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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良 发表于: 2009-9-2 23:06:05|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倒序浏览|阅读模式

[废帖白发魔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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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铁矢神弓 少年扶巨宦 金鞍宝马 大盗震虚声

    一剑西来,千  拱列,魔影纵横:问明镜非台,菩提非树,境由心起,可得分明?是魔非魔?非魔是魔?要待江湖后世评!且收拾,话英堆儿女,先叙闲情。风雷意气峥嵘,轻拂了寒霜妩媚生。叹佳人绝代,白头未老,百年一诺,不负心盟。短

栽花,长诗佐酒,诗剑年年总忆卿。天山上,看龙蛇笔走,墨泼南溟。

──词 寄 沁 园 春

凉秋九月,北地草衰,有一行人马,正沿着绵亘川陕两省边界的大巴山脉,放马西行。行在前头的是几个雄赳赳的武师,中间一辆敞篷骡车,坐着一个年近六旬的绅士,皮袄披风,态度雍容,一骑高头大马,傍着骡车,马上坐着一个剑眉虎目的少年,剑佩琅然作响。这个篷车中的绅士,正是卸任的云贵总督,名叫卓仲廉,他人如其名,虽然历任大官,尚算清廉。可是俗语说得好:“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他是总督。他不必如何贪

污,那钱粮上的折头,下属的送礼,也自不少。所以卸任回乡,也请了几个出名镖师,随行护送。那个剑眉虎目的少年,却不是镖师,他之随行,另有一番来历。原来卓仲廉原籍北,阀阅门庭,簪缨世第,只是旺财不旺丁,数代单传,他只有一子一孙,儿子名唤卓继贤,在京中为官,做到了户部侍郎之职,孙儿名卓一航,幼时随父赴京,算来今年也该有十八九岁了。卓一航自小聪明过人,祖父对他十分怀念,这回辞官归里,也曾修书儿子,叫他送孙儿回乡。不料孙儿没来,这耿绍南却拿着他儿子的信来了,信上说,孙儿正在苦读待考,不能即回。这耿绍南乃是孙儿的同窗,颇晓武艺,适值也有事要到  西,请大人带他同行,两俱方便。卓仲廉和他闲谈,发现他对书诗并不甚解,心里想道,书生学剑,武艺好也有限,还暗笑他是个读书不成学剑又不成的平凡少年,不料请来的几个出名镖头,对他都十分恭敬,这却不由得卓仲廉不禁大为诧异。其时是明万历四十叁年,满洲崛起东北,时时内侵,神宗加派“辽饷”达田赋总额二分之一以上,全由农民负担,加以西北地瘠民贫,盗匪纷起,所以卓仲廉虽聘有镖师,并有亲

兵护送,也不得不提心吊胆。这日正行过巴峪关,山边驿道上忽驰过两骑快马,前行的几名镖师,齐都变色!耿绍南泼喇喇一马冲上,小声问道:“怎麽?”老缥头道:“那是西川双煞。”耿绍南

道:“哦,原来是彭家兄弟,他们的铁砂掌下过几年功夫,要留心一点。”双煞快马过后,并不回头,老镖师道:“不像下手做案的模样。”耿绍南微微一笑,勒住绳  ,等骡车赶上,淡然的对卓仲廉道:“老大人万安,没有什麽,那只是两个小贼。”又过了一会,背后又是叁骑快马,绝尘掠过,对卓家的箱笼车辆,连正眼也不瞧一瞧,老镖头诧道:“怎麽龙门帮的叁位舵主,都同时出动,莫非是绿林道中,出了什麽紧急的事情?”耿绍南傲然说道:“管他什麽录林道不绿林道?若来犯时,我不用手上的兵器,只凭这一张弹弓,也要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镖师们唯唯诺诺,一味奉承,卓仲廉见他神色倨傲,暗道,这少年好大口气。心中颇为不悦。车辆马四继续西行,黄昏时分,已将近强宁镇外的七盘关,山道狭窄,这七盘关乃川边界一个险要所在,它倚山面河,两岸悬砦高达百丈,下面的河水给峭壁约束成只有五六丈

阔的急流,在山谷中奔腾而出,宛若万马脱  ,水花溅成浓雾。一行人走出山口,见前头半

里之地,有一骑白马缓缓而行,马上人一身白色衣裳,配着白马,更显得潇  脱俗。卓仲廉

道:“这人好似一个书生,孤身无伴,好不危险。我们赶上前去与他同行如何?”耿绍南摇

了摇头,猛听得一阵清脆的铃声,六七骑快马自后飞来,霎忽掠过车辆,前面那白马少年正

是到狭窄的山口,老镖头惊道:“还不快让,撞上了那可要糟。”话声未了,山坳那边又是

尘土大起,十馀四健马也正向这边冲来,两边马队,把少年夹在中间,眼看就要撞上,卓仲

廉不禁失声惊呼,却猛听得那少年大叫一声,白马忽然腾空而起,疾似流星,竟然跃过了五

六丈的急流,飞越河面,到了对岸。这两帮马队,骑术精绝,急驰之下,突然猛的勒马,两

夥汇成一夥,拨过马头,拦住了前面的山口。

耿绍南一马飞前,抱拳说道:“好汉们请借路!”为首一个虬髯汉子叫道:“凭什麽要

我们借路?贪官之财人人可得。”耿绍南道:“须知他不是贪官。”另一个匪首叫道:“要

借路也不难,把箱笼行李留下便可!”耿绍南一言不发,突然取下背上的铁弓,嗖嗖嗖一连

数弹,把抢上来的人一齐打倒,那虬髯汉子哈哈大笑,耿绍南弃弹换箭,呼的一箭,把盗党

中的一面黑旗射断,那虬髯汉子,这才勃然变色,疾冲数丈,大声叫道:“你知不知道绿林

规矩?”耿绍南更不打话,弹似流星,冰雹骰的向那汉子打去!

那虬髯汉子疾若飘风,一口厚背赤铜刀左挡有磕,把冰雹般射来的弹子,磕得四面纷

飞,宛如落下满天弹雨,耿绍南越打越急,那汉子渐惭有点手忙脚乱,盗党中一个浓眉大眼

的汉子喝声:“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取下一张弹弓,嗤嗤数声,忽然发出几道深蓝色的火

焰,交叉飞来,耿绍南一张弹弓,不能两用,打落了迎面而来的“蛇焰箭”,却不能挡住射

向卓家箱笼的火箭,“蓬”的一声,大车上一只厚  布袋竟然着火燃烧,哗啦啦倒下了一堆

白花花的银子。那虬髯汉子摇了摇头,面山显然露出失望的神气,耿绍南弹似连珠,施展出

“八方风雨”的神弹绝技,虬髯汉子猝不及防,卜的一声,左手关节竟给弹丸打中,一个箭

步跳出圈子,忽然抱拳叫道:“武当山神弹妙技,果然名不虚传,咱弟兄走了眼.多多得罪

了!”那发蛇焰箭的汉子也翻身跨上马背,高声叫道:“紫阳道长之前,请代咱弟兄问候,

就说是火灵猿和翻山虎谢他老人家当年不杀之恩吧?”说完之后,一声胡哨,手下早扶起了

受伤的同夥,退出山谷。

耿绍南放下弹弓,仰天大笑。忽然背后有人说道:“阁下真好弹弓!”耿绍南愕然回

顾,竟然是那白马少年,不知什麽时候,又从对岸纵马过来,众人刚才紧张忙乱,竟没觉

察。耿绍南道:“雕虫小技,贻笑方家。”白马少年笑道:“我那里是什麽方家,只靠着这

四马还算不错,才逃了大难。”卓仲廉下车端详那白马少年,见他马背空空,毫无行李,说

话文诌诌的,完全是个书生模样。因问道:“足下可是出门游学吗?现今路途不靖,跋涉长

途,危险得很呀。”白马少年躬身答道:“晚生在延安府入学,急着要回乡赶考。老伯台

甫,不敢请问。”卓仲廉微笑道了姓名。白马少年惶恐说道:“原来是乡先辈卓老大人,失

敬,失敬!”自报姓名,叫做王照希,两人谈得很是没缘,王照希道:“晚生孤身无伴,愿

随骥尾,托老大人庇护。”耿绍南眨了几眨眼睛,卓仲廉年老心慈,慨然说道:“彼此同

行,那有什麽碍事?足下何必言谢。”竟自允了。耿绍南冷冷说道:“阁下一介书生,竟骑

得这四神驹,实是可佩。”王照希道:“这四马乃是西域的大汗马种,名为照夜狮子,虽然

神骏,却很驯良。”西北多名马,普通的人都懂骑术,卓仲廉虽觉这四马好得出奇,也没疑

心。

卓家聘来的那几名镖师刚才一直护着车辆,这时都已围在耿绍南身边,等卓仲廉的话告

一段落,忽然齐向耿绍南下拜,那老镖头执礼更恭,半屈着膝,打个千儿话道:“老朽眼

拙,虽然早已知道耿英雄是个大行家;却还不知耿英雄竟是武当高弟,老朽要请耿英雄赏口

饭吃!”卓仲廉听了,楞然不解。

耿绍南微笑一笑,把老镖头双手扶起,说道:“耿某不才,既然挑起梁子,那就绝不会

中途撒耿绍南微笑手,耿某此来,不是保镖,而是为朋友不惜两肋插刀,老镖头,请你放

心。”卓仲廉听得益发纳罕。

原来这耿绍南并非读书士子,而是当今式当派的第二代弟子。武当少林乃是武林中的泰

北斗,声威甚大。武当派的掌门人紫阳道长,武功卓绝。他和四个师弟:黄叶道人、白石

道人、红云道人、青  道人,合称“武当五老”,门下弟子,数以百计,这耿绍南乃白石道

人的首徒,在第二代弟子中,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刚才拦路打劫的那个虬髯汉子,名叫翻山虎周同,那浓眉大眼的汉子,则叫火灵猿朱宝

椿,同是川  边境的悍匪,武功还在西川双煞之上。武当派素以武林正宗自居,所以历代相

传,定下两条规矩:一不许作强盗,二不许作镖师。耿绍南以武当门人的身份,替巨官护送

行李,那是极少有之事。老镖头一来怕火灵猿的同党报复,二来实在猜不透耿绍南的来意,

所以才说出那一香话,将耿绍南套住。

卓仲廉这时才晓得耿绍南身怀绝技,不明自己的孙儿怎样会结识如此异人。只有再叁道

谢。耿绍南神采飞扬,对卓仲廉也显得颇为傲岸。卓仲廉想查问他和孙儿结识的经过,他往

往盼顾左右而言他,甚或只是笑而不答。

那白马少年王照希却显得十分文静,一路上对卓仲廉和耿绍南都执礼甚恭。走了两天,

已过了强宁,将到阳平关了,沿路上不绝有形迹可疑的人物,叁叁五五,或乘快马,或策骡

车,在驿道上出没。老镖头一看就知是踩底跟踪的绿林人物,整整两天,提心吊胆,幸得一

点事情都没发生。过了阳干关后,那些形迹可疑的人物忽然都不见了。这晚,来到了大安

驿,卓仲廉道:“明日过了定军山,前面便是坦途了。”镖师们也松了口气,只有耿绍南却

显得特别紧张,和在路上的闲适神情,完全两样。

一行人在镇上最大的客店安歇,白马少年王照希忽然对卓仲廉深深一揖,朗声说道:

“晚生一路上多承庇护,不敢欺瞒,晚生有些厉害的仇家,一路跟踪,若然逃得今晚,便可

无事。今晚万一有风吹草前,老大人不必惊恐。只要挂起云贵总督的灯笼,大半不会波

及。”卓仲廉吃了一惊,心想老镖头曾再叁叮嘱,在路上只可扮作客商,千万不能抬出官

衔。事缘绿林大豪,最喜欢劫掠卸任大官。自已只道这少年乃是一介书生,那料他也是江湖

人物。自已和他非亲非故,知他安的什麽来意!正在踌躇,耿绍南双眼一翻,抢着答道:

“事到如今,合则两利,分则两危!足下意思,老大人一定照办!咱们彼此讲明,大家可要

合力齐心,同御今晚劫难!”

王照希微微一笑道:“那个自然。”在客店里自己占了一座花厅,当中摆了一张紫檀香

桌,叫店家烫了两大壶陈年花雕,桌上插着两枝明晃晃的大牛油烛,随手把马鞍和踏蹬丢在

墙角,对耿绍南道:“你们躲到两边厢房里去,非我呼唤,切勿出来。”老镖头与耿绍南见

他行径奇怪,竟是见多识广,也摸不透他是何路道。

朔风鸣笳,星横斗转,夜已渐深,万籁俱寂,王照希独坐厅中,凝神外望,动也不动,

卓家自卓仲廉以下,都不敢睡,老镖头道:“难道他就这样的坐到天明?”耿绍南忽然嘘声

说道:“禁声,有人来了!”

端坐着的王照希突然把酒壶一举,大声说道:“各位远来,失迎,失迎!”门外大踏步

的走进了四条大汉,为首的双目炯炯,旁若无人,朗声说道:“朋友,省事的快跟我去!”

王照希笑道:“什麽事啊!”那大汉面色一沉,正想发作,忽见厢房外悬着云贵总督官衔的

灯笼,吃了一惊,喝道:“你是做什麽来的?你不是……”王照希截着说道:“保镖来的,

各位看在小弟初初出道,不要砸坏我的饭碗,别处发财去吧。”那汉子“哼”了一声,骂

道:“你看错了人!”双臂一振,猛的向厢房扑去。

房中的卓仲廉失声说道:“这是京中的锦衣卫。”原来锦衣卫乃是朝廷的特务机关,这

为首的汉子是锦衣卫的一个指挥,名叫石浩,卓仲廉以前在云黄总督任内之时,手下一个官

员犯了案件,京中派锦衣卫来提解犯官,正巧就是这石浩率领,所以认得。

说时迟,那时快,石浩一个箭步跳近厢房,耿绍南自内窜出,右臂一格,喝道:“什麽

人?敢惊老大人的驾!”双臂一交,两人都给震退几步。卓仲廉急忙叫道:“石指挥,是卑

职在此,可是皇上有什麽圣旨要宣召卑职麽?”在明一代,皇帝对付大臣素来残酷寡恩,常

常因一点小事,就给锦衣卫提去凌迟处死,卓仲廉刚刚卸任,还担心皇帝是要将他解京,声

调都颤抖了,石浩凝眸一看,依稀认得,叫道:“果然是卓老大人在此?小的捉拿钦犯,无

意冒犯,请多多包涵恕罪!”又笑道:“皇上对卓大人甚是关怀,常常提起,说卓大人是个

好官。”卓仲廉惊魂稍定,急忙作揖请他喝酒。石浩道:“卓大人这样客气,折死小的了。

小的圣旨在身,不敢久留,老大人包涵则个。”率领叁个锦衣卫退出,临行前对耿绍南和王

照希深深看了两眼,大声笑道:“卓大人请的这两个保镖,真是硬得很啊!”

