门厅的餐桌上默默地吃,通常会剩下一点留作晚饭。
  年轻的时候,冷衍长也曾外出打工。他在山西挖过煤,在广东烧过砖,还在山东守过工地。一个人能挑200斤的扁担。但是现在,他的腰渐渐弯了,眼睛也变得浑浊。
  儿子是他唯一的骄傲和依靠。贫困让冷文兵过早承担了家庭的经济重担,但自从他出事,家里的生活就更加困顿。冷衍长做饭的柴火只能捡拾路边别人砍剩的,要卖鸡蛋也只能等到有人路过来收。去年成为低保户之前,一年的收入只有几百元。领低保后,每月能领到105元。1元钱1杯的茶也舍不得喝。烟是戒不掉的,但也只抽最便宜的自制卷烟,一根1毛钱。
  很多时候,他就叼着烟斗坐在家门口。这几年,他看着村里的人口越来越少,只剩下老人和小孩。有时,其他有子女在外打工的老人看见他,也会过来默默地陪他坐一会儿,只是绝口不提“兵兵娃”的事。
  村干部到家里告诉他儿子回来了的消息时,他正在自己黑漆漆的房间,捧着一台收音机听戏打发时间。但是下一秒,眼泪就唰地流了下来。
  此后的两天里,他又流了两次眼泪。一次是见到儿子的瞬间,另一次是听到儿子讲述自己吃不饱饭的日子。冷文兵也只能笨拙地安慰:“老爸不要哭了,不要哭了。”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现在,冷衍长对儿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尽快养好身体,然后在家附近找份工作,娶个媳妇,再也不要走远。
  当地出海打工的热潮正在冷却。“就算没有他(冷文兵)这个事,也没什么人去当船员了。”冷勇路过儿时玩伴的家,特地停了下来。“现在人都懒了,出海风险那么大,收入跟在镇上打工也差不了太多,已经没人愿意去了。”就在冷文兵成为船员的前一年,冷勇前去广东的皮具厂打工,“每月收入四五千(元)”,去年刚回乡。
  10月27日下午,冷文兵带上户口本,到村里的派出所补办早已丢失的身份证。他没有任何存款,船员工资还被拖欠着,但他必须拿到身份证,重建自己的生活。他说,自己再也不会出海了。
  天色渐黑,冷衍长坐在门前翘首等待,像过往的十年一样。只是这一次,他知道儿子会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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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朝明志 发表于: 2016-10-28 22:07:01|只看该作者

被海盗劫持船员:离家十年 回国后似与时代脱轨

源自:新京报
10月26日,四川中江县合兴乡劲松村。27岁的冷文兵被索马里海盗劫走4年多后,回到了故乡。新京报记者 刘子珩 摄
  2016年11月11日,新京报创刊13周年。13年,是风华正茂的又一次启程。
  这一年,新京报记录了千万张面孔。他们或是国情大政影响下的“二胎母亲”,凭借一己之力追凶17年的农妇;或是在湄公河行动后坚守边防的缉毒民警,在创新潮头改变世界的创业者,大山深处悬崖村的孩子们;或是大贤村受灾村民,电信诈骗后死亡的准大学生……
  喧嚣、复杂的年代,更需要对世界抱有最初的信念和理想,爱与良知。
  在新京报创刊13周年之际,我们推出“2016面孔”系列报道。回看这些新闻人物的无奈与疼痛,幸福与欢愉。他们脚下的土地和脸上的光,雕刻着时代的印记,意喻着前进的力量。
  本期面孔:人质冷文兵
  文|新京报记者刘子珩 编辑:胡杰
  美编 | 顾乐晓 郭屹 校对:| 陆爱英
  10月26日,冷文兵回家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凉意隐藏在湿润的空气中,渗入人体。这是四川省中江县的深秋,冷文兵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
  他忙着打扫房间,大厅摆了些桌子和箩筐,箩筐里叠满碗筷。这些碗筷用于此前一天的酒席,当时亲戚坐了三桌,为迎接他从索马里归来。
  “村里人笑话我,说他回不来了,所以他回来了,我一定要摆上酒。”冷文兵的父亲冷衍长在很长时间里,憋了一口气。
  2006年,17岁的冷文兵远离家乡,选择去做海员,不想这一走竟走了十年。
  2012年3月,阿曼籍台湾渔船“NAHAM3”被索马里海盗劫持,台湾籍船长当场死亡,包括冷文兵在内的29名船员成为人质。
  1671个日子里,冷文兵和其他船员在索马里海盗枪口下遭受着饥饿、疾病和暴力的威胁。
  直到今年10月22日,经过多方努力,幸存的26名船员全部安全获救。
  中国船员中除1人留在肯尼亚接受治疗,其余9人经过11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于10月25日清晨抵达广州。
  10月25日中午,冷文兵回到了阔别十年的家中。
  10月26日,冷文兵坐在自家屋顶对剥洋葱(微信ID:boyangcongpeople)说:“回到家,很轻松,很自在,很自由,这种感觉跟原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一辈子,(这感觉)之前我是从来没有过的,之后可能也不会有了。”

