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华佗五禽戏的传承与发展研究

源自：安徽非遗网  : 宋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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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华佗五禽戏的历史价值与现实价值
　　作为中国流传年代最为久远的健身术，自东汉时期华佗编制至今，华佗五禽戏在亳州这块土地上已生存了千余年，在此漫长的传承期间，已产生了不同流派版本，但内容上却依旧都继承着华佗导引之术。华佗五禽戏之所以能够在此地经受住漫长时间的考验，一方面是由于这种导引术厚重的历史价值，即华佗五禽戏本身在此地具有的深厚的历史渊源;另一方面则由于其独特的现实价值，即华佗五禽戏独特的健身价值及其竞演价值。
　　(一)华佗五禽戏的历史价值
　　1、华佗五禽戏与亳州尚武之风
　　亳州地处中原，尚武之风深厚悠久。这里曾有文武兼修的曹氏父子，也曾有不让须眉的花木兰，上世界八十年代，亳州还曾被授予全国武术之乡的称号。这种尚武之风并非平地高楼，而是有着深刻的历史背景。
　　涡河流域有着大片平原，气候温和，河流纵横，水源充沛，林木丛生，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原始人类十分理想的繁衍生息的区域，这一方面使该地区积淀了浑厚深邃的历史文化，另一方面也使得这一地区成为兵家相争之地。涡河流域从商周时期就战争不息，星罗棋布的国家和部落循环往复的演绎着战争与掠夺，战争所造成的灾难和死亡的威胁，使得既能强身健体又能防身自卫的武术受到社会各层的重视。
　　五禽戏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武术，却是一种重要的对身体精气的导引之术和内养功法。常习五禽戏之人，一般会对其他武术亦有所得。如华佗五禽戏的第57代传人董文焕，自幼迷恋武功并有自己的一套习武习惯，早起练内家拳──形意、八卦、太极、五禽戏，晚练长拳──刀枪棍剑。它强调形意神气结合，以意引导动作，配合均匀深沉的呼吸，可使周身血脉流通，这些与传统武术“步随身行、身到步到”、“手眼身法步，步眼身法合”等的要求一致，不但能增强体质，还能培养习武者勇敢、机智、敏捷等习性，对习武之人有着重要影响。
　　2、华佗五禽戏与老庄道家文化
　　涡河流域是老子和庄子的诞生地，也一直被认为是道家文化的发祥地，这片土地滋养着道家文化，而道家文化也对生长于这方水土的人们有着深刻的影响力。
　　《三国志·华佗传》里有一段对五禽戏简单的介绍：“佗语普曰："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并利蹄足，以当导引。”可以看得出来，五禽戏本身属于一种导引之术，“导引”一词则始见于《庄子》“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伸，为寿而已”的记载。先秦时期导引术的动作和内容都比较简单，东汉时期的名医华佗整理并继承了前人的导引术，同时根据自身精通的中医基础理论，结合长期医疗实践和观察，通过模仿动物的动作创编了五禽戏，也开创了导引套路术式的先河。
　　在华佗的中医理论中，内藏着具有道家意蕴的哲学观。一是强调人法天地，即人要知天地四时的变化，法天，才能掌握百病的变化，才能对自己的身体有所了解;二则强调阴阳调神论，即认为人的生命与阴阳相关，只有阴阳平衡，人体内的气才能得以安宁;三为五行生成论，即把阴阳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与人体的肺肝肾心脾对应起来，“五脏五行，相成相生，昼夜流转，无有始终。”在五禽戏中，虎属水，虎戏威猛，能够“行于肾与膀胱，祛风邪”;鹿属木，鹿戏安详，能够疏通肝气，调理肺气，互相配合与作用;熊属土，熊戏沉稳，能调和肝脾，充足胃气;猿属火，猿戏灵巧，对心神起作用;鸟属金，鸟戏轻捷，一抬一落，一开一合，能提高肺呼吸功能。
　　这种具有哲学思想的医学理论和套路术式，很大程度上受到老庄天人合一的道家文化的影响。老子说“道法自然”，即强调对自然的崇尚和对自然规律的顺应，这也反映在五禽戏对行意气神合一的要求上。将人的身体与某种动物形象联系起来，让自己的意念和想象集中到所模拟的动物体态上，其实质正如道家所追求的“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同时，道家注重身心的修养，对中国独特的养生文化有着重要的影响力，华佗五禽戏在意蕴上与道家文化较为一致，并在传承与发展的过程中逐渐融入了道家的呼吸吐纳等法，也受到了道家的推崇。
　　(三)华佗五禽戏独特的现实价值