石浩走后,耿绍南一看,只见地上十来个足印,深陷半寸有多,冷笑说道:“这些奴

才,就是喜欢炫露武功,那比得上我这王贤弟深藏若虚。”房中的卓仲廉忽然急声叫道:

“耿贤侄,快来,快来?”

卓仲廉老於  海,惊魂稍定,蓦然想起:京中的锦衣卫,追踪至此,那白马少年必定是

个重要钦犯,自已受了他的利用,做了钦犯的挡箭牌,日后被皇上查知,这可是抄家之罪。

这时也顾不得交浅言深,急忙把耿绍南招来,悄悄说了。耿绍南冷冷一笑,说道:“这个我

早已看出。”卓仲廉尚待说话,他已翩然走出。

厅堂上烛影摇红,王照希大杯大杯的喝酒,耿绍南面色一沉,嘿嘿笑道:“贤弟,你真

是江湖上的大行家,愚兄佩服之至!”王照希道:“耿兄不必发怒,小弟是不得已而为

之。”耿绍南双眼一转,倏地一手抓来,低声喝道:“你胆敢把我武当门人戏弄?”王照希

肩头一侧,耿绍南左掌呼的一声,打在他的胸上,王照希微微一笑,肌肉陡然一缩,耿绍南

的手掌竟然滑过一旁,王照希仍然端坐椅上,若无其事。耿绍南不由大吃一惊,左手擒拿,

右手点穴,一招两式,猛然发出,这是武当派大擒拿手的叁十六式之一,王照希坐在椅上,

看来万难逃避,那料耿绍南左手先到,他横肘一撞,闪电般的把擒拿手化开,右手一举,又

把耿绍南的右肘托起,低声喝道:“耿兄,你我且慢动手,强敌已经来了!你我合则两全,

分则两亡!”耿绍南凝神一听,远处隐有啸声,面色变道:“你捣什麽鬼?去了一批,又来

一批。”王照希笑道:“这回来的是真正的强盗,实不相瞒,川  边界最厉害的五股大盗,

今晚都会到此!”耿绍南怒道:“卓大人并没有多少银子,你们何必这样小题大作,里应外

合?”王照希笑道:“你当我是内应麽?他们要劫的是我,不是你的什麽卓大人,不过他们

若顺手牵羊,劫了小弟,再劫你们,也说不定。”耿绍南半信半疑,心里暗道:你肩无行

李,两手空空,劫你作甚?王照希忽又沉声说道:“赶快退回厢房去,把有官衔的灯笼取

下,也许不会殃及鱼池。”耿绍南一阵迟疑,王照希忽然站起,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耿

绍南不由得点了点头,疾忙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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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船 城市中靓丽的芦苇
2# 四姑娘山
 楼主|孟良 发表于: 2009-9-2 23:09:09|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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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啸声越来越近,王照希把大门打开,门外涌进了十多条汉子,高高矮矮,站

满一屋,耿绍南一看,龙门帮的叁个舵主也在其内。老镖头在里面吓得面青唇白,悄悄说

道:“这回糟了,来了叁批最厉害的强人,除了龙门帮外,还有大巴山黑虎岩的方氏兄弟,

和定军山的麦氏叁雄。”耿绍南道:“还有两批未到哩,你等着瞧吧!”

定军山麦氏叁雄的老大麦逢春站在当中,双目一扫,桀桀笑道:“真有你的,金珠宝贝

藏在那里?还不快拿出来?是不是混在那狗官的行李里了?”王照希朗声说道:“麦老大,

你也是老於江湖的了,难道这也看不出来吗?久闻大名,不过如是。不必动手,你已输了一

招了!”说罢哈哈大笑。

龙门帮的总舵主屠景雄打了一个哈哈,翘起拇指说道:“老弟,真有你的?你拿出来,

让咱们见识见识,咱们好好交个朋友。”王照希绶缓起立,将放在墙根的马鞍一把提起,放

在紫檀桌上,只听得木桌吱吱作响,拔出佩剑,轻轻一削。那马鞍原是黑黝黝的毫不惊人,

任何人看了都以为这是漆木马鞍,那料一削之下,顿时金光透露,铁皮里面包的竟是十足的

赤金,上面还镶嵌有十馀粒滚圆的猫儿绿宝珠,金光宝气,幻成异彩。麦氏叁雄面面相觑,

做声不得。

原来有经验的绿林大盗,一看行李客商,便能测知他有多少金珠财宝,百不失一,川

边境的五股强盗,跟踪王照希已有多日,看他马蹄踏处,尘土飞扬,分明是负有体积小而质

量重的金珠重宝,但却看不出他藏在何处,谁也料不到原来是包藏在马鞍之中。

王照希哈哈一笑,提起了一个踏蹬,朗声说道:“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小弟没什麽敬

意,这个踏蹬,就送与川陕边界的道上同源,算个小小的礼物吧!”绿林群雄面面相觑,麦

逢春沉声说道:“你行,咱们认栽了!”不接踏蹬,转身便走。

耿绍南在厢房里偷瞧,刚松得口气,看那麦逢春方走到门口,忽然外面桀桀怪笑,人影

一闪,走进了一个矮胖老头,吸着一根大早烟管,吐出一缕缕青烟,怪声说道:“好哇,不

待我来,你们便分赃了吗?”麦逢春道:“邵大哥,咱们栽了。”矮胖老头烟袋一指,道:

“什麽栽了,俺早瞧出他马鞍裹有鬼,你们的话我全听到啦,我可不是叫化,想施舍我一个

踏蹬吗?那可不行!”

耿绍南在里面瞧得分明,他虽和矮胖老头未会个面,但看他神气打扮,已知他是陕南的

独脚大盗邵宣扬,他的烟管乃是一种罕见的外门兵器,可作点穴厥,也可作五行剑,是江湖

上的成名人物,不想他却这样无赖。

王照希微笑说道:“邵老爷子,你是我的前辈,这个马鞍,孝敬你老,本也算不了什

麽,无奈我还有一位朋友,他说不肯。”邵宣扬道:“那位朋友,请出一见。”话声未了,

房里倏的冲出一人,接口说道:“武当门人耿绍南拜见各位前辈。”

邵宣扬眼珠一溜,道:“你是武当门下?咱们亲近亲近。”伸手一拉,叁指一扣,暗藏

分筋销骨的厉害手法,耿绍南掌心向上一接,手腕一转,用出武当派事法中的“叁环套

月”,把邵宣扬的手法解了,邵宣扬左掌忽地朝他肩头一按,说道:“好啊!”耿绍南卸了

一步,丹田一搭,气达四梢,双臂一抱,左肘微抬,用出一招“渔夫晒网”,又把邵宣扬的

擒拿手拆了。邵宣扬哈哈大笑,说道:“果然是武当门下!”

耿绍南显了两手武当绝技,顿时把邵宣扬惊着。本来论到武功,邵宣扬还在耿绍南之

上,但武当派乃武林正宗,盛极一时,绿林好汉无不忌惮。邵宣扬向后一跃,发话道:“足

下何苦趁这淌浑水!”耿绍南道:“什麽浑水?我们同属一夥。金子是小事,武当派的威名

可不能在这儿折堕。”邵宣扬干笑雨声,忽然说道:“武当门人从不保镖,也从不为盗,你

怎麽能与他同夥。”耿绍南道:“江湖之事,人人管得,你恃众聚劫,落在我的眼内,我便

不容。”邵宣扬笑道:“是你师父叫你管的麽?为什麽只派你一个人来?”耿绍南道:“路

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必师命?”王照希急忙使了一个眼色,耿绍南猛的醒起,接着说道:

“武当第二代弟子在陕西聚会,正想与你们武林中有头有面的人物一见。”邵宣扬怔了一

怔,他本打算若只是耿绍南一人,便索性把他干了,毁  灭迹再说。如今听说武当第二代弟

子在  集会,想必来的甚多,邵宣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与武当派的群雄相斗,当下烟管一

收,笑笑口道:“足下何必生这麽大气,既然这位是你的朋友,咱们那里不卖个交情。”

耿绍南面色一松,不自觉的用衣袖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原来他试了两招,也自知不是群

盗对手,全凭武当派的威风,才把敌人吓退。其实他所说的武当派第二代弟子在此聚会,倒

也并不全假,紫阳道人是曾派有四个弟子在  办事,连他就是五人。但那四人和他可并没有

约会。

邵宣扬见他以袖拭汗,蓦然站着不动,双目熠熠发光,王照希暗叫一声“不好”,邵宣

扬忽然仰天大笑叁声,朗声说道:“归大哥,你来的好,你听这小子是不是撒谎?”猛然一

股强风,厅中烛光摇摇欲灭,一个又高又大的红面老人,突然从外面掠空而降,大声笑道:

“武当派是来了四名,可是都给别人擒了。别人敢碰武当派,为什麽咱们不敢?这小子一人

在此,咱们把他打死,丢到荒山里  狼便是。就算武当五老寻到,这笔帐也算不到咱们身

上,自有人替咱们顶祸。”耿绍南不由得暗暗吃惊,看这红面老人的声势,必是川东的大盗

鹰爪王归有章无疑。但他怎晓得武当派来了四人,而且眉四人又给什麽人擒了?

邵宣扬也吃了一惊,叫道:“归大哥,且慢,你是说那女魔头出手了麽?这里可还不是

她管辖的地方呀?”归有章道:“你怎麽这样胆小。咱们川陕的绿林道,总不能叫一个后辈

女娃儿压了。”他口里说话,手底可丝毫不缓,肩头一晃,蒲扇般的大手,已迎头抓了下

来。耿绍南见他掌心通红,那里敢接,向后一缩,右足发起,  他腿弯的“白布穴”,归有

章桀桀怪笑,扑身一闪,欺身直进,右手五指如钩,一把抓到耿绍南足跟。

耿绍南身子一缩,归有章双掌连环急发,耿绍南连连后退,暗恨王照希犹自不来相援,

归有章掌风呼呼,把耿绍南直逼至墙角,正想施展杀手,忽闻得王照希冷冷说道:“你们要

我的马鞍,这也不难,只是你们可问过玉罗刹没有?”邵宣扬和方氏兄弟、麦氏叁雄,正对

王照希取包围之势,闻言大吃一惊,邵宣扬陡的跳出圈子,叫道:“什麽玉罗刹!”王照希

道:“绿林道宁劫千家,不截薄礼,这是别人送给玉罗刹的财礼,你们想黑吃黑麽!”邵宣

扬面色苍白,叫道:“大哥,且暂住手!”归有章一个倒翻,跃了回来,怒声喝道:“你这

小子,想拿玉罗刹来恫吓我们吗?”王照希道:“谁个吓你?”把马鞍一翻,反面刻有几个

字道:“敬呈练霓裳小姐哂纳。”王照希道:“这可不是我现在刻的。”邵宣扬把归有章拉

过一边,悄悄说道:“归大哥,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依小弟愚见,还是把他放走

了吧。”归有章哼了一声,垂首沉思:麦氏叁雄,龙门叁舵,都围了上来,只剩下方家兄

弟,在厅中监视。

这一来大出意外,耿绍南不由得怔在当场,暗想:谁是玉罗刹啊?这名字可从未听过,

怎的那些强盗就吓得这个样儿?

过了片刻,归有章猛然抬起头来,双眼一翻,含嗔说道:“是玉罗刹的也要劫!”邵宣

扬吓了一跳,急声说道:“大哥,大哥!……”归有章呼的一掌,击在檀木桌上,顿时把桌

子打塌一角,大声说道:“这一年来咱们受那女娃子的气也受够了,索性趁此时机,豁了出

去,斗她一斗。”邵宣扬退了几步,颤声说道:“这,这……”归有章道:“亏你一世威

名,就怕得这个样儿。她的厉害,咱们也只是耳闻,未曾目击,喂,你们有种的就随我来,

这小子的马鞍我劫定了。”麦氏叁雄,龙门叁舵,缩手不动,只有方家兄弟叫道:“咱兄弟

愿听归大哥调度。”归有章横了邵宣扬一眼,叫道:“好啊,几十年兄弟之情,算是白交的

了。”邵宣扬苦笑道:“大哥既然要干,小弟只好听从。”归有章虎吼一声,隔着桌子,伸

手就抓,王照希身形一闪,避了开去。方家兄弟,左右扑上,王照希身子滴溜溜一转,蓦然

一招“左右开弓”把方家兄弟格开。归有章手腕一翻,骈起中食二指,骤然发出,直点王照

希双目,王照希霍地使个“凤点头”跳过一边,冷笑说道:“归老大,你中了我的缓兵计

了,你要劫该早点劫,现在劫麽,可来不及了。你听,外面什麽声响!”归有章愕然一听,

外面击析声声,长宵易过,竟然打五更了。王照希大笑道:“你听到麽了打五更了!玉罗刹

马上就来,归老大你还不停手,要死无葬身之地!”归有章喝道:“小子,你想拖延时候,

先送你见阎王!”呼的一掌,又迎头劈下。

大笑声中,王照希出手如电,扬了两扬,把厅上的两枝大牛油烛打灭,顿时一片黑漆,

耿绍南贴到墙根,屏了呼吸,群盗虽然人多势大,在黑暗中一时也不敢莽动,归有章凝神静

听,要想辨声进击,忽然外面传来清脆的笑声,听似甚远,霎忽使到了门外,众人眼睛一

亮,厅门开处,走进一队少女,前面四人,提着碧纱灯笼,后面四人,左右分列,拥着一位

美若天仙的少女,杏黄衫儿,白绫束腰,秋水为神,长眉人鬓,笑盈盈的一步步走来。厅中

群盗呆若木鸡,有几个更是面如死灰,瑟缩一隅,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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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峨眉山
 楼主|孟良 发表于: 2009-9-2 23:09:54|只看该作者
王照希欢声说道:“练女侠,家父问你老人家好。”那少女点了点头,说道:“他

好。”王照希道:“家父托我带这个马鞍给你,他们……”少女低眉一笑,截着道:“你的

来意我早已知道。是他们看中了这个马鞍麽?”凤眼一扫,邵宣扬急道:“我不知道是你老

人家的。”耿绍南暗笑,这女郎看来,最多不过二十岁,邵宣扬偌大一把年纪,却口口声声

叫她做老人家。

少女眉毛一扬,又是冷笑说道:“不知不罪,你们都随我回山去吧。”顿了一顿,忽又

笑道:“归老大,你也来了了你这个月的贡物还未交来呢,是忘记了麽!”归有章调匀呼

吸,定了定神,忽然喝道:“玉罗刹,别人怕你,我不怕你。这里还不是你的地界,这马鞍

我要定了。”一个箭步,冲了上来,那被唤做“玉罗刹”的少女问道:“还有那位插手要这

马鞍的?”麦氏叁雄、龙门叁舵疾忙退过一边,说道:“不敢!”邵宣扬面色惨白,呐呐不

能出言,方家兄弟默不作声,却随在归有章身后。玉罗刹倏地一声长笑,说道:“归老大,

谁要你怕啊!”归有章正冲到面前,蒲扇般的大手往下抓去,玉罗刹不动声色,归有章一抓

之下,猛的不见人影,疾忙退时,那里还来得及,后心一阵创痛,顿时倒在地上,方家兄弟

连看也未看得清,胁下也同受了玉罗刹的一掌,惨叫狂嗥,在地下滚来滚去!

