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女人乔花

矮女人乔花 “你个牛日的呐，你想钱想疯了？啥子钱都在想！你陪我鞋垫！”乔花一仰身倒在荞麦地里，那些刚开的荞麦花花即刻就将不到一米高的乔花淹没在一遍粉色的花海中了。 乔花因个子矮而出名。周围几十个村寨都知道那个以前常出没老熊的叽咕（注）寨出了个长不高的矮子女人乔花。又因乔花身短脸却俊俏得一朵花似的引起当时不少年青人的遐想慕名而往。可一看她那只有六，七岁女孩的身材，都顿足长叹：哎！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配错了地方。乔花可不因为自己比别人矮一大截而作贱自己，乔花的心高着呢。在周围几十个寨子中没有人敢小瞧这个出了名的矮子巧姑娘。 乔花个子小做力气活吃力，猪草牛草的活就她全包了下来。累了就坐在树荫下绣围腰，绣鞋垫。她绣的那些花，常常引得蜜蜂和蝴蝶误以为是真花，直围着乔花的手打旋旋。乔花就把那些绣好的围腰鞋垫铺在草上，挂在树上，那些蝶呀蜂的第一次上当之后，过一会又会当成真的。让其他姑娘好生嫉妒她的聪慧和巧手。乔花在别的姑娘面前从没自悲过，只是这婚姻大事难了点。农村姑娘结婚早，同龄姑娘差不多都嫁人结婚了，乔花还没有人上门提亲。最后经人撮合，和本村孤儿秋贵结了婚。秋贵憨厚老实，家徒四壁，穷得鬼都不上门。虽说也是20多点的壮小伙子，人也长得精神英俊，可是哪个姑娘不想爬高枝，愿往穷坑坑跳呢？乔花认命嫁了这个穷鬼，秋贵也认命娶了这个矮子做老婆。 都说乔花这么矮，发育不全，不会生育的，谁知第二年乔花就生了个眉清目秀，仙女样的女孩，都说她家祖上积德，百年修来这么个美人胚子。周围寨子的人得知这一消息，个个支楞着耳朵，听着外寨别村的人传播着这一消息。然而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18年后，乔花生的那个女孩竟然考上了四川省华西医科大学。就在大家惊奇、嫉妒的复杂心理中，又传来一个更大的消息：乔花家交不起女孩的大学费用，那女孩喝农药自杀了。人们惊愕叹息之余，又传来消息，女娃没死，被那天来寨上的地税所税务员小刘等几位同来的人救下来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乔花和税务员小刘等结下了不解之缘。 乔花清楚得记得那是农历7月初几头，二季荞子刚下种不久，屋后头那遍火地的荞子齐刷刷已长到5寸多高。就在这时自己那宝贝女儿阿妹接到上大学的通知书，全家人又是喜来又是忧。喜的是女儿勤奋好学，考上好大学。这可是叽咕寨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娃。几辈人不识字的乔花家，居然出了个大学生。这可是给矮子乔花和穷鬼秋贵争光拿脸了；愁的是这开学就要交一万多元的费用到哪里找呀？别说乔花一个残废的残废的矮子女人靠地里收入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就是寨中最富裕的阿五家也没有这么多钱呀。乔花拿出所有的积蓄，又去亲戚娘家告急下话才凑够五千多块，剩下的五千多块到哪里去找啊！乔花从没这么遇难过，急得按着秋贵的老祖宗骂。秋贵闷着头，只是在旁陪着叹气。 “阿妹，我们不读书了好吗？你妈实在是出不起这个钱啊。” 阿妹咬着嘴唇，看着只打齐自己胸高的母亲没有出声，只是那泪珠子，牵线线似的的从眼中流出来。女儿的泪，象锥子样扎在乔花的心里，她站起来，走出房外，说了句“借钱去！”她那短短的腿，摇摆着矮小的身子消失在绵绵的大山中。 五天后，乔花两手空空，一身疲惫的回到叽咕寨。远远地看见下山的道上一群人，急急地往山下赶，其中有个人像自己的男人秋贵。乔花也没在意，进了自己的石头房子。房内静静的，不见了女儿和秋贵，只有几只鸡在院子里悠闲地度来度去，看家的黄狗，伸着懒腰迎接着乔花。一丝不详，掠过乔花的心头，她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外，朝刚才那群人的方向赶去....... 真是悲哀啊，梦醒之后，那满坡的荞子花花开得一遍粉红。 