归来
  两百米长的鞭炮在村口响起,红纸借着火 药的威力,四散崩开,又落回地面,把村路变成了一条红毯。
  冷文兵走下车,将冷衍长紧紧抱住。
  “爸,我回来了。”
  冷衍长等儿子的这句话,等了十年。
  阔别故乡多年,这大多数时间里,冷文兵在海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在他回到家后,他感叹着眼前的变化,旁人熟视无睹的事物在他看来都很新鲜。
  最令他感兴趣的是手机,这个号称体外器官的电子产品,已经深刻改变了现代人的生活。冷文兵的表姐送了他一台智能手机。他被各种眼花缭乱的功能吸引,但又像一个与时代脱轨的老人,不仅对复杂的技术掌握不透,甚至连拍照、存电话这些基本的操作总记不住。
  “变化太大了。”站在自家的屋顶,冷文兵指着脚下,“这里原来都是农田”,“那里”,他又指着村旁的山,“以前上面有房子。”
  自家现在的房子,他也是第一次入住。
  他离开的时候,家里还是土房子。2008年5·12大地震后,老房子成了危房,冷衍长盖起这座新房,其中的四万九千元盖房款是冷文兵做了三年海员寄回的钱。
  冷文兵本可以回来和父亲一起盖房,但船长答应他可以涨工资,冷文兵就又签下三年合同。就在第三年,他的船遇到了索马里海盗。

出海
  冷文兵两岁时候,妈妈离开了这个家。村里人都知道,没别的原因,只因为冷衍长太穷。
  冷衍长不识字,农忙种地,农闲干苦力,养家艰难。他干活的时候,年幼的冷文兵没有人管,“兵兵小时候调皮,读到四年级就不读了。”冷衍长回忆。
  贫穷的家需要劳动力,冷文兵在15岁时出门打工,去山东修铁路。
  17岁时,他有了出海的打算。“当时我们这里电视台打很多广告,所以中江这个地方出去跑船的人很多。”
  冷文兵从没有见过大海,并不知道海员这份职业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家里穷,他需要挣钱,而海员包吃包住,挣多少就能存多少。
  按照广告,他找到了当地一家劳务公司,经过近一个月的体能训练后,冷文兵在2006年4月离开中江。他们一行7名四川人,先到广州,再经深圳,过境中国香港,日本,最后来到斐济岛。
  这座全球著名的度假胜地,群岛如珍珠,海水似宝石。
  在这里,冷文兵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海,“船飘在海里面就像是一片叶子一样。”
  “Naham3”号渔船正停在这里,在斐济清澈的海水旁,椰林树影的背景下,这艘400吨的渔船,一度留给冷文兵很好的印象。
  新刷的白漆,显得渔船崭新。渔船上面有冷冻室,能储存一年以上的食物,造水机能制造淡水,这些都是保证深海捕捞的必要条件。
  但亮丽的外表欺骗了冷文兵,“跑船差不多一年后,我看到船上的资料,才知道那是一条日本报废的船。”
  与冷文兵同行的6名老乡和他一起上了这艘船,船员来自天南海北,包括菲律宾、印度尼西亚、越南、柬埔寨、中国台湾。
  “Naham3”驶出海港,向茫茫大海的深处缓缓移动。20天左右,渔船到达作业区,捕捞大目鱼。
  冷文兵一开始做的是收玻璃丝钓鱼线的工作,这是在他训练体能时学的技能。
  他们先是在太平洋捕捞,后来到了印度洋。一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能捕捞半吨到几吨不等的鱼。他们最短一两个月进港一次,最长一次隔了28个月。
10月25日5时多,9名遭索马里海盗绑架后获救的中国同胞安全抵达广州白云国际机场。图片来自新华社