玉罗刹闪电之间,连下了叁手毒招,把叁个剧盗打倒地上,仍然是笑吟吟的站着,若无

其事,绿林群豪全都慑服,玉罗刹对麦氏叁雄,龙门叁舵说道:“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起

来!”邵宣扬连连讨饶,玉罗刹  是冷笑不答。

叁人中归有章武功最高,被击倒后运内力抵御,忍住创痛,所以初时不似方民兄弟的痛

号失声。那知不运气抵御还好,一运气抵御,身体内顿如有千万条毒蛇乱窜乱咬,五脏翻

腾,连叫也叫不出声来了。旁边的人只见他头顶上热气腾腾,贡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出来,

面上肌肉一阵阵痉挛,痛苦得连面部都变了形。这简直是天下最残忍的酷刑!

方氏兄弟叫道:“求你老人家开恩,快点杀了我吧!”归有章眼睛突出,却喊不出来。

玉罗刹笑盈盈的说道:“方家兄弟,你们是从犯,罪减一等,免了你们的刑罚吧。”纤足飞

起,一人  了一脚,两兄弟惨叫一声,寂然不动,耿绍南看得惊心动魄,想不到这样美艳的

少女,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玉罗刹把方家兄弟结果之后,向邵宣扬招招手道:“你过来!”邵宣扬双手扶着墙壁,

身躯颤抖,一步步走了过来。玉罗刹柔声说道:“你和归老大是几十年兄弟,交情很不错

啊!”邵宣扬心胆欲裂,急忙说道:“女侠你明鉴秋毫,这回事没有我的份。”玉罗刹面色

一沉,厉声斥道:“枉你做了这麽多年强盗,做强盗的禁忌你还不懂麽?你简直一点眼光都

没有,还在绿林中逞什麽强,称什麽霸?他一个少年,单身押运金宝,没有极大的来头,他

敢这样做麽?老实对你说,他这礼物若不是送给我的,我也不敢伸手劫他。你对他的来历知

道多少?不问清楚,就胡乱听人唆使,合夥行劫,你这不是瞎了眼睛麽?”邵宣扬听她越骂

越凶,心里也越来越宽,听她骂完,已完全定下了心。他知道玉罗刹的脾气,有重大的事情

发生之时,若她笑容满面,对你温言细语,那下一步就一定是用极毒辣的手法对付,若得她

严厉斥责,那就准不会有什麽事儿。听她骂完之后,邵宣扬倏的左右开弓,自已打了两个耳

光,高声说道:“是小的瞎了眼睛,是小的还没资格做强盗,望你老人家多多教诲。”玉罗

刹喝道:“你若然自已知罪,我就免你的罪,你过来,把你的把兄杀掉!”邵宣扬面色惨

白,归有章到底是他多年兄弟,如何下得毒手。归有章却在地下滚来滚去,惭惭向他这边滚

来,露出哀恳的目光,似求他赶快下手。

耿绍南忍受不住,忽然纵身出来,亢声说道:“归有章是无恶不作的独行大盗,你把他

处死,也算是替绿林道中清除一霸,没人说你不对。但你叫他兄弟相残,这却不是正派所

为。”玉罗刹面色一变,忽然笑道:“你是那一派的门人。”耿绍南傲然说道:“武当派的

第二代弟子!”玉罗刹道:“哦,武当派的,失敬,失敬!”秋波一转,说道:“邵宣扬,

我这是试你的心术行为,你虽与归有章一夥,还不似他那样胡作非为:找叫你杀他,你也还

不是一味屈服奉承。不愿杀友以求自保。好,凭这两点,我就免了你行刑之责。”说话之

间,纤足飞起,轻轻一  ,又把归有章结束了。

玉罗刹谈笑之间杀了叁个剧盗,挥挥手道:“你们都随我到定军山去!”笑了一笑,指

着耿绍南道:“你想跑到那里去?想回去保护你的卓大人吗?你也随我去,连同你的卓大人

和所有行李银两,都给我搬上山去!”

耿绍南凛然一惊,心想:这玉罗刹好大的胆子,居然管到我武当派的头上。要知武当派

素以武林正宗自居,门下弟子,不少人便养成了傲慢自大的习气,耿绍南尤其如此,但眼见

玉罗刹狠辣无比,如若不从,只恐不是她的对手,但如若相从,又搁不下这个面子。正在踌

躇,忽见王照希抛了一个眼色,开声说道:“耿兄对练女侠也是仰慕得很,他在路上还曾对

我说过,说要拜谒你老人家呢!”耿绍南一听,知是王照希恐怕自已鲁莽,惹出祸来,所以

替自己圆场,虽然不快,也自感激,当下想道:好汉不吃跟前亏,且随她去,看她怎样?若

她不留面子,将卓家洗劫的话,自已便邀集同门,与她相斗,总能报这一箭之仇。

当下耿绍南回到厢房,对卓仲廉说了,老镖头适才曾在门缝偷窥,心惊胆战,迄有馀

悸,急忙劝卓仲廉依从。卓仲廉也算豁达,叹口气道:“只要性命保得住,那些身外之物由

他去吧。”

经了一夜的纷扰,其时已是天色微明,晓霞隐现,玉罗刹和八名少女,督促群盗,押解

卓家的车辆行李,直上大巴山的支脉定军山去。山上碉堡森严,栅城围绕,从山脚至山顶,

一路有女盗迎接,北地胭脂,本就有男儿气概,经过玉罗刹的训练,更是刚健婀娜两有之,

俨如是一支雄赳赳的娘子军,王照希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心想:这些女娘,比我父亲的部下

还强得多。

到了山寨,玉罗刹叫手下将卓家这一行人都安置在大客房中,车辆行李则押入后寨,王

照希被安置在另一座宾绾。玉罗刹去后,耿绍南悄悄问道:“老镖头,你久在西北保镖,这

玉罗刹到底是廿麽人啊?”老镖头道:“这玉罗刹是最近两年才开山立柜的女强盗,真名叫

练霓裳,武林中谁也不知她的来历,更不知她是从那里练来的这一身惊人的武功!听说她两

年前初初出道,就曾以双掌一剑连败十八名强盗。她和群盗相斗之时,  西的武林名宿李二

斧曾在旁观看,看后对人说,练霓裳的剑法掌法与武林各派,全不相同,辛辣怪异之处,为

他平生所仅见。他还说,不用十年,天下第一高手,就得让位给这女娃儿了。”耿绍南哼了

一声,老镖头说顺了嘴,这才猛觉自己失言。原来数十年来,武林中人,都推许武当派的紫

阳道长是天下第一高手,若依李二斧的说法,岂不是说武当派的领袖地位就将不稳?当下干

笑两声,转口说道:“李老英雄虽然是见多识广,但也未免把玉罗刹捧得太过分了。你们武

当派的九宫神行掌和七十二手连环剑到底是武林正宗,旁门的掌法剑法怎比得上?”耿绍南

这才傲然一笑,舒服下来。

耿绍南这一行人被关在客房里整整一天,寸步不能移动,傍晚时分,忽然有两个女盗,

进来叫道:“我们寨主请卓大人和耿英雄前去赴宴!”

山寨中灯火通明,摆着两桌酒席,除了端坐主位的玉罗刹练霓裳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

之外,其馀的都是绿林中的粗豪汉子,在路上碰到的西川双煞,翻山虎周同,火灵猿朱宝椿

等也都在席上。酒席旁有十二名少女服侍,敬酒的,上菜的,守卫的都是寨中女盗,粗汉

红  ,相映成趣。更有趣的是,那些绿林豪汉,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怯生生的像个女娘:而

那些执役的少女,却一个个扬眉吐气,豪迈异常,睥睨群盗,顾盼生姿。耿绍南心想:女子

雄飞,男子雌伏,这真是天下最奇怪的筵席,心虽不忿,却也不禁对玉罗刹暗暗佩服。

酒过叁巡,玉罗刹倏的起立,把手一挥,叫道:“把送给王公子的礼物拿上来!”随即

有侍女捧上五个金盘,上覆红巾,玉罗刹将左首的两个金盘揭开,卓仲廉吓得惊叫一声,盘

中竟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玉罗刹微微一笑,对王照希说道:“这是尊大人要的。”又把右

首叁个金盘揭开,里面也是叁颗血淋淋的人头,玉罗刹将人头逐个提起,晃了几晃,又微笑

道:“这叁人冒犯公子,因此我把他们的首级取来,算加送给公子的薄礼。他们还有一个同

夥,也吃了大亏,谅他今后再也不敢  烦公子了。”卓仲廉见了,更是吃惊,这叁颗人头,

正是石浩昨晚所率领的那叁个锦衣卫,想不到在半晚之间,竟全给玉罗刹追杀了。

王照希肃然起立,恭身说道:“如此厚礼,实不敢当,只是我暂时还未想回家。”玉罗

刹道:“我也知道你将有万里远行,这份薄礼,我自会差人送与令尊,连同盟约也一并送

去。”王照希道了声谢。玉罗刹笑吟吟的对群盗说道:“你们不打不成相识,我给你们揭了

这段过节吧。他的父亲就是  北的王嘉胤。”群盗强笑说:“啊,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自

家人不认得自家人,早知是王大哥的,咱们也不敢跟踪动手。”

原来王嘉胤乃是  北绿林的领袖,手下有高迎梓,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等剧盗,声

威甚盛,只是势力伸不过  南。明朝万历年间,  西有十叁路大盗,各不相服,这王嘉胤志

向甚大,在  北和剧盗高迎祥结义之后,不到十年便做了  北绿林的盟主,他策划把全  的

绿林道都联成一气,翻天覆地的大干一场,但  中  南,却不肯奉他号令。到这两年玉罗刹

崛起  南,王嘉胤又有两个大仇家正在  南活动。因此王嘉胤卑辞厚币,派他的儿子王照希

来  南联络玉罗刹。绿林道中规矩,地盘疆界分明,所以王照希绝不能多带入马,只是孤身

上道。想不到分布各省的锦衣卫实在厉害,王照希一上道,他们就调来了石浩等四名高手,

暗暗跟踪。而川  边界的五股剧盗,垂涎他的金宝,也暗暗缀上。

耿绍南听了王照希的来历后,心中暗骂:这小子原来早与玉罗刹有约,却利用我武当派

的威名,替他暂挡追兵,好待玉罗刹来到。只累了我与卓家人众,都做了这贼婆娘的俘虏。

玉罗刹顿了一顿,端酒说道:“从今以后,咱们全  的绿林道都是一家,我与王嘉胤大

哥巳结成联盟,愿各路兄弟,也互相照顾。诸位若无异见,请尽此杯。”骨嘟一声,把酒饮

尽,席上群盗,那敢不从,纷纷起立,个个干杯。玉罗刹掷杯大笑,招来一名女盗,吩咐了

几句,遣她入内,过丁片刻,这名女盗从里面带出了四个人来,耿绍南见了,不禁愕然,这

四人都是他的同门兄弟,奉师长之命,在他之前,来陕办事的,怎的却忽然都在寨中出现,

难道真如归有章所说,是被玉罗刹俘掳了的?但看情形却又不似,玉罗刹把手一挥,里面已

端出一席酒菜,玉罗刹请那四人就坐,拿了酒杯,笑盈盈的招呼耿绍南道:“咱们到那边席

上去坐,让我也有机会与武当派的高人亲近亲近

耿绍南心中一懔,但看她笑容可掬,心想,武当派威名,群流景仰,这女强盗虽然凶

狠,想来也要慑惧我们正派的门徒,所以曲意逢迎,表示拉拢。想到此处,见玉罗刹愈笑愈

甜,不觉心魂汤漾,越发以为自已想得不错。

坐定之后,耿绍南与同门招呼,只见他们个个都似意存顾忌,不敢畅谈,内中一两人,

且苦笑作态。耿绍南莫名其妙,过了一会,玉罗刹又唤一名女盗前来,吩咐了几句,耿绍南

不知她又有何花样,屏息以待。玉罗刹和大家又干了几杯,杏脸飞霞,越发娇艳。忽然寨后

一片车声,几十名喽罗,把卓家的车辆都推了出来,满列阶下。玉罗刹倏然起立,朗声说

道:“卓大人,我和你算一算帐!”卓仲廉惶然说道:“这点银两,寨主你拿去好了。卓某

家中还有薄产,不必倚靠  囊。”玉罗刹面色一沉,大声说道:“我练霓裳虽然为盗,盗亦

有道,你可问席上的人,我练霓裳几曾乱取过人的银子。若然他真是清官,我一文也不要,

若然他是个贪官,哼,我可对他不住,银子也要,脑袋也要,你听清楚没有?”卓仲廉吓得

浑身大汗,身子抖个不停,心中暗暗叫道:“糟了,糟了,想不到老命丧在这儿。”

玉罗刹骂完之后,缓缓说道:“卓仲廉,你且听着,你做了十多年官,收到下属与地方

绅士所送的银两共是七万六千七百两,这笔钱乃是不义之财,我全取了。另外钱粮的折头是

叁万二千五百两,这笔钱虽是朝庭定例,但却是出自百姓,我也要取了,代你还之於民。另

外你的俸银是一万六千八百两,这是你应得的,我发还给你。你做了十多年官,油水仅有十

万多两,你算不得清官,但也还算不得贪官,只算得一名规规矩矩的朝廷大吏。现在帐已算

清,你服也不服!”卓仲廉不禁又惊又喜,玉罗刹对他的  囊收入,竟然如数家珍,账目分

明,丝毫不错,也不知她从那里侦察得来?主罗刹处置完毕,又笑盈盈的坐下,挨在耿绍南

身旁,说道:“武当派的高贤,小妹年轻识浅,事情做得不当,还请指教。”耿绍南对她刚

才这手,倒是十分佩服,翘起拇指说道:“怪不得练女侠威震绿林,果然是赏罚分明,今人

起敬。”