　　有深厚历史渊源的非物质文化很多，但是要绵延不绝的传承下来，世代被人接受，则需要其本身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能够从自身找到与当前时代的契合点，顺应时代的发展，以成就自身的发展。作为一种传统体育项目，华佗五禽戏则恰好具有这些特点。
　　1、华佗五禽戏独特的健身价值
　　华佗五禽戏看似简单，实际上十分复杂，既不是对古代“二禽戏”的简单增加，也不是对所谓“六禽戏”的随意变更，它本身即为一个完整的体系，不但涉及天文地理、阴阳五行，还与中医学、动物学等紧密关联，本身便是一个值得钻研和探讨的重大课题。而华佗五禽戏作为一种健身功法，虽在其传承和发展过程中经历过种种变革，但却始终保留着传统的适合健身的特点，这正是它具有如此强大生命力的重要原因所在。随着我国社会经济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对精神生活的追求也更为丰富，健康意识也同步加强，而这种形意神结合、能够让全身运动起来的仿生医疗健身体操能够适合各个年龄层的人，有需求，亦即意味着它有很大的生存价值。
　　2、华佗五禽戏的展演价值
　　与其他的体育锻炼相比，华佗五禽戏对场地、时间及器材的要求相对较低，适合发展成一种大众健身项目，而经过漫长的传承与演变，当前的华佗五禽戏的内容和模式有了表演性的特点，适合在各种盈利和非盈利的竞演，这点是华佗五禽戏能够得到民众关注及政府推广的有利条件。
　　亳州市借助药博会这个平台，将五禽戏表演作为一项主题活动推出，打造华佗五禽戏品牌效应，同时亳州市各相关机关，也利用各种机会，组织五禽戏练习者们参加全国各地的传统武术表演活动。华佗五禽戏第五十七代传人刘时荣曾创编华佗五禽剑，董文焕则创编了简易版的华佗五禽戏，使得华佗五禽戏产生了一套具有集体表演套路的健身项目。这一方面能够为华佗五禽戏本身做良好宣传，另一方面，做为一种地方特色名片，它也吸引了政府的重视，为自身的发展赢得了空间。

二：华佗五禽戏良好的传承局面与有利的发展环境
　　(一)亳州华佗五禽戏的良好传承局面
　　华佗五禽戏在亳州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同时也具有强大的生存价值，因此它能够在亳州这片土地上良好传承，并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发展生长，如参天之树枝繁叶茂，从模式套路等方面拓展出不同的流派。
　　在亳州，还有专门的五禽戏俱乐部、五禽戏研究会、五禽戏协会等团体，各个团体通过举办不同形式的培训班，让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五禽戏的练习中来。而随着五禽戏练习者的逐步增多，学界对五禽戏的研究也不断的深入。学者们从五禽戏的养生保健、中医治疗、运动健身等方面积极探索，不但促进了五禽戏的传承和研究，也使五禽戏出现了不同流派、不同风格、针对不同人群的新形式。
　　五禽戏传人将五禽戏的文化内涵和形式套路代代相传。第五十七代传人董文焕、刘时荣等五禽戏老辈和第五十八代传人周金钟、陈静等弟子们则在保持传统和推陈出新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他们简化招式，深入浅出，让初练者能较快入门，产生兴趣，并开拓了公园群练，校园演练，舞台演出等模式。这些都为五禽戏的传承储存了大量的人员保证。
　　(二)非遗保护的时代契机
　　近年来，我国加大了非遗保护工作的力度，当前的非遗保护已经走到了一个里程碑式的阶段，非遗保护的理念从渐进式引入发展到能够受到社会各层各界的重视和支持，这对于整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体系而言都是难得的发展机遇。
　　作为一种有广大受众和较大影响力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华佗五禽戏在传承和发展中也受到了国家及社会的重视。
　　1982年，中国卫生部、教育部和当时的国家体委发出通知，把五禽戏等中国传统健身法作为在医学类大学中推广的“保健体育课”的内容之一;2003年，国家体育总局把重新编排后的五禽戏等健身法作为“健身气功”的内容向全国推广;2011年，华佗五禽戏又成功申报成为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些都等于将五禽戏这种古老的健身术一步步推向更高更有利的发展平台，让更多的人认知并热爱这种蕴藏着浓郁中国式哲学的运动项目。可以说，华佗五禽戏在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机遇和环境中，得到良好的保护、传承与发展，是有充足的条件的。
　　(三)地方政府对华佗五禽戏传承与发展的引导和推动
　　华佗五禽戏在传承和发展中受到各种因素的作用和影响，而当前这种良好的局面既源于其本身的独特魅力，也与当地政府对这一传统项目的重视和开发有着莫大关系。