被劫持
  三年海上生活,冷文兵成了经验丰富的老船员。他技术全能,会下钩,会收网,会杀鱼,还会开船。
  2009年,他签下的三年合同到期。此时的冷文兵本可以回老家,但他和船长谈判之后,船长同意给他涨工资,从每月200美元逐渐涨到800美元,冷文兵决定再干三年。
  老的船员离开,新的船员补充,“Naham3”号从毛里求斯出发,继续它的捕捞使命。
  2012年3月27日,冷文兵清楚记得这个日子。当时他驾驶渔船航行在印度洋的公海上,凌晨时分,没有大风浪。
  那天的渔船捕捞了大约5吨鱼,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收获。他将账本交给船长后,就去房间休息。
  他的房间在驾驶室后不远,是两人间。室友宋江星下钩捕鱼,弄得一身腥味,正在洗澡。冷文兵躺在船上,准备看一会儿电视就睡觉。
  就在这时,宋江星匆忙进了房间,他告诉冷文兵,外面有海盗。
  飘泊在海上,冷文兵早就听过海盗的故事,他并不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何况“他们当时并不在索马里海域,距离索马里有七八百海里。”
  不过,宋江星不像是在骗人,隐约间听到“啪啪啪”的声音从室外传来。
  是打枪的声音,子弹打到船的铁板上面,清脆而急促。
  海面上,两艘快艇正在逼近“Naham3”号。离得近时,冷文兵看到,每艘快艇上大约有五六人。
  渔船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快艇追上渔船后,海盗扔出特制的铁梯,前段带钩,可以钩住渔船。
  四名海盗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轻松上了渔船。
  船员们没有像样的武器,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海盗上船,自己匆忙四散躲藏。
  冷文兵跑回房间,紧锁房门,在屋里找到一把30多厘米长的杀鱼刀,紧握在手里。
  房门被砸开,索马里海盗站在门口,他们瘦高个,穿着脏兮兮的短袖,手里举着AK47,说着听不懂的话,比划着要房间里的人出来,“他们用枪对着我们,我没有办法,就把刀扔了。”
  台湾船长钟徽德60岁左右,在冷文兵看来平时是个酒鬼,整天喝威士忌,船员们总想他醉了比清醒时好。那天,钟徽德在海盗的枪口下,本能地试图反抗,但是在举起凳子的一瞬间,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喉咙。
  海盗大约用了2个小时的时间控制了整条船,他们中的几个人用枪看管船员,其余的人搜遍了船舱,把所有值钱物品都洗劫一空。
  在海盗枪口之下,渔船开向索马里,四五十个小时后到岸。
回到家的冷文兵坐在院子里抽烟。阔别故乡多年,回到家后,他感叹着眼前的变化。新京报记者 刘子珩 摄

囚禁生活
  被绑架之后,冷文兵有很多天都在失眠。恐惧与绝望侵蚀着他的精神。
  在第一次获准和家里人通话后,冷文兵打通了表哥的电话,他告诉对方自己被海盗绑架了,表哥一开始并不相信。
  冷文兵在电话里哭出来。表哥告诉他,千万不要做傻事,要冷静。
  回忆支撑着冷文兵度过艰难的日子,不和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回想自己的故乡,满脑子都是故乡的人和事。
  “我一直想家里面的事情,想自己的老爸,自己的亲戚朋友,还有这些邻居,还有这个住过的地方,还有这场景人物,就是回忆,所有的回忆都在里面,就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想这些事情。”
  大约被绑架一年后,冷文兵有了逃跑的计划。
  在最初来到索马里的一年里,渔船停靠在沙滩上,船员们依然住在船上,白天集中在甲板上,晚上被看管着进房间睡觉。
  一天夜里,冷文兵发现渔船后面停靠着快艇,快艇与渔船间用绳子相连,他找到一个视觉死角,乘守卫不备,跳进海中。
  他把绳子弄断,想坐快艇逃走,不料快艇太轻,绳子一解开就被海浪带走。
  冷文兵不想失去逃跑的机会,他顾不上危险,拼命游泳,直到筋疲力尽才上了岸。
  走在沙漠上,十多个小时没有吃喝的冷文兵体能逐渐消耗殆尽,在遇到一家牧羊人的时候,上前讨水。
  “男主人面目看起来很好,但没想到他拿出了AK,并且打电话叫来了海盗。”
  冷文兵被抓回去后,海盗把他狠打了一顿。枪托使他的额头皮开肉绽,至今可以看见一道疤痕,从发际线到眉毛。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人质被陆续从渔船转移到岸上树林。
  树林里比渔船条件差许多,一块塑料布绑在几棵树上,就算休息的地方。海盗警惕性高,人质居无定所,在树林间被频繁转移,待在一个地方长的半年,短的只有几天。
  渔船上储备的粮食被吃光后,人质们的伙食变得很差。他们一天两顿,早上是面糊饼,晚上是红豆饭,量少无法吃饱,就抓一些野生动物充饥。
  “松鼠、鸟、蛇、猫,但到后来海盗也不准我们吃了。他们和我们说,松鼠病毒太多。”
  在人质们看来,海盗将人质视为可以兑现的财富,这种财富保值的底线是让人质活着,于是这也成了人质制衡海盗的唯一方式。
  “海盗就是大爷,把我们这些人当成了他们的保姆,我们要给他们做饭。”冷文兵对剥洋葱(微信ID:boyangcongpeople)说,通常情况下,人质出于恐惧,会顺从地答应,但是有一次,一位柬埔寨籍船员拒绝了海盗的要求。
  争吵过后,柬埔寨籍船员腿上挨了一枪,这激起了船员们的愤怒,他们绝食抗议这样的暴力,并要求伤者尽快得到治疗。
  最后,绝食换来了海盗的妥协。
  不知名的疾病也在威胁人质的生命。
  在被扣押第二年的圣诞节,一个叫王钊(音)的河南籍船员突然暴毙。短短25小时内,他先是脖子肿大,后来肿大蔓延到手脚,再后来就不断昏厥。直到死亡。
  同样的症状出现在另一个印尼籍船员身上,也是一天时间,他再也没有醒来。
  10月26日是冷文兵父亲的生日,前一天到家的冷文兵赶上给父亲祝寿。新京报记者 刘子珩 摄