玉罗刹换过热酒,和耿绍南浅的轻谈,笑靥含舂,耿绍南大有酒意,只觉玉罗刹吹气如

兰,令人心动。不禁想道:这玉罗刹倒是可人,只可惜她绝代佳人,甘心作贼,若然回转正

途,不知要倾倒多少英雄侠客!捌酣耳热,突然问道:“练女侠武艺超群,不知尊师是那一

位?耿某若得机会,当向女侠讨教,那真是快何如之。只可惜红花绿叶,虽出一家,枳橘殊

途,甜酸却异。只怕以后再难有机会相聚了!”这话里一方面表露了倾慕之心,另方面却又

表露了惋惜之意,暗指玉罗刹乃是“逾淮之枳”,本来是大好的橘,却变坏了。王照希一听

他口不择言,慌忙说道:“耿兄醉了,不可再饮了。”耿绍南摇头摆脑的道:“我没醉,谁

说我醉!”玉罗刹先是面色一沉,继而笑得花枝乱颤,举杯说道:“谢耿大英雄过奖,我是

一个无父无母又无师尊的野女郎,这几手叁脚猫的功夫,都是自已练来的。那比得耿大英雄

是名门弟子,正派武功。”纤手轻掠云鬓,接着又道:“我也很想向耿英雄讨教,机会有的

是,耿英雄不用心急。”坐了下来,向耿绍南飘了一眼,笑得更是娇媚,王照希汗毛倒竖,

暗怨耿绍南犹是毫不知觉,急忙站起来道:“谢寨主酒席,耿兄已醉,小弟也不胜酒力,求

寨主恕罪,我们想告退了。”玉罗刹面有不豫之色,冷冷说道:“你倒很帮着他。”王照希

鼓起勇气,低声回道:“我和耿兄也是素不棉识,路上他替我挡了一阵追兵,他既拿我当朋

友看待,所以我也拿他当朋友看待。”玉罗刹“哦”了一声,挥挥手道:“撤席。”却又低

声对耿绍南道:“明日清晨,请到山腰的峡谷相会。耿英雄不要忘了。”耿绍南喜上眉梢,

连声说道:“寨主吩咐,那里敢忘。”玉罗刹叫人撤去酒席,把耿绍南、王照希和其他四个

武当门人都分开招待。王照希想和耿绍南说几旬私话,也没办法。

第二日清晨,耿绍南宿酒未消,一个女喽兵进来叫道:“耿英雄,我们寨主约你。”耿

绍南慌忙漱洗,结束停当,随女喽兵走下山腰,进入双峰环抱的峡谷,只见自己四个同门,

都已候在那儿,王照希则坐在另一边。卓仲廉也由两个女喽兵陪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玉

罗刹从山坳乱石堆中笑盈盈的走了出来,发束金环,腰悬长剑,更显得风姿绝俗。耿绍南见

此情景,不禁大奇!
4# 金佛山
 楼主|孟良 发表于: 2009-9-2 23:10:28|只看该作者
耿绍南满肚密圈,本以为玉罗刹约他单独约会,那料她却邀了许多人来。玉罗刹轻移莲

步,衣袂风飘,缓缓说道:“耿英雄,你早,昨晚睡得好呀?”语调竟似甚为关怀,耿绍南

面上一红,尴尬答道:“好。”玉罗刹笑道:“我就怕你昨晚睡得不好,若昨晚睡得不好,

今晚你又不能安睡,那多可怜呢!”耿绍南愕然想道:“她怎能断定我今晚就不能安睡?那

不是疯话吗?”玉罗刹道:“如果你受了重伤,或者残了肢体,你今晚一定不能安睡了是

吗?”耿绍南哈哈笑道:“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若然真个横祸临头,那又有

什麽办法?但除非是寨主要把我难为,否则我又怎会有飞来横涡?”玉罗刹忽道:“你倒豁

达,我岂敢把你难为,我只是想向你讨教,我听说武当派剑法天下无双,我倒很想开开眼

界。”耿绍南不由得气往上冲,大声说道:“哦,原来寨主果然要伸量於我,大丈夫宁死不

辱,我拚受寨主叁刀六洞,断体残肢,也不能堕了我武当山的威望!”玉罗刹盈盈笑道:

“好,那你可要留神一点,我要进招了。”拔剑在手,轻轻刺来,耿绍南见她剑招极慢,状

类儿戏,也不知她是真是假,举剑一挡,那知玉罗刹手腕一翻,剑尖已刺到喉咙,娇笑道:

“你这招不行,另来过!”耿绍南见她持剑不刺,却发语冷嘲,比中剑更为难过,倏的一个

闪身,用连环剑中的叁绝招猛然出手,头一招“金针度线”,剑尖斜点,一转身便变成“抽

撒连环”,点咽喉,挂两臂,快逾飘风,那知刷刷两剑,全落了空,第叁招尚未使出,背脊

已是冷气森森,玉罗刹的剑锋竟贴到了后心,叁绝招无法连环使用,急忙施展“早地拔葱”

身法,往上拔身,忽然头顶又是微风飒然,玉罗刹剑锋过处,把耿绍南的头发割了一绺,耿

绍南落下地时,玉罗刹又盈盈笑道:“我叫你留神,你怎麽不留神呀!”抱剑一立,招招手

道:“武当派的列位高人,忍心看你们的同门在这里耍猴戏吗?”耿绍南的四个师兄弟那还

忍受得住,四柄剑联成一线,倏然进攻,玉罗刹笑道:“这才痛快。”剑光闪闪,在武当五

剑围攻之下,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王照希见不是路,急忙跳起来道:“练女侠手下留

情!”语还未了,只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声,接着是连声惨叫,武当五个门人,手中长剑全

被截断,耿绍南断了左手两指,其馀四人也各断了一指。玉罗刹面挟寒霜,厉声叱道:“叫

你们知道天外有天,不能徒倚师门声望!耿绍南你昨晚十分无礼,我本待断你手臂,剜你双

目,今日见你也还有点男儿气概,减刑叁等,你快快滚下山去!”

王照希听得玉罗刹厉声叱骂,放下了心,跃上前去,只见耿绍南面色惨白,不发一言,

拨头便走。其馀四位武当弟子,抱拳说道:“多谢寨主留情,此恩此德,永不敢忘!”玉罗

刹冷笑道:“我等着你们来报仇便是。”王照希急使眼色,示意叫他们不要多说,其中一个

中年汉子,似是五个同门之首,忽然朝王照希兜头一揖,说道:“王公子,敝师弟在路上多

承照顾,可惜我没早遇见你,孟武师的信,现在转交给你。”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密封函

件,王照希心头一震,斜眼偷瞧玉罗刹神情,主罗刹期然说道:“别人万里迢迢,给你送

信,你也该多谢别人一声。”王照希看她并无恶意,把信接过,道了句谢,四个武当门人嘴

角挂着冷笑,也不还礼,急步下出去了。王照希心头不由得一阵阵难过,深觉自己对武当派

不住。

玉罗刹看耿绍南等人背影消失之后,冷然说道:“王兄,你一定骂我手底太辣了?”王

照希道:“不敢。”其实他心里确在暗骂。玉罗刹缓缓说道:“我的脾气最抵不住人恃势称

强,武当派门徒众多,贤愚不肖,在所多有。其中不少人恃着师门威望,目空一切,武当五

老,除紫阳道长之外,其馀四人,都有护短的毛病,以致门徒越发嚣张,正是虽无过错,面

目可憎,我今日特地要折挫他们的骄气,教训教训他们。”王照希不敢作声,玉罗刹停了一

停,忽然问道:“听说京中的孟灿武师与令尊乃是八拜之交?”王照希道:“也是敝岳。”

玉罗刹道:“啊,原来还是亲家,那益发好了。孟小姐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武功人品都是

上上之选。孟小姐未过门吧?”王照希面上一红,答道:“未。家父叫我谒见女侠之后,就

进京把敝岳父女接来。”玉罗刹道:“也该接他们来了,在京中做皇室的武师有什麽出色!

哎,我一向直率,王兄你别见怪。”王照希道:“岂敢,家父也是这样说法。”玉罗刹道:

“不是我见到孟武师的信,那四人还要多吃苦头呢!他们扮成皮草客商,火灵猿朱宝椿的手

下半路截劫他们,按说他们若把来历说明,便没事了。他们偏偏恃强逞能,把火灵猿的四个

头目伤了。是我看不过眼,单骑追踪,用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把他们震住,请他们上山研

究研究剑法。”王照希心里叫苦,暗道:这样的“研究”法只怕要惹起武林绝大的风波。

王照希尚欲进言,玉罗刹忽道:“咦,那个姓卓的官儿呢?”叫了两声,不见回答,走

去找寻,原来卓仲廉被她拉来观战,看得心惊胆战,竟然晕倒在乱石堆中。正是:笑语沮言

施毒手,珞旁煞锦城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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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华蓥山
 楼主|孟良 发表于: 2009-9-2 23:11:17|只看该作者
第二回 震动京华 惊传梃击案 波翻大内 巧遇夜行人。

玉罗刹骂声 “亏他是个封疆大吏,胆子比芥子还小。”在卓仲廉身上拍了两下,卓仲

廉这才悠悠醒转。玉罗刹从怀中取出一面令旗,掷给他道:“我把你的保镖打发走了,现在

还一个给你。”卓仲廉愕然不解,玉罗刹喝道:“你把这面今旗拿去,插在车上,陕西省

内,没人敢动你分毫,比你那个什麽武当派的保镖要强得多!”卓仲廉大喜过望,慌忙收了

令旗,正待叩谢,玉罗刹已和王照希走了。

王照希拆开岳父的信一看,信的前半段是催他赴京迎亲,后半段却说 “京中武师,暗

斗极烈,尤以宫廷之内,险象环生,望贤婿速来,愚正有事相商也。”原来王照希的父亲王

嘉胤是个落第秀才,二十馀年之前,在北京与名武师孟灿结为八拜之交,指腹为媒,结成亲

家。王照希七岁时,随父回  ,此后两家就没见过。五六年前孟灿被朝廷聘为“慈庆宫”

“太子所住的宫殿”的值殿武师,而王嘉胤也在  北,成了绿林首领。王嘉胤知道了亲家的

消息,甚为惋惜,孟灿一向豪侠仗义,名重江湖,不知何故,却会接受了王室的聘请。自孟

灿做了值殿武师后,每年总有一两次托江湖人物捎信给他,这次则是托武当派的一个弟子。

王照希早十多天已知岳父托有武当派的人带信给他,初时还以为带信的人是耿绍南,所以故

意跟他结纳。那知却是耿绍南的师兄。

且说王照希读信之后,与玉罗刹告辞,匆匆赴京,在路上走了数月,到了京师,已是初

春。那日大雪下得正紧,王照希自宣武门入城,忽见人头簇拥,远处有人呜锣呼喝,王照希

好奇一问,旁边有人说道:“客官,你不知麽?近日京城,闹出一件极大的案件,许多官员

都被牵连人内,今天连户部侍郎卓继贤也被推出午门斩首了。人说:“伴君如伴虎”果然不

错。卓侍郎听说还是一个好官呢!”王照希听说,吃了一惊,这卓侍郎正是卓仲廉的儿子,

耿绍南替卓仲廉保镖也是卓侍郎请他来的。怎的好端端却被推出午门斩首!

王照希人极精灵,就近走上一家酒楼,听人谈论,不消多时,已知道案情原委。原来明

神宗“即万历帝”朱翊钧生有两个儿子,长子常洛是皇后所生,次子常洵是宠妃郑贵妃所

生。郑贵妃阴谋夺嫡,神宗迟迟不立太子。后来朝臣请立常洛为皇太子,封常洵为福王,封

地在洛阳,常洵不肯出京受藩,朝臣又上奏催他出京。常洵出京后只一年“明万历四十叁

年”,忽然有人执枣木棍打伤慈庆宫的守卫,直入前殿,始被捕获。这案件就是历史上有名

的,明朝叁大怪案之一,-“梃击案”,一时闹得满城风雨,震动京华!

太子虽然没有受伤,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闯进宫殿,打伤卫士,这真是从所未

有之事。尤其奇怪的是,那执棍闯宫的人,自称郑大混子,说话举止,疯疯癫癫,太医会

诊,也不敢断定他有病无病。叁司会审,要他供出主谋,他胡说八道,报了一大串大臣和宫

中太监的名字,也不知那个是真,那个是假,结果朝臣阉  ,皇亲国威,纷结党羽,相互攻

讦,神宗皇帝,又是个昏庸的人,毫无主意,今日听这个朝臣的话,明日又听那个阉  的

话,弄得牵连日广,朝中人人自危。连卓继贤那样一个不好管阆事的官儿,也被牵连入内,

竟然不加审讯,就把他推出午门斩首去了。

王照希明白了案情原委之后,暗暗叹息,心想满洲崛起东北,倭寇为患东南,而皇帝昏

庸,朝中又是党争未已,这大明江山,恐怕也不会长久了。转而又想:这样也好,朱家无

能,就让我王家来管一管。折下酒楼,根据父亲所给的京城地图,一直寻至报子胡同,孟家

门巷依稀记得,不料走进巷内,抬头一看,猛吃一惊,孟家朱门深锁,门外交叉贴了两道封

条,竟然是锦衣卫封的,门外还站有两名魁梧汉子,显然是宫中卫士。王照希那敢停留,慌

忙溜出胡同。心中惊疑不定,一路踱到天桥附近,再寻访一位父执,也是京中颇有名气的武

师柳西铭,幸好一找便着,柳西铭见是他来,吓了一跳,急忙锁好门户,拉他进入内室,低

声说道:“你怎样这般大胆?你父亲是朝廷钦犯,你岳父又被捕去,生死未知。若有人知你

身分,如何是好?”王照希笑了一笑,说道:“京中正注意着这件怪案,锦衣卫未必会分心

来料理我。我正想请问叔父,敝岳是太子官中的值殿武师,怎的也会被捕?难道他也被牵连

进梃击案了吗!”柳西铭叹了口气道:“我也莫名其妙呢,那郑大混子,还是你岳父擒着

的,就是没功也该无罪,却颠倒起来,把他也捕了去。”王照希暗暗盘算,当下却不作声。

过了两天,孟家门口的警卫已经撤了,一晚王照希食过晚饭,突然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

衣,对柳西铭道:“叔父,我今晚想到敝岳家中,探他一探。”柳西铭道:“这如何使

得!”王照希道:“我绝不连累叔父就是。”柳西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劝他不听,也只

得由他去了。

北京的民居一般都很矮,就是大家臣室,也只是院落广阔,很少有叁层楼宇的。“因为

历代皇帝限定民居不能高过五凤楼的角楼,以便在宫中可以俯瞰全城,而民居则不能窥探宫

内。”王照希轻功甚好,轻轻一跃,已上了屋顶,从囊中取出两枚铜钱,箝在中食二指之

间,先把第一枚铜钱向上一抛,二指一甩,再把第二枚铜钱照准第一枚打去。两枚铜钱在空

中相撞,发出铮然声响!