　　2012年，亳州市政府下发文件，以明确的态度和具体的分解型任务模式，开展了五禽戏推广普及活动。在活动时间的安排上虽然不足两年，但如果这种推广活动得到了认真领悟和权责明确的贯彻实施，其对于五禽戏传承与发展方面发挥的作用也是相当大的。
　　当地政府在宣传和推广华佗五禽戏等方面的工作上的积极态度，与当地经济建设和城市文化建设有着紧密的关系。
　　亳州有种植中草药的历史，目前仍有国内规模最大的中药材专业交易市场，是我国一个重要的中药材集散地，也是亳州一项极具特色的代表性经济项目。亳州市充分运用并发挥了这一特色，力图打造一个具有健身养生产业链的药都，而本身具有较强生命力和较好养生价值的华佗五禽戏，恰与此相呼应。亳州市充分利用了中医药养生文化资源，围绕“中华药都·养生亳州”的城市定位，用推广、展示、竞赛、宣传等方式，开展五禽戏的普及活动，该活动以“五进”为基本项目，以政府调控的形式推动国家体育总局版的健身气功五禽戏进机关、进学校、进企业、进乡村、进社区。而五禽戏的表演潜力也使得五禽戏能够与地方旅游业相互结合，受到各界青睐。可以说，五禽戏本身如一张耀眼的名片，或一项潜力无限的资源，被当地政府合理的运用到了地方经济建设和城市规划中来，当然，这些举措，也同时有利于五禽戏相关资料的收集、登记造册以及良好传承。

三：华佗五禽戏发展模式探讨
　　华佗五禽戏当前的发展态势良好，离不开各种内外因素交集形成的一个强有力的网状支撑，它们相互作用与推动，为五禽戏及相关健康养生产业的发展提供了诸多机会，而这些影响因素中，政府扮演着对当前华佗五禽戏发展道路至关重要的角色。可以说当前的华佗五禽戏的发展，是在政府主导体制下的发展，政府合理的利用了这一资源，将它的显性和隐性价值都不同程度的发挥出来，政府既是政策的制定者，也是资源的调配者，同时还是工作开展与实施的引导者。
　　从全国范围来看，在非遗保护工作领域，这种政府主导的模式并非华佗五禽戏独有，非政府组织尚未在这一领域发挥力量。这种政府主导的发展模式能够让某非遗项目快速拔高，对于非遗保护工作而言是有利的。就华佗五禽戏而言，借用一位五禽戏传承人的话说，当前阶段，是自五禽戏创制以来，地方政府对华佗五禽戏最终重视的阶段，是五禽戏发展最有利的阶段。但是这种政府主导的形式，短时间内易见成效，长时间看，却仍存在不可忽视的问题。
　　(一)政府主导与公众认同的问题
　　政府主导模式的一大问题就是容易导致这种源于民间、传于民间、发展于民间的非遗项目逐渐与民间脱节，无法得到公众的认同，而成为纯粹的政府名片。而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享用者和实际的传承者们，他们才应该成为这一非遗项目传承与发展的主导者。当前政府可以合理利用本地区的非遗资源融入到地区经济建设中来，取得双赢局面，同时也要主要这一资源掌握和利用的“度”，使得像华佗五禽戏这种非遗项目，真正成为普通群众都能切身感受、真正认同的文化。即要求政府要认清传承、保护和发展非遗的最终目的所在──保护非遗于民间，回馈非遗予民间。这对于非遗项目本身而言，是极为重要的。
　　(二)形式与文化传递的同步性问题
　　五禽戏能够在政府作用下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普及，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五禽戏形式上易练习易推广，但华佗五禽戏首位国家级传承人董文焕却认为五禽戏本质始终是一种内养功法，而不是一种健身操或者艺术表演。“他们把一些艺术的东西加进去了，美观了，但这样就把五禽戏搞乱了。”
　　华佗五禽戏可以说是亳州的一张很好的名片，亳州市将“表演五禽戏”打造成一种“城市推广”或“城市外交”。是表演，就追求漂亮好看，就会舞蹈化和艺术化，进而表面化，这与华佗提倡导引养生、编创五禽戏时的初衷已经背离。
　　五禽戏套路简单，内涵却包容巨大，虽然只有虎鹿熊猿鸟五种戏法，却涉及到天文地理、阴阳五行、中医等知识，尤其是五禽与五行、五脏如何对应，这是一个关键、需慎重的内容，五禽戏的奥妙全在于此。如果不破解这个“天机”，就不可能认识五禽戏的内在规律，就无法理解五禽戏“外练五禽、内治五脏”的涵义，也就无法真正习得五禽戏的健身功法。
　　而当前很多五禽戏练习者对五禽戏的深刻含义并不是很了解，这也是五禽戏的传承与推广中所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不管是作为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是作为一种健身项目，如果想要保护和发展好，都要注重将华佗五禽戏的形式和文化内涵同步传递和传播开来。否则长远来看，对于华佗五禽戏这一非遗项目而言，也是十分不利的。
　　(作者：宋煦，安徽省非遗保护中心研究部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