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蓁/文
记得我第一次收到稿费是1963年的秋天,钱不多,只一元五角钱,是我的“处女作”的全部稿酬。其实那篇150字的东西根本算不上什么“作” ,只不过是发表在《红领巾》上的一则短消息而已,大意是说有一个少先队员在集体的麦田里插置块小木牌,提示行人要爱护庄稼,不要抄捷径而踏坏了麦苗…… 练笔几年,总算有了收获,这在我是一件值得激动而兴奋的事,对于我所在的学校和小镇也算是一则爆炸性新闻。稿件寄出之后,心就悬溜溜焦灼灼的滋生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接到采用通知,欣喜之后就是难熬的企盼,计算日子,频跑邮局……终于接到样书,翻开来急急寻找,在一块极不醒目的地头有一小块豆腐干文字,旁边还配幅小插图……手颤心跳地连读几遍也似乎意犹未尽。 小镇上便传出某某的文章上了书,眼前就有了惊讶钦佩的目光,背后也有了神秘的赞叹。朋友和同事们自然喜不自胜,先是索要书看,一个接一个,从教师传到学生再传到家长,三五天收不回来。一本好端端的书眨眼间成了皱巴巴的旧本本,心痛着却又无可奈何。接下去朋友们就议论这篇稿子的稿费该是多少,有说按字数点,每字三分;有说按篇幅计,可得七、八块……哦哦啧啧的惊喜中便要求请吃喜庆酒。推说稿费还没到,大家就想出个词儿吃“预支”吧。 只得走进小镇惟一的食堂,要了半斤酒,炒了几个蛋,切了两大盘猪头肉,三五个人吆五喝六地吃喝开来。一边吃着一边添人,一边添人一边要酒叫菜。人从三五个增至七八个八九个,酒由半斤添到一瓶二瓶,菜也连翻累赘地端来……预支五、六块钱之后,又有别的一般朋友来起哄,依旧要吃“预支”。自己也觉着不能厚此薄彼,于是又邀入食堂。如此几次之后,自己那每月仅28元的薪金就“预支”得差不多了……心疼而又高兴,好在还有一笔稿费是可以用来弥补这月亏空的。 急切企盼中等来一纸汇款单,上面大小写分明写着 人民币:壹元五角。自己傻傻的不知所措,朋友们也惊愕不已:就这丁点儿钱么?!节衣缩食过了两三个月苦日子,朋友和同事大为不忍且有解囊相助之意,但我都坚定地婉拒了。我无怨无悔。 这之后,便有稿费陆陆续续地寄来,有几元的,也有几十元的,但我和朋友们却渐渐没有了兴致。吃了几回,都觉得没有头一回热闹,淡淡的无滋无味。 由此,我极为看重那一元五角钱的稿费,也非常怀念那“吃稿费”的情景。每每想找回那种体味,但无论吃喝环境多么优美高雅,席面多么丰盛阔绰,都没有了那种感觉。那种感觉恐怕永远也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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