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青蚨传信”,是夜行人联络的暗号,两枚铜钱在空中一碰,滚

落院中。王照希蜷伏在屋檐上动也不动,过了一会,果然有两个黑衣卫士走了出来,望了一

望,哺哺自语道:“什麽声响,连鬼影也不见一个。”另一个人道:“京师重地,那有人这

样大胆。李指挥也太小心了。”两人呆头呆脑的看了一会,又进去了。王照希暗扣钱镖,本

待二人上屋,就要猛下杀手。心里笑道:“真是笨虫,江湖路道一点也不懂。”身形一晃,

疾的飞过一片瓦面,赶在两个卫士的前头,进了庭院,再纵身一跃,跳上书楼,这是他岳父

平日休憩之所,王照希见楼门半掩,内里无人,蹑足入内。不料前脚刚刚踏入,那扇门板突

然倒了下来,一口明晃晃的利刃,从门后伸出,冷气森森,已从侧面刺到。好个王照希,临

危不乱,伏地一滚,左手将门板一抬,那口利刃插在板上,王照希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

来,长剑拔在手中,只听得有人嘿嘿笑道:“你这小贼是自没罗网!”王照希长剑一晃,正

待进招,蓦然间书房两面侧门大开,暗器嘶风,纷纷打进,王照希身子滴溜溜一转,长剑划

出一圈银虹,在满室暗器飞舞激撞之中,挥剑直取那伏在门后的卫士。

原来今晚轮值的叁个锦衣卫,都是老於江湖的高手,他们接的命令,是要将所有来探的

人生擒,所以故意装出祖心大意的样子,引他进来,然后叁面伏击。幸好王照希武艺高强,

要不然几乎受了暗算。
6# 青城山
 楼主|孟良 发表于: 2009-9-2 23:12:09|只看该作者
那伏在门后的卫士,似乎是个头目,一口刀横扫直劈,呼呼生风,居然是“五虎断门

刀”的上乘刀法,另外两名卫士,一个使熟铜棍,一个使七节鞭,也都是招沉力猛,王照希

挥剑力战,左汤右挥,连扫带扎,打了片刻,那使熟铜棍的卫士中了一剑,跳出圈外,王照

希挟寒风,伏身一跃,乘着一招得手,急下杀手,想先毙掉一人再算,不料使断门刀的那个

家伙,招数着实滑溜,乘着王照希伏身进剑,蓦地横刀扫去,一招“凤凰展翅”,迳斩对手

上盘,王照希迫得放松那名使熟铜棍的卫士,拧身翻剑,把来袭的断门刀格出外门,缓得一

缓,那使七节鞭的卫士已扑了上来,使熟铜棍的也负伤再战。

王照希以一敌叁,  然不惧!长剑寒光闪闪,剑势如虹。须知他的父亲王嘉胤乃是剑法

名家,得过石家蹑云剑的真传,王照希文武兼学,内外双修,极为了得。再战了片刻,使七

节鞭的也中了一剑,痛得哇哇大叫,王照希运剑如风,节节进迫,使熟铜棍的那个,退至墙

边,犹自不如,王照希一剑刺去,他向后一退,碰得那堵墙也动了起来,王照希剑招如电,

一剑把他钉在墙上,忽听得“砰”的一声,墙上竟然裂了一个大洞!那名卫士的  身跌入洞

内,王照希重心骤失,晃了一晃,几乎给七节鞭扫着,急忙抽剑回身,就在此际,猛听得墙

内一声怪叫,窜出了一个人来。王照希楞了一楞,不知是友是敌了尚未看清,眼睛又是一

亮,墙内又跃出了一个少年女子,白衣飘飘,纵身一跃,在众人惊愕之中,抢到了门口,横

剑一封,急声叫道:“敏哥,攻那名使刀的卫士。”

先跳出来的是个少年,傻虎虎的抡刀急扑,两刀相格,双方都感手腕    。王照希定了

定神,凝眸看那少女,心想:莫非是我的未婚妻子。再细看时,轮廓依稀记得,心里蓦然一

酸,说不出是什麽味儿!呆呆的看那两人相斗。另一名卫士,见情不妙,慌忙夺路飞逃,倚

在门口的少女娇叱一声,一抖手,叁柄飞刀连翩飞出,上中下叁路一齐打到,那名卫士惨叫

一声,身上顿时添了叁个窟窿。那白衣少女一边放暗器,一边娇嗔发话道:“喂,少年人,

你为什麽尽瞧着我不动手呀!”王照希面色一变,看那个少年和敌手相持不下,一跃上前,

左肘朝他一撞,说道:“你退下!”那少年愕道:“干吗?”王照希一腔怒气,无处发  ,

长剑一抡,用足了十成力量,那名使刀的卫士虽非庸手,却那里敌得住他的内家功力,只听

得“喀嚓”一声,“断门刀”真个断了,王照希剑锋一转,把他斩为两截。收剑要走,却听

得那少女盈盈笑道:“你的剑法真不错呀!巴是鲁莽一点。”王照希心头一震,暗笑自已修

养不够,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怎能为儿女之情动了闲气?这“鲁莽”二字之评,弄得他

面都红了。那少女上前一揖,说道.“义士为家父冒此大险,尊姓大名,可肯赐告麽!”

王照希与未婚妻分别已有一十六年,孟灿催他迎亲的事,女儿并未知道,做梦也想不到

未婚夫从万里之外来到京师。所以虽觉这人似曾相识,却不敢相认。王照希道:“小姓王名

日召,小姐可是孟武师的掌上明珠闺名叫做秋霞?”孟秋霞诧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

字?”王照希又问道:“这位小哥可是……”那少年傻笑答道:“小弟叫做白敏,是孟武师

的弟子,王兄,你的武功真好,只一招就把这鹰爪孙废了,你撞了我一下,我一点也不怨

你。”王照希心想:这傻小子名叫“白敏”,却一点也不机敏。

王照希心里酸溜溜的,故意不报真名,胡乱捏了一段来历,说是自己曾受过孟灿的大

恩,所以拚舍性命,也要来探他一探。孟灿交游甚广,孟秋霞竟自信了。再次道谢。王照希

忽然问道:“你们躲在这复壁里多少天了?”白敏道:“从老师被捕的那天算起,已有叁天

了。”王照希越发不舒服,不自觉的面色铁青!

孟秋霞秋水盈盈,注视着王照希的面色,关心说道:“王兄,你累了?歇一歇吧!”白

敏接口说道:“一定是打得乏了,我去寻一瓶好酒来,给你提提神。”王照希又好气又好

笑,那傻小子已经跑下了楼,到酒窖里寻陈年老酒去了。

王照希与未婚妻在书房里悠悠相对,淡淡的月光从窗外  进来,王照希一阵阵心跳,孟

秋霞燃起了两枝红烛,在烛光映照下,她越发显得艳丽。王照希道:“孟小姐请恕冒昧,我

想知道令尊大人是怎样被捕的!下落如何?好设法相救。”

孟秋霞眼光闪了一闪,眼睛中充满谢意,王照希低下了头不敢迫视,孟秋霞倒是落落大

方,  衽说道:“就在梃击案发生后的第二天晚上,我们家中突然来了两个奇异的客人,也

是在这书房里和家父说话。我和白敏躲在里房,只听得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就简

直听不见了。我只断断续续听得那客人说些什麽凶手,口供、阴谋之类的话,又听得家父接

连说了几次“我不知道”,后来客人去了,父亲就叫我们赶快逃走,但他到外面望了一望,

忽然又走回书房把我们推进墙内的暗室,还把两大包食物掷了进来。我们刚刚躲好,锦衣卫

就进来了。我们轮流睡觉,听外面卫士的换班谈话,才知道已过了叁天。我们在里面闷得不

耐烦,正想闯出去,你就来了。”王照希听她说到与白敏在里面躲藏,毫无羞涩面红之态,

心念一动,怀疑不定。孟秋霞又道:“我记起了,他们还似乎提到郑国舅和魏公公的名

字。”

王照希曾佐助父亲处理过许多事情,见识阅历都超於他的年纪。听了孟秋霞的话后,低

头默想,过了一阵,才缓缓说道:“这梃击案一定是个大阴谋,有人买通凶手,想陷害另一

批人。你的父亲是第一个接触凶手的人,所以被卷进去了。主谋的人只恐你父亲知道什麽内

情,或者是想套问凶手说过些什麽说话,所以把他架走。照情形看来,主谋的人定是朝廷上

有大势力的人,也许是那个郑国舅,或者就是那个魏公公。我猜想你的父亲一定没有死。”

孟秋霞道:“为什麽?”王照希笑道:“除非你父亲真知道些什麽,而又把所知道的全都说

了.否则他们疑神疑鬼,一定会慢慢套问。”孟秋霞眼睛明亮,赞叹道:“你看得真透

彻。”对面前的这个少年,不自觉的钦佩起来。心想:自已未婚夫不知是什麽样的人,要是

像这个姓王的少年那就好了。可巧他们都是姓王的。想到这里,面上一阵红晕,粉颈低垂,

王照希暗暗诧异:怎麽刚才还是那样落落大方,现在又显出女儿羞态来了。

盂秋霞自觉失态,急忙定了定神,抬起头来,正想说话,门外一阵脚步声,白敏已回来

了。

白敏提着两瓶陈年老酒,兴冲冲的跑上楼来,推门说道:“王兄,喝两口酒提提神吧,

你打得太累了。”一见王照希神采奕奕,又不禁喜孜孜的笑道:“王兄,你精神恢复得真

快,刚才看你那样坏的面色,我还担心你生了病呢!”

王照希心中感动,暗想这小子倒傻得可爱。想到自已与未婚妻分别了一十六年,若她另

有心上之人,这也怪她不得。这样一想,心中宽坦许多,反觉对白敏有些歉意。

孟秋霞笑道:“你这傻小子,倒很会献殷勤。”白敏笑嘻嘻的斟了叁杯,说道:“师

妹,你也喝一杯。”孟秋霞走出房外,向天空瞧了一瞧,回来说道:“别尽顾饮酒了,天色

已快将亮了。卫士们就将换班,我们得想个办法才好。”王照希把酒杯一推,说道:“咱们

走!”

王照希带孟、白二人到柳家,柳西铭一夜无眠,尚在心焦等候。王照希叫盂,白二人在

庭中稍候,自已和柳西铭进入内室密谈。王照希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又道:请柳叔叔替我

隐瞒身分,孟小姐并不知道我就是她的未婚夫婿,还是不要告诉她好。柳西铭拈须微笑,抬

头说道:“为什麽?”王照希面上一红,呐呐说道:“还是不要告诉她好!”柳西铭微微一

笑,道:“你们少年人的心事真不易猜,好,我依你便是。”走出院子,给孟秋霞和白敏安

排了歇息的地方。

过了几天,风波渐息。柳西铭交游颇广,听在宫中当差的人传来的消息,神宗皇帝又把

宫中的执事太监庞保、刘成杀了。却把一个叫做什麽魏忠贤的太监,升做太监总管。 王照

希听了,心念一动,想道:这魏忠贤想必就是那个什麽“魏公公”了。

孟秋霞心悬老父,度日如年,这几天来她和王照希已经很熟,屡次催他想法。这晚,王

照希招孟秋霞和白敏进房,突然说道:“孟小姐,你敢不敢再冒一次绝大的危险。”孟秋霞

嗔道:“王兄,这是什麽话来?我无力救父,已是羞惭无地,我家的事情难道还能要王兄独

力肩担?”王照希笑道:“我不懂说话,该打该打。”白敏道:“你快些说出办法吧,要冒

什麽险,请算我一份。我这个人没有什麽用处,就是不怕死,为了救出师父,我赴汤蹈火,

也在所不辞。”王照希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今晚想进皇宫探他一探。我已探清楚那个郑

贵妃住在“干清宫”,连宫中的地图我也托柳叔叔弄来了。”白敏拍拍手道:“那敢情

好。”王照希忽道:“不过,夜探皇宫,那高来高去的本事一定要十分了得,孟小姐的轻功

造诣我可以放心……”白敏这次居然不傻,心想自己的轻功本事果然远比不上师  ,随他们

去,莫说帮不上忙,反成了累赘。因道:“既然如此,我不去好了。”心无杂念,说得甚为

坦然。

这晚,王照希和孟秋霞听得更楼敲了叁更,换上青色的夜行衣,到了紫禁城外,淡月疏

星,一片静寂。孟秋霞足尖点地,正想跃上墙头,王照希忽然把她扯住,打了一个手势,一

蹲身,捡起两块石头,丢人护城的御河,“卜通”两声,声响虽然不大,已惊动了暗伏在城

上的轮值卫士,只见四条人影,飞下城墙,直奔御河桥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

那,王照希和孟秋霞肪身掠起,飞上城墙,就如换班一般。王照希早把宫中地图研究清楚,

带着孟秋霞,绕过了太和、中和、纪和叁大殿进入内廷,两人轻功都是上上之选,等到那几

个轮值卫士折回头时,他们已到了干清宫外侧面的小花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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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楼主|孟良 发表于: 2009-9-2 23:12:33|只看该作者
皇宫面积极大,真说得上是殿宇连云,绵亘不绝,北海、白海、什刹海叁个人工湖也包

括在皇城之内,湖水闪闪发光。王照希和孟秋霞伏在暗陬之处,忽见园脚侧门开处,有五六

个卫士伴着一个身披斗蓬,头面都藏在兜风之内的人,闪闪缩缩的走了进来。王照希目送他

们走入宫门,正想冒险一探,远处琉璃瓦面,人影忽然一闪,一溜烟般直入殿宇之中。王照

希大吃一惊,这人轻功之高,竟远在自己之上。若然他是宫中侍卫,那麽今晚定然走不脱

了。

孟秋霞悄声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照希道:“且等一会。”就在这一时

间,忽听得干清宫内,大呼“刺客!”官外约有五六个卫士,飞奔跑来。王照希觑准最后一

名,突然长身而起,出指如电,一下子就点了他的晕眩穴,拖回暗处,在假山石后,剥了他

的衣裳,匆匆换上,对孟秋霞道:“你伏在这里不要乱动,我走进宫内,看他一看。”跃了

出来,拔剑在手,他也大叫“捉刺客”,跑人干清宫内。

宫中混战正烈,王照希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手使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大战十名

卫士,剑光霍霍,虎虎生风,斗到急处,但见剑花闪烁,冷电精芒,耀人眼目。这人使的是

武当派七十二手连环剑法,但功力之深,比耿绍南之流,却不知要高多少倍!王照希暗暗称

奇,看他年纪轻轻,却不料这般了得!

但宫中卫士众多,少年虽然厉害,被十馀人围攻,也惭惭支持不住。王照希正看得出

神,忽听得有人叫道:“喂,你为什麽不上去呀!”这人乃是锦衣卫的一个指挥,王照希躲

闪不及,和他打了一个照面。这人一见是个陌生面孔,比刚才发现刺客还要惊慌,大声叫

道:“有人冒充侍卫进宫!”手中铁尺也迎头劈下!王照希刷刷两剑,把他刺伤,但自已也

陷入了包围。

这身长玉立的少年正是卓仲廉的孙子卓一航,他七岁之时,随父亲卓继贤来京,适逢武

当派的掌门紫阳道长也来京化缘。紫阳道长剑法天下无双,正想找寻一个有根基的少年继承

衣钵。一日来到卓府,见卓一航头角峥嵘,气宇不凡,动了收徒之念。卓继贤以前在湖北为

官,曾和紫阳道长有一面之缘,知他武功妙奥,深不可测。也愿儿子成为文武全材的完人,

於是一口答允。紫阳道长把他带回山中,全心教授,又用药物培养他的元气,磨练他的体

肤,如是经过一十二年,卓一航已得了七十二手连环剑和九宫神行掌的全部秘奥,本领在武

当第二代弟子中首屈一指,甚至比若干师叔还强。在这十二年间,紫阳道长每叁年带他回京

一次,让他留在家中一月,攻读诗书,在这一月中,卓继贤就请名师宿儒替他讲解经史奥

义,满了一月又让他把书本带回山中自习。所以卓一航是文武双修,师父,父亲都极满意。

到了卓一航十九岁这年,紫阳道长见他武功已成,而卓继贤又想他回京应举,因此紫阳

道长送他回来,并赐了他一把寒光剑。分手时紫阳道长道:“我深愿你在  海中不要沉迷,

将来武当派掌门的担子,还要你肩担呢。”卓一航领了师父的吩咐,回转家门,叁年不见,

他已长得比父亲还高一个头了。

父子团圆,一家高兴。却不料风波忽起,横祸飞来,父子相聚,不到叁月,卓继贤就被

卷入了“梃击案”的漩涡,一日上朝,遂成永诀。卓一航哀痛逾常,在居官的父执处探听得

知,父亲乃是被郑国舅所诬陷,而郑国舅又是秉承他妹子郑贵妃的意旨。卓一航一怒之下,

不管宫中好手如云,竟自一剑单身,深宵闯入。

再说王照希陷入包围,展开蹑云剑法,飘忽如风,专拣敌人的罅隙进攻,过了一会,居

然给他移近了卓一航,卓一航也连冲数剑,杀开一个缺口,把王照希接纳进来,两人联剑并

肩,威力大增,和卫士们混战,有守有攻,看看就可闯出。

这时干清宫内的寝宫房门忽散,郑贵妃兄妹和刚才进宫那个披着斗篷的男子,在五六个

卫士围拥之下,倚门观战,郑贵妃笑道:“常洵,叫你的随从显显功夫。这些卫士脓包,连

两名小贼都捉不着。不早点收抬,驾动正宫,反而不妙。”那披着斗篷的男子把手一挥,两

名卫士疾冲出去,一个使护手钩,直奔卓一航,一个双手空空,竟然凭着一双肉掌,来硬抢

王照希的长剑。王照希刷的一剑,那人身形一矮,竟然从侧面抢来,王照希的蹑云剑以快捷

见长,一刺不中,立刻变招横截敌人手腕,剑尖下刺敌人膝盖,那人“噫”了一声,双掌护

身,退了两步。

这人练就鹰爪功,在“空手夺白刃”这门功夫上,有很深的造诣。不料王照希家传剑

法,凌厉异常,这人连扑数次,都未得手。那边使护身双钩的卫士,以为凭着双钩可以克制

刀剑,故一上来就用急招“大鹏  翅”,双钩一合一拉,要锁拿卓一航手中的长剑,不料卓

一航剑术更妙,长剑一翻,青光匝地,后发先至,那人双钩犹未递到,他的长剑已以“旋风

扫叶”的招数斩向敌手下盘,使护手钩的也由不得退了几步,常洵见自己倚重的两名高手,

出手不利,不禁甚为失望。

但这两人功夫到底比其他卫士强得多,这一加入,配合了其他十馀名卫士,把卓王二人

紧紧围着,又拖延了一些时候,王照希不觉焦躁起来,忽听得孟秋霞尖声急叫,接着是一片

叫喊捉女刺客之声,王照希更急,刷刷数剑,硬往前冲,与卓一航稍稍分开,卫士立刻乘虚

而人,把两人隔在两处,王照希一急则乱,虽然勇猛前扑,杀伤了两名卫士,而自己肩头火

辣辣的,也中了一刀,险象环生,几遭不测。急忙凝神止躁,把一柄剑舞得风雨不透,缩短

圈子,护身待援。

正混战闲,干清宫外侧面的花园,园门大开,一队卫士疾跑进来,郑贵妃面上变色,急

推那个披着斗篷的男子入内。说时迟,那时快,这队卫士已跑到宫前,却并不加人追拿刺

客,当中一个男子,在卫士簇拥之下,大叫“停手,搜宫!”包围王卓二人的卫士,吓得个

个住手跳开,郑贵妃尖声叫道:“殿下,我犯了什麽罪了?”原来这人乃是太子,只听他又

大声喝道:“搜宫!”他带来的卫士,冲上台阶。郑贵妃头发一甩,厉声斥道:“没有万岁

爷的圣旨,谁敢擅进此门。”卫士一窒,太子冷笑说道:“早巳有人擅进此门,不必父皇圣

旨,万事有我承当!”卫士们发一声喊,抢人宫殿,郑贵妃也尖声叫道:“替我挡着这些暴

徒,我与他到万岁爷前讲理去,万事有我承当!”两边针锋相对,卫士各为其主,顿时混杀

起来!

卓一航身形急起,运剑如风,叫道:“太子,我替你捉拿叛贼!”只见他翻身进剑,在

人丛中直穿过去,干清官的卫士在混战中那分得出身来拦他,宫内有叁几个卫士冲出拦截,

也给他一顿泼风剑法,连环发招,打得东歪西倒。那披着斗篷的男子,跑在郑贵妃前头,看

看就可进入内室,卓一航足尖一点,平地跃起,疾如飞箭,在半空中疾冲扑下,一把抓着他

的斗篷,拿了起来,将他的身躯当成兵器,一个旋风急舞,挥了一个圆圈,官内虽有五七名

卫士,那个敢上!在这时间,王照希也挥剑杀了入来,太子和两名侍卫也已闯人殿中。

卓一航一个旋风急舞,将擒获的那个男子向外抛出,早有太子带来的卫士上前接过,揭

开风兜,现出面目,卫士惊叫道:“二皇子!”太子冷笑道:“把他困了!继续搜宫!”卓

一航双臂一振,劈啪两掌,把干清宫内殿的宫门震开,一马闯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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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孟良 发表于: 2009-9-2 23:12:54|只看该作者
原来二皇子常洵,仗着母亲郑贵妃得父皇宠爱,早思阴谋夺嫡,但朝中大臣多是太子的

羽翼,被迫离开京师,受封到洛阳去做藩王。郑贵妃心中不忿,勾结了太监魏忠贤、哥哥郑

国泰与若干朝臣结成党羽,定下了一条恶毒之计,唆使一个心腹死士,扮成癫汉,在青天白

日之下,手执枣木棍,硬闯慈庆宫,被擒之后,故意疯言疯语,乱供同党,嫁祸插脏,将扶

助太子的大臣一个个牵连人内,又把宫中两个最有势力的太监庞保刘成除了,让魏忠贤得以

掌握东厂,接任“宗主”。 “按:明朝的特务组织,分“东厂”“西厂”和“锦衣卫”叁

个机关,东西厂由太监掌握,“锦衣卫”则由武官主管。东厂的总管称为“宗主”。”常洵

在洛阳也收买死士,密谋造反。后来“梃击案”阴谋成功,牵连日广,郑贵妃以为大事可

成,遂密召儿子进京。不料太子常洛,颇为精明,手下也有一班武士。常洵进京的事,居然

给他侦察出来,因此遂爆发了深宫喋血的一幕怪剧。

卓一航震坍宫门,直闯进去。只见郑贵妃兄弟和一个白净肥胖的太监都在殿中。卓一航

认定郑贵妃兄弟是陷害他父亲的仇人,大吼一声,抡拳直上。那太监正是魏忠贤,斥道:

“你敢造反?”把手一挥,四名“椿头”“东厂卫士的头目”一齐迎击,卓一航呼的一掌扫

去,第一名“桩头”伸臂一格,身形一歪,居然并不退后,第二名“桩头”反掌一挥,竟是

铁琵琶手的功夫,挟着劲风,扑面打来,第叁名“桩头”乘着他旋身之际左肩向前一撞,和

卓一航碰个正着,他给卓一航反震之力,震倒地上,卓一航也给他碰得歪歪斜斜,收不着

脚。说时迟,那时快,第四名“桩头”卜地飞起一腿,一个“蹬脚”踢在卓一航胯上,顿时

把卓一航踢出一丈以外,但却并未跌倒。这四名“桩头”都是东厂高手,武功远在外面混战

的卫士之上。卓一航虽然武功极高,但经验火候都尚不足,以一敌四,竟然吃了大亏。卓一

航勃然大怒,一个翻身,拔出寒光宝剑,王照希和太子的卫士,也已经人到内殿来了。太子

喝道:“常洵私离藩地,图谋叛逆,谁敢包庇,一并拿了。”喝声未停,已经入到内殿来了

魏忠贤忽然把手一招,叫道:“遵命!”竟指挥四个“桩头”,一把就将贵妃兄弟拿着。笑

嘻嘻的道:“郑贵妃兄弟主谋叛逆,我是证人!”太子愕然,王照希却心不在焉,提剑四

顾。正是:深宫喋血,大起波澜,刀光剑影,骨肉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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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孟良 发表于: 2009-9-2 23:13:48|只看该作者
第叁回 手足相残 深宫腾剑气 恩仇难解 古洞结奇缘

郑贵妃嚷道:“魏公公,你这是什麽意思?”魏忠贤面孔一扳,双眼一翻,悄声说道:“你们母子兄妹,密谋篡位,我魏忠贤忠心赤胆,维护太庙宗祠,与你们周旋,无非是想套

取你们的奸谋,你当我真会参与你们的造反麽?”郑贵妃破口大骂。太子常洛将信将疑,转

念一想,这魏忠贤新近得势,掌有东厂,管他是真是假,只要现在帮我便行,我又何必苦苦

追究。当下喝令将郑贵妃兄妹与二皇子常洵绑个结实,正想退出,王照希忽然大声喊道:

“孟伯伯,我来了!”太子霍然醒起,向郑贵妃喝问:“你们将我的值殿武师绑架,藏在那

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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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孟良 发表于: 2009-9-2 23:14:33|只看该作者
魏忠贤眼色一抛,东厂的一个“桩头”把屋中的八仙抬猛的掀起,地上现出一个黑黝黝

的洞穴,王照希兴四个桩头纵身人内,行了几步,只听得里面大声呼喝,金铁交鸣,王照希

从八宝囊中取出火石,点起火绒,与东厂的四个头目急步奔前,聚拢目光,只见一个魁梧汉

子,披枷带锁,居然身似旋风疾转,舞动长枷,与两个看守卫士恶战。这人正是他的岳父孟

灿,他听得外面杀声撼地,情知有变,因此强运内力,挣断手镣,就以长枷作为兵器,与干

清宫的两名卫士拚斗。

那两名看守都是卫士中一等一的好手,孟灿吃亏在脚上带着沉重的铁  ,未能挣脱,纵

跳不灵,一场恶斗,虽然把两个看守打得头破血流,但自己也受了七八处刀剑之伤。四名桩

头疾跑人内,那两个看守大喜嚷道:“喂,你们快来服侍这个蛮子!”却不料,说时迟、那

时快,四名东厂头目,两个服侍一个,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两个看守杀了。

王照希提剑上前,只见岳父已似血人一样,急忙将他扶出地窟,在他耳边说道:“岳

父,是小婿来了。”孟灿道:“霞儿呢了你见过没有?”语声微弱,说得很是吃力。王照希

道:“霞妹也在外面。”孟灿精神一振,扶着王照希的肩头走出地窟。

宫殿内太子常洛正与卓一航说话,卓一航的祖父是总督,父亲是侍郎,一说起来,太子

自然知道。太子道:“你父亲的冤枉我必定替你昭雪。”孟秋霞也已进入殿内,站在卓一航

身边,忽见王照希扶着一个血红的人出来,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却是父亲,不由得魂飞魄

散,眼泪迸流,跳上前去。孟灿道:“太子,恕我不能伺候你了!”左手拉着女儿,右手拉

着女婿,正想说话,忽然有两名从外殿赶来的锦衣卫,发出怪声,一左一右,双双踪上,齐

向王照希扑去,王照希身子一仰,左肘一撞,把一名卫士撞翻,接着一掌劈出,又将第二名

卫士格退。定睛一看,这名卫士正是在  西追踪自己,给玉罗刹吓退的锦衣卫指挥石浩!