生日
  10月24日,冷衍长在梦里见到了儿子,冷文兵告诉他,自己逃跑了,但是跑到山上的房子后,还是被人追着,怎么也跑不了。
  冷衍长醒来,屋里漆黑一片,没有儿子的身影。
  2013年冷文兵被索马里海盗绑架后,已经很长时间,冷衍长没有梦到过儿子,也没有他的一点音讯。
  冷文兵被绑架的日子里,冷衍长住在新盖的房子中,却没有多少值得高兴的回忆。
  新房至今空空荡荡,家具少得可怜,大厅里只有一张方桌,主卧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橱,墙壁裸露水泥,没有任何装饰。
  随着岁数逐渐增大,没有人再愿意雇冷衍长干活,他的收入屈指可数,2015年办理的低保可以每月领取105元,姐姐每月给20元,加上三分地上种的庄稼,此外别无其他。
  因为贫困,他很长时间没有安电灯,晚上只点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事实上,那时候的他晚上基本也无事可做,“吃过晚饭,我就睡觉。”
  冷衍长也学会了在一天时间里只吃两顿饭,“早饭不吃,晌午一顿,晚上一顿。”
  逢年过节是冷衍长最难过的时候,他孤零零坐在漆黑的房子里,手里捧着冷文兵一岁时的照片,照片里儿子带着小帽子,肉嘟嘟十分可爱。冷衍长边看边想,边想边流眼泪。
  这是当时冷文兵留下的唯一照片,冷衍长晚上放在床头,白天随身放口袋。但在去年冬天一次赶集的时候,小偷把他的口袋划破,偷走了省吃俭用存下的180块钱,还有那张照片。
  冷衍长为此难过了很久,但那时谁都不知道,冷文兵会有回来的一天。
  世界的另一边,“Naham3”号的26名人质已经收到过不少于30次被释放的通知。第一次知道“要被释放”的时候,他们欣喜若狂,但随后不了了之。此后,人质们觉得,这是海盗的故意捉弄。
  2016年10月21日,像往常很多次一样,人质们再次被海盗通知“放你们回家”。
  “不敢相信。以为又是骗我们的。”冷文兵对剥洋葱(微信ID:boyangcongpeople)说,直到站在索马里警察局里,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可以回家了。
  冷文兵回到家的第二天,是父亲的生日,他和父亲一起吃了生日蛋糕。冷衍长坐在人群中,对来的邻居们说,“太高兴了,这是我第一次吃生日蛋糕。”
  邻居们问冷衍长,有什么生日心愿。冷衍长满脸奶油,咧嘴笑着:“就希望兵兵找个老婆,生娃娃。”
  冷文兵从后面箍住父亲的肩膀,“应该还有一个生日礼物,那就是我回来了,而且不会再走了。”

同题问答
  新京报:用一个词或一句话来形容目前的心境?
  冷文兵:轻松吧,回到家,很轻松,很自在,很自由,这种感觉跟原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一辈子,之前我是从来没有过的,之后可能也不会有了。
  新京报: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如果有遗憾的话,是什么?
  冷文兵:不能说是满意,只能说心里面,我很轻松。
  新京报:你未来最迫切的期待是什么?如果先设定一个可能实现的目标会是什么?
  冷文兵:我今后怎么讲呢,以后过得踏实一点,脚踏实地的做人就可以了,也没有什么希望或者要求。我在那个地方也想得比较透彻,不需要太有钱,也不需要,有个很好的生活,只要有吃有穿就可以了。
  新京报:如果幸福指数是1到10(由低到高),你给自己现在打几分?
  冷文兵:现在呀,能够跟家人团聚的话,那应该是110分。
  END
  剥洋葱people
  (微信号:boyangcongpeo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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