乔花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寻短见，幸好小刘他们来的及时，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之后乔花听秋贵讲，那天小刘和地税所的另外两个来寨上收农业税款，走到乔花家，喊了两声乔花的名字没有人应声，连那条凶狠的黄狗也没有听见叫声，却听到一种异样的声音从院中传来，他们觉得好奇怪，小刘一推门，门开了，见阿妹按着肚子倒在地上，旁边倒着一个农药瓶子，小刘情知不好，也顾不了许多，将乔花家潲水桶中的潲水强行灌了半碗在阿妹口中。阿妹吐的死去活来。秋贵这时回来看见这情景，再闷的他也知道是怎么会事，吓得呆呆的没有了主意，还是小刘招呼着把阿妹背起往山下跑，送到了医院。 幸好是那半碗潲水救了阿妹的命。那农药，头天乔花还用来喷洒了花椒树。当小刘他们知道阿妹是没有钱去上大学时才自杀的，深深地震撼了他们，当即掏干净身上的钱给了乔花。要强的乔花难得流泪，此时怎么也止不住那带咸的水往外流。 之后，小刘他们向局里汇报了乔花家的情况，局里当即组织单位职工给他家捐钱、送衣服，帮助羌族姑娘阿妹圆大学之梦。还想办法给秋贵搞了部人力三轮车进城争钱，并免去一切费用和税收。小刘拿出和女朋友合存的一万元给交给乔花，叮嘱着不要废了阿妹的学业。 乔花手中可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摇摇晃晃的站立不住，这钱太沉重了，她不敢要，执意要还给小刘。小刘却笑着说：“接算借给阿妹的，等她毕业了以后再还我吧。医生可是个好职业哦！” 好人哪，好人。乔花没有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好几次她都不想信这是真的，摸摸自己那短短的脚，掐掐自己那短短的手臂，脚上有感觉呀，手臂掐起来也知道痛的。乔花不再怀疑这些她不相信的真实了。她跪下来要给小刘磕头，魇得小刘脸色通红，忙拉起乔花，连说要谢就谢大伙和我们的领导吧。 女儿进了省城上学，秋贵在城里蹬三轮，家里一下没有了人，所有的都活在她那不到一米的身躯上。 六头猪要喝喂，地里的庄稼要做。寨子里的人看到的是一个孩童样的身影整天忙里忙外的。 这日子过的虽然比以前累，乔花却觉得比以前有了奔头，有了希望。然而她有一件心事却放不下，那就是地税上的那些税务员干部，怎样才能向他们报答对我这样一个半残废人乔花的心啊？ 这天她看着房子后那一大遍荞子花被像波了彩似的镶在一片绿色中，那粉红的小花在酱色的荞杆上仰起一朵一朵小小的花儿，千朵万朵就汇成了一片粉色的海洋，在微风中比此起伏，摇来摆去，着实好看，年年都看荞子花花开，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不起眼的荞子花花也是如此的漂亮动人？把荞子花花绣在鞋垫上，送给小刘他们，不正好表达了我乔花的心意吗？ 羌族人家有句话叫“荞三麦四”。就是说这荞子下种三个月就可以收割。3月下种，6月收割。早玉米收完，7月又可以种荞，一年二季。 又不嫌土肥土瘦，撒下不管，只管收割。 转眼二季荞子也收割完毕，接着就是冬月、腊月。乔花盘算着那6头猪可以宰杀4头，城里人爱吃羌家腊肉，腌制好给税务上的同志送一些，剩下的自己留着平时吃，那3头全卖，给阿妹做下学期的生活费。这空闲的时间就是做鞋垫了，乔花还不老，眼睛和手指还和当姑娘时一样好使。 小刘、董所长、杨主任、何股长、还有那个带眼镜的脾气最好的胖小伙子......乔花算了算，共有二十一个人，这二十一双鞋垫全绣成荞子花花，当然要给小刘和他的女朋友多做一双。 冬月一过，杀完年猪，乔花就蹬在自家院中那块木疙瘩上飞针走线忙开了。寨子上人见乔花整天闭着院门不出来，好生奇怪：这矮子女人中邪了？还是家中养了野男人啦？秋贵又不在...... 那些好事的女人唧唧喳喳私下里议论著乔花的奇怪行为，最后才发现原来乔花闭着院门是在绣鞋垫。女人们再次互相议论一番后，得出的结论是乔花在为她女儿准备嫁妆。回家便给各的自男人说，男人们是不耐烦女人的这些鸡零烦琐，不在意的哼一声或是朝自己女人吼道：“吃家饭管野事，有你屁事。今后你少管这些闲事！”女人讨了个没趣，翻翻白眼，转身走开...... 乔花自然不知道寨子中这些和她有关的事，她只想尽快地把这