石浩素来自负,给王照希一掌格退,振臂再扑。太子喝道:“石浩,休得胡来!”石浩

道:“这人是  西的叛逆!”太子奇道:“什麽,他是叛逆?”石浩道:“他在  西诳称是

卓总督的保镖,我们有眼无珠,把他轻轻放过了。不料后来剧盗玉罗刹竟替他出头,杀了我

们叁个锦衣卫。”锦衣卫对外,东西两厂的卫士对内,各不统属。石浩这班人是从外廷太和

门那边闻讯赶来的,他们直属皇帝。所以若然真是搜捕叛逆,太子也制他不住。太子道:

“什麽玉罗刹,是男强盗还是女强盗?”石浩道:“是当今天下最厉害的女强盗。她替他出

头,显见是有关系。”说罢作势欲扑,王照希忽然哈哈笑道:“卓总督的孙儿便在此地,你

问问他我是否他家的保镖?”卓一航看了王照希一眼,朗声说道:“票殿下,这位王兄正是

我家的保镖,所以我和他一道进宫,助殿下擒获叛逆。”石浩道:“那麽玉罗刹为何帮

你!”盂灿虽受重伤,神智尚清,急向太子叩头禀道:“这人是我的女婿,他和小女前来救

我,请石指挥不要冤枉好人。”孟秋霞站在旁边,父亲的话虽然微弱,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身子陡然发热,也不知是羞是喜,心儿卜通通的跳个不停。

孟灿这几年来做慈庆宫的值殿武师,和太子甚为相得,日前那个“梃击案”的凶手,又

是他拚死擒着,而今为了太子,他又被郑贵妃的手下捉去私刑拷打,弄得变成血人,太子对

他甚觉歉疚,听他一说,急忙说道:“石指挥,孟武师和卓公子总不会说谎,你放了他

吧!”孟灿道:“那玉罗刹既是最最厉害的女强盗,她和官面的人自然是作对的了。只怕她

有意离间也说不定。”石浩碍於太子的面子,而且孟灿又是他的前辈,心里虽然还有怀疑,

也只好悻悻退下。

太子道:“孟武师身受重伤,随我回宫调养去吧。卓公子和这位王兄,也请一并进

宫。”盂灿道:“谢殿下,奴婢今生恐再不能伺候你了。还是让奴婢回家,料理后事吧。”

太子看他伤势,知是无望,而自己又有大事料理,也就不再强他。当下说道:“也好,你坐

我的车回去。”叫人取了大内的金创圣药,送他们回家。

一路上,孟秋霞在马车里扶着父亲,不时偷瞧王照希。王照希却是眉头深锁。到了家

中,天色已将发白。送他们回家的太子随从,给盂家揭了封条,留下金创圣药,告辞回宫。

王照希与孟秋霞把盂灿扶人帅房,敷伤裹创,忙了一阵,卓一航也在旁帮忙。孟灿精神稍见

好转,突然睁大了眼,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们靠近一些,我有最秘密的事要告诉你们。”

卓一航以为是他家私事,悄悄退出。盂灿忽然招招手道:“这位卓兄可是紫阳道长的高

徒!”王照希点了点头。孟灿道:“我和卓兄虽是初交,今后也将永别。但适才见卓兄庇护

小婿,高义难忘。这事情我也不想瞒着卓兄,而且日后恐怕也要卓兄助一臂之力。”卓一航

行到门口,再折回来。王照希倒了一杯热茶,给孟灿喝了,说道:“孟伯伯你养养神再说

吧。”孟灿双眸炯炯,急声说道:“现在不说,那就迟了。贤婿,我知道你父子近年对我不

满。”王照希道:“那里的话。”孟灿道:“我快死了,咱们都说实话。我知道你们父子不

满意我作朝廷的奴才,可是你们知道我为何要到慈庆宫去做值殿武师吗?”

孟灿面容肃穆,身子抖颤,大家都不敢说话,过了半晌,孟灿沉声说道:“我和冀北的

罗大侠罗金峰是挚交,你们是知道的了,罗金峰在五年前突遭横死,你们可知道麽?”王照

希道:“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过。”孟灿道:“罗金峰肝胆照人,忠心爱国,年前到关外刺探

敌情,得了一份绝密的情报。原来满洲鞑子蓄意内侵,连年来派人到关内活动,竟然收买了

一批人替他作内应。其中有督抚大员,有朝廷重臣,也有武林高手。罗金峰只探出两个人,

其中一个还不知道名字。”卓一航和王照希义愤填胸,齐声问道:“是那两个?”盂灿道:

“一个是川边的应修阳。”王照希“啊”了一声。孟灿道:“应修阳行踪诡秘,十年来无人

知道他的下落。另一个却是大内高手,但却不知是锦衣卫的还是东西厂的?据说若干重臣督

抚和他都有联络。所以这人比应修阳还更重要。罗金峰知道这个秘密,刚刚回到关内,就给

人害死了。临死时他对我说出秘密,到慈庆宫去做值殿武师也是他的主意。”王照希这才恍

然大悟,原来岳父进宫,用意是就近侦查。孟灿叹口气道:“可惜我在宫中五年,一点线索

都得不到。”歇了一阵,又道:“宫中暗斗甚烈,太子这人,虽然比他父亲精明,也有心励

精图治,只恐也未必能逃暗算呢!我不想你们也进宫当差,只愿你们记着应修阳这个名

宇。”

孟灿一口气说完,气喘更甚,孟秋霞给他轻轻  背。孟灿忽道:“白敏呢?”孟秋霞

道:“他在柳叔叔家里。是王哥哥救我们出来,带我们去的。”王照希心道:“这白敏原来

是他心爱的徒儿,怪不得秋葭和他那麽亲热。”不觉又有些酸意,说道:“孟伯伯,你惦白

敏,我给你把他叫回来。”孟灿惨笑道:“不用了,来不及了!咦!照希,你为什麽尽叫我

做“伯伯”?我去世后,你和秋霞要相亲相爱,我见得着你们,我心里很高兴,很高

兴……”话声断断继继,越说趟弱,还未说完,双腿一伸,气息已断!

孟秋霞号啕大哭,王照希跪下叩了几个响头,道:“我请柳伯伯替你主持葬事,还有你

的白敏哥哥。”孟秋霞带泪问道:“你呢?你不替我主持吗?何必劳烦外人?”王照希道:

“我,我……”欲言又止,正在此时,外边忽然有人叫门。卓一航下楼开了大门,却原来是

太子差来的人。

太子差人来探问孟灿,知道噩耗,无限惋惜。另外差人还带来了太子的邀请,请卓一航

到慈庆宫作客。卓一航接了请帖,请太子的随从在客厅稍候,自己进内更衣,并和王照希道

别。

王照希设了岳父的灵位,陪卓一航辞灵之后,忽然把他拉人内室,悄悄说道:“卓兄,

太子召你,将有重用,但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官的好。”卓一航道:“我丧服未满,那会为

官?”原来他们讲究古礼的官家子弟,守孝要守叁年,在这叁年内非但不能出仕,连结婚作

乐也不可以。王照希又道:“那麽卓兄是否要携令尊金骨,回  西原籍?”卓一航道:“正

想如此,但只怕万里迢迢,不知能否护先父遗骸,归葬故园呢。”王照希忽道:“凭卓兄的

本领,何处不可通行。但请你提防一个人?”卓一航道:“谁?”王照希道:“玉罗刹!”

卓一航道:“为什麽?”王照希道:“她和你们武当派结有梁子。”卓一航道:“怎麽我未

听同门说过?”王照希道:“这是最近的事情。”当下将玉罗刹劫他祖父,辱他师兄的事说

了。卓一航怒道:“好一个狠心辣手的贼婆娘!”王照希眉头一皱,他料不到卓一航官家子

弟的气味竟如此浓,口口声声骂玉罗刹做“贼婆娘”,他自已是绿林大豪之子,心中未免不

快。当下冷冷说道:“玉罗刹手底之辣,确是罕见罕闻。但她巾帼须眉,却也是武林中百世

难逢的奇女。”卓一航淡然说道:“是吗?若有机会我也想见她一见。”王照希陡然一震,

他到底受过卓一航庇护之恩,如何能眼睁睁看他送死。急忙说道:“卓兄,我劝你还是不要

碰她为妙。你是千金之体,若出了什麽事情,我的罪可更大了。”卓一航虽然心也不快,但

见他说得极为诚挚,便道:“既然如此,我不见她也罢。”王照希道:“是啊,卓兄武艺虽

高,也犯不着和她作对。何况卓兄若回原籍,当然是取道人同,经山西回陕北的了。只要不

到陕南,就可避过玉罗刹了。”卓一航道谢了他关注之情,拱手道别。王照希忽然在他耳边

说道:“卓兄回家之后,若然有事,请到延安府来找小弟。只要说出小弟贱名,定有江湖同

道给你指引。”卓一航性情磊落敦厚,只觉此人颇为诡秘,却料不到他便是陕北绿林领袖的

儿子。

当下卓一航应了一声,也不问他在延安府的住址。两人挥手道别。卓一航乘了太子来接

的马车,直入东宫。随从把他安置在宾馆稍候,过了一阵,进来叫道:“太子请!”卓一航

随侍从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到了一处用白石栏杆围成的庭院,庭院中有几个武士在那里表

演武功,庭院对着一座彩楼,太子就在彩楼中饮酒看技。侍从把卓一航带上彩楼,行过礼

后,太子赐他平身,叫人端一张凳子给他,就叫他坐到侧旁,微笑说道:“经过昨晚的纷

扰,大功总算告成,外有廷臣,内有宗室,还有煌煌祖训,不怕父皇不惩治他们。你也辛苦

了,咱们且饮酒看技。”原来明太祖朱元璋立国之后,定下封建制度,把子孙封为藩王,对

防止藩王谋叛,异常严密,例如若不奉诏,藩王不许人京,即在藩地,出城扫墓,也必须奏

请,藩王之间,不许往来,更不得干预朝政,一犯禁令,立即削爵贬为庶人,送凤阳府高墙

“牢狱”永远禁锢。这些严密的规定,便是太子所说的祖训。明神宗朱翊钧虽然宠爱郑贵妃

母子,但这次常洵私自入京,犯了祖训,即使查不出叛逆实据,这大罪也难逃了。加以朝野

的大臣名流如顾宪成.申时行.王锡爵、王家屏等都是拥立太子的人,尤其是顾宪成,在万

历廿二年时,就因立嗣之争,辞官归里,在无锡东林书院讲学,一时天下景从,名士清流,

组成了东林党。虽然在野,影响极大。顾宪成是拥立太子的人,明神宗虽偏爱庶子,也有顾

忌,魏忠贤起初见郑贵妃母子得宠,因此互相利用,藉郑贵妃之力夺取东厂,后来一看内外

形势,对郑贵妃不利,於是又没归太子,更增加了太子的优势。因此太子才洋洋自得的对卓

一航说出那一番话。

卓一航听了这一番话,悚然有感,心想:二皇子虽然不肖,但兄弟骨肉之间总不必如此

猜疑忌克。太子把想谋叛的弟弟捉了,本是应该,但这样幸灾乐涡,却非人君的风度,不觉

想起了“左传”里“郑伯克段于鄢”那段文章。那里记载的郑国两个皇子,也像今日的太子

与二皇子一样,为了争位,哥哥把弟弟捉了。那个弟弟“共叔段”比今日的二皇子常洵还要

胡作非为,而郑庄公则要比太子常洛宽厚。但“左传”还是讥讽郑伯以机谋施於骨肉。卓一

航暗暗心寒,又想起盂灿为太子而死“而太子听到死讯,却一点也不哀悼,不觉把没靠的意

思消去一半。

太子见他悠然若有所思,举杯笑道:“你且看我门下卫士的轻功妙技!”卓一航举头观

看,只见庭院中四个汉子,肩头上各顶着一枝长长的竹竿。

每根竹竿上攀一个少年,左手握竿,右手执剑,四名大汉肩头顶竹竿绕场疾走,竹竿上

的少年作出种种姿势,或作“倒挂珠  ”,或作“平伸雁翅”,或以足钩竿,或以指定竿,

姿势十分美妙。卓一航常在天桥看耍杂技,杂技中虽也有这样节目,但攀附着竹竿演技的

人,却远没有这麽灵活。四名大汉抱着双手,在场中穿花蝴蝶似的左穿右插,肩顶着的竹竿

颤动不休,弯下了一大截,但竹竿上的少年却是嘻笑玩耍,好似稳如泰山。卓一航道声

“好!”太子微笑道:“这算不了什麽。”一击掌,四名大汉左穿右插,上面四个少年也是

东一剑西一剑,交互混战,真是极尽龙蛇衍曼的奇观。卓一航细看时,只见四个少年,虽是

混乱刺击,并无固定对手,但却颇有法度。不禁鼓掌称妙。这四个少年的轻功造诣,已非寻

常可比,不能以等闲耍杂技的人视之了。

太子又击了击掌,卫士班中蓦地走出一个五十馀岁,紫膛面.山羊须的汉子,手上也拿

着一根竹竿,走到场心,把竹竿折为两段,在庭中一竖,身子腾起,双足点着那两根竹竿,

身形晃了几晃,便定了下来。要知竹竿竖在地上已难,而支持一个人的重量更难。这人非但

轻功高妙,力度也用得恰到好处,才能稳住重心。这人站稳之后,叫道:“来吧!”那四名

汉子,肩头上顶着竹竿,绕着他打转,竹竿上的少年发一声喊,忽然一个个的跃下,持剑向

他疾冲!那人身手矫捷极了,站在两段竹竿上纹风不动,四个少年先后向他冲来,他伸出两

手,一接便抛,就像耍杂技的人抛飞刀似的,把左面冲来的少年抛向右边,有面冲来的少年

抛向左边,一抛又接,一接又抛,更妙的是,那些冲来的少年给他一抛,又恰恰抛到那四名

大汉的竹竿上,就像演出一场闭中飞人的大杂技,好看之极!

太子再次击掌,场中的人倏然停止,四名大汉取下竹竿,竹竿上的少年也各个跃下。那

个留着山羊须的汉子,微微一笑,也跳下地来,那两段竹竿,却仍然竖在地上。卓一航眼

利,看出那两段竹竿似乎短了一截,方在诧异。那汉子哈哈大笑,把两段竹竿拔起,地上竟

然留下了两个小洞,须知竹竿质柔,泥地甚硬,这人主见能运用足尖的内力把这竹竿插入地

内。这份功力,确是非同小鄙!太子把那汉子招来,给卓一航介绍道:“这位是西厂第一高

手,现父皇拨给我使用,名叫郑洪台。卓先生武艺高强,两位正好交个朋友。”郑洪台伸手

相握,卓一航忽觉他陡然用力,五指就如铁箍一般!

卓一航心想:他是在试我的功力。手板放轻,郑洪台突觉手中握着一堆棉花,卓一航的

手掌已似游鱼一般滑了出来。郑洪台道:“好,是正宗的内家功力,阁下不是武当派也是嵩

阳派的了。”卓一航微微吃惊:只凭这一试招,他竟能知道我武学渊源。当下说道:“武当

派的紫阳道长正是家师。”郑洪台“啊呀”一声道:“原来是天下第一名手的高徒,难怪这

般了得。”各道仰慕之意。太子兴尽遣散众人,带卓一航回转书房。

神宗已老,太子随时可能即位,所以急於招揽人才,眼见这卓一航文武全才,又是世代

大官之后,对他十分赏识。於是礼贤下士,请他在太子宫中担任官职。卓一航以孝服未满推

辞。太子道:“又不是在朝中为官,在我府中当个客卿,也并不违背孝道。”卓一航道:

“家父  骨,还要运回家乡。微臣祖父,年老无人侍奉。昔李密陈情,圣主尚放他归里。微

臣未入仕途,岂忍夤缘求进。”太子叹道:“先生纯孝可风,自古道忠臣出於孝子之门,我

也不勉强了。但望你安葬令尊之后,再到京师,让我得以亲近贤人。令尊的冤情,日内必可

昭雪。你且在我宫中暂住几天。”太子盛意拳拳,卓一航自然不好推辞。

过了几天,朝中又是一番气象。神宗格於祖宗遗训与朝廷议论,迫得把郑贵妃贬人冷

宫,将二皇子常洵削爵囚禁,郑国舅则被问了圜首乏刑,一场大变,顿时平反过来,被牵连

的大官也一个个得到昭雪。卓一航的父亲卓继贤惨遭枉死,皇上颁旨给他洗脱了叛逆之名,

并追赠了太子少保。卓一航拜谢了太子恩情,心中稍得安慰,抒发了抑郁之情。“梃击案”

至此告一段落,只是那持蜓闯宫的郑大混子,却突然不明不白的死在狱中,神宗糊里糊涂,

也不追问。太子以大敌已除,不愿牵连过甚,也作罢了。自此魏忠贤一面在宫中弄权,一面

和太子结纳,但忌惮太子精明,暗地怀着鬼胎,终於后来又弄出明朝的第二个大怪案-,

“红丸案”,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且说卓一航赖太子之力,替父亲昭雪之后,浩然有归志。他向太子告了个假,到报子胡

同孟家去探访王照希。不料王照希和孟秋霞都不见了。卓一航怅然回宫,与太子说了,太子

也甚惋惜。叫人把孟灿的功劳,记在簿上,把盂灿女儿女婿的面貌也画了出来,以便日后寻

觅酬报。卓一航心里暗想:他死时你毫不关心,现在却惺忪作态,做给谁看。

过了几日,卓一航将父亲的骨骸移了出来,放人金谭,向太子告辞。太子忽道:“卓先

生,有一个人想和你一同回去。”

卓一航道:“殿下府中有人要到狭西去麽?”太子道:“正是。你迁丧令尊,千里迢

迢,有人作伴也好。”叫卓一航稍候,过了一阵,侍从带上一人,却原来就是那日演技的郑

洪台。郑洪台笑道:“我们两人作伴,多厉害的强盗,大约也能应付了。”卓一航心念一

动,冲口问道:“若然是碰到玉罗刹呢?”郑洪台面色倏变,随即掩饰笑道:“咱们与玉罗

刹河水不犯井水。卓兄不必害怕

两人离了京师,晓行夜宿,路上大家谈论武功,倒也不觉寂寞。过了二十多天,穿过山

西,到了狭西边境。沿途时不时见有人和郑洪台打招呼,这日来到华阴,西岳华山,已在面

前。卓一航想起华山落雁峰上,有一所道观,观中的道士贞干道人是师父的知交,师父曾叫

自已回家时去拜访他,因对郑洪台说了。郑洪台道:“那正好了,咱们索性在这里逗留雨

天,我也要等几位朋友。”

第二日一早,卓一航邀郑洪台上华山,郑洪台推说有事,但嘱他早去早回。卓一航独自

一人,步上华山,那华山名列五大名山,朝阳.落雁.莲花、云台、玉女,五峰环拱,峰峦

重叠,形似一朵插天花瓣,端的壮丽无俦,落雁峰是华山第二峰,卓一航行了许久,到了半

山,巳近是中午时分,山顶云烟弥漫,天色沉暗,卓一航担心下雨,幸好道观已经在望,卓

一航步入道观,观内疏疏落落,居然也有几个香客。卓一航走过经堂,拾级登殿,忽见一个

妙龄少女,匆匆走出,颜容艳丽,美若天人,虽是惊鸿一瞥,也觉意夺神摇。卓一航心想,

若她下到半山,碰着大雨,那就糟了。

卓一航进了大殿,通名求见,贞干道人极为欢喜,亲自把他接人丹房,叫小道士端来华

山的名茶,卓一航替师父问候,贞干道:“我与尊师已有十年不见了。想不到他调教出这样

一位好徒弟。”歇了一歇,又道:“你的叁师叔红云道人一月之前,倒曾经过此地。”卓一

航道:“我叁师叔来做什麽?”贞干道:“听说你武当门下,有五个第二代弟子,全给玉罗

刹割了手指,辱骂一顿。红云道人要找玉罗刹算账呢。是我把他劝了又劝,劝他不要和小辈

斗气,后来也不知他去了没有?”卓一航心想:到处都听人说起玉罗刹,这女魔头不知是怎

样凶恶的样儿?

两人谈了一阵,外面仍是闷雷不雨。贞干道:“看来怕有一场暴雨,你在这里歇一晚

吧。”卓一航记挂郑洪台和他父亲的骨  ,立刻告辞道:“还有个朋友在等我,下山较快,

我还是赶回去吧。”贞干托他问候师父,送出山门。

卓一航下到半山,忽然雷声轰轰,乌云蔽天,大雨欲降。

卓一航游目四顾,忽见半山腰处,有个大洞,洞口崖石,刻有“黄龙洞”叁个大字,洞

外修竹成丛,古松几树,还有石几石凳,想是观中道士见这古洞风景颇佳,特意经管的。卓

一航道声“侥幸”,这山洞正好避雨,於是迈步人内,人了洞后,外面雷声接连不断,大雨

已是倾盆而下。

洞颇深幽,卓一航行到腹地,忽然眼睛一亮,洞中的石板凳上,竟然躺着一个妙龄少

女,欺花胜雪,正是在道观中所遇的那个女子,看他海棠春睡,娇态更媚,卓一航是名家子

弟,以礼自持,几乎不敢平视。见她睡得正酣,又不敢将她叫醒,心想:若她醒来,岂不误

会我是个轻薄之人,於几乎不敢平!是放轻脚步,走到近洞口之处,盘膝静坐,看外面雨越

下越大,虽然心头鹿撞,想那少女颜容世间少见,但却连看也不敢回头去看。

坐了一阵,卓一航忽觉洞中寒意迫人,心想:我是一个练武的人,犹自感到寒意,洞中

那个少女怎生抵受,只怕要冷出病来。又想道:“孤男寡女,虽然避嫌,但若眼见她将因寒

致病,於心何忍了避嫌事小,宁愿她醒来怪责我吧。於是又放轻脚步,悄悄走入洞中,脱下

身上大衣,轻轻盖在她身上。又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走了几步,忽听得背后那少女翻身的声响,卓一航不敢回头,但听得那少女厉声斥道:

“大胆狂徒,敢来欺我?”卓一航忙道:“小娘子别见怪,是我见这洞中寒意迫人,怕你受

冷,所以冒昧给你添衣。”那少女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请你回过头来。”卓一航好生奇

怪,回过头来,还是不敢平视,那少女将大衣递过,说道:“先生适才举动,我都见了。先

生真是个至诚君子,我平生还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换是旁人,怕不要大肆轻薄。”卓一

航心想这女子说话怎的如此坦率,面上热辣辣的,又听那少女道:“我刚才骂你,是故意吓

你的,你可不要见怪。”卓一航皱了皱眉,心想怎的这样喜怒倒颠,骂人当玩耍的。那少女

鉴貌辨色,笑道:“我生性如此,所以许多人都怕我呢。我以后一定改了。”卓一航听她这

没头没脑的话,更是奇怪,心想,你既然性情如此,何必突然要改,你改不改又与我何干。

那少女见他尽不说话,面有愠容,又道:“先生还恼我吗!”卓一航急道:“小娘子那

里话来,我怎会恼你。”那少女喜道:“我知道你不会恼我。你心地真好,我自出生以来,

还未有人像你那样照顾过我。”卓一航道:“你的爸爸妈妈呢?”少女道:“我还未懂人

事,爸爸妈妈就已死了。”卓一航歉然说道:“恕我乱问,挑起你的愁绪。”那少女忽然玉

手一扬,向他肩头按来。

卓一航身形一闪,那少女身体歪斜,似欲倾跌,卓一航用手指一钩衣带,飘了起来,用

衣带拦她腰肢,防她跌倒。那少女站稳脚步,尴尬说道:“地下湿,脚一滑,不是先生出手

相扶,我几乎跌了一跤。”忽而又笑道:“说错了,不是出手,是用衣带扶我。”卓一航面

红耳热,不敢出声。那少女忽道:“你也怕我吗?”卓一航奇怪这少女说话,怎麽类似疯

痴,继而一想,她无父无母,所以心里难受,怪不得她这样。因道:“我  觉小姐可怜。”

少女截着话头,颤声问道:“可怜?”卓一航续道:“也很可佩。小姐孤单一人,活到现

在,还敢独上华山烧香,若非有绝大勇气,也不能移。”那少女低垂粉颈,说道:“你说得

真对,怎麽你就像我的老朋友一般。喂,你叫什麽名字!我还未请教你呢。”卓一航把姓名

说了,转问少女,少女道:“我姓练,我没有名字,你替我起一个好吗!”外面雨声渐止,

一阵风刮了进来,少女衣袂风飘,姿态美妙,卓一航突然想起“霓裳羽衣”的说话,冲口说

道:“叫做霓裳,岂非甚好?”那少女忽然面色大变,喝道:“你是何人,从实招来!”卓

一航惊道:“我就是卓一航嘛,练小姐嫌这个名字不好,不要便是,何必发怒。”那少女双

眸闪闪,眼光如利剪一般直盯着他,听他说后,静了下来。道:“我又发怪脾气了,你给我

取的名字很好,我以后就叫练霓裳吧。”

卓一航抹了额上的冷汗,心想:“这位小姐真得人惊。”练霓裳忽道:“我看先生精通

武功,不知到华山何事!”卓一航道:“我在武当派学过几手叁脚猫的功夫,那谈得上精通

二字,我这次是将父亲骸骨,迁葬回乡,路过华山,特上来烧一炷香。”看官们大约都知道

这位少女就是玉罗刹练霓裳了,难得卓一航给她起的名字,正巧就是她的本名。玉罗刹心里

生疑,刚才试他,又看出他是武当派高手,武功远在耿绍南之上,连红云道人,也要逊他一

筹。只道他是有意寻仇,不料他毫不隐瞒坦然说了,看神气他绝对不知自己便是主罗刹,不

觉哑然失笑。须知玉罗刹手底极辣,若然刚才卓一航有点隐瞒,那就糟了。

玉罗刹盈盈笑道:“我闻得武当派剑法天下无双,怎能说是叁脚猫的功夫?”卓一航

道:“学无止境,天外有天,各派武功,都有特长,那有天下无双的道理。不过武当少林,

历史悠久,代出英豪,所以武林人士,遂谬加赞赏罢了。至於我资质鲁钝,虽有名师,书剑

无成,更是无足称道。”卓一航这时已怀疑玉罗刹懂得武功,话说得特别谦虚。玉罗刹留心

聆听,点了点头。忽然向卓一航行来,衣袖一拂,闪电般的捉着了卓一航的手腕。

卓一航大吃一驾:自己怎会闪躲不开?涨红了面。试用力挣脱,玉罗刹故意把手一松,

洞外雨声惭止,山头隐有啸声。玉罗刹道:“哟,我害怕得紧,我一害怕就想拉个人作伴,

你又不理我。”卓一航也不知她是有意无意,猜不透她到底会不会武功,但看她楚楚可怜,

不禁说道:“小姐若是害怕,我送你回家吧。”玉罗刹走近洞口,看看天色,说道:“雨就

要停止,有人等着我呢。不用麻烦你了。”过一会儿,雨收云散,玉罗刹道:“好,我要回

家去了。”卓一航本想问她:你既无父无母,家里还有何人。但见她言行诡秘,不知怎的,

心里有点怕她,不敢冒昧问她身世。因道:“既然如此,我也要下山了。”玉罗刹道:“那

麽你先走吧。”卓一航走出洞口,玉罗刹忽又唤他,卓一航愕然回顾,玉罗刹道:“我要你

依我一件事。”卓一航道:“你说来听,我依得便依。”玉罗刹道:“你遇见我的事,不许

你对任何人说。”卓一航笑道:“这事好依,咱们萍水相逢,过了便算了。我说它干吗?”

玉罗刹眼圈一红,忽道:“原来你完全不把我放心上。”卓一航不知所措,只好道:“我就

要回  北老家,咱们以后未必能够再见。不过他日如能再见,我一定将你当成好朋友款

待。”玉罗刹挥挥手道:“好,你去吧!”卓一航飞跑下山,到了山坳,试一回头,练霓裳

还倚在岩前,隐约可见。

卓一航回到客店,郑洪台道:“你到华山进过香了?可见到贞干道长麽?”卓一航道:

“见过了。”郑洪台忽道:“可惜贞干道人从来不理闲事。”卓一航听他话中有话,问道:

“郑前辈有什麽事?”郑洪台欲说还休,忽然反问道:“你上华山,除了贞干道长外,还见

到什麽有本领的人麽?”卓一航心灵震动,想起练霓裳的话,道:“没有呀!”郑洪台也不

再问,当下又和他谈论了一会江湖事迹,吃过晚饭,各自就寝。

卓一航睡到半夜,朦胧间忽听得远处又有啸声,瞿然惊起。门外有人轻轻敲门,是郑洪

台的声音说道:“卓兄,开门。”卓一航拔了门闩,郑洪台进来剔亮油灯,忽然问道:“卓

兄,你怕不怕玉罗刹?”卓一航诧道:“什麽?”郑洪台道:“我只要你如实答我的话,你

怕不怕她!”卓一航道:“我还未见过她怎会怕她?”郑洪台喜道:“不怕便好!那麽她劫

你祖父,辱你师兄,你也想报仇麽!”卓一航道:“除非师父有命,我不想特地去找她报

仇。”郑洪台道:“那麽若偶然碰着呢?”卓一航越想越奇,跳起来道:“难道玉罗刹就在

这里?”正是:如幻如梦,疑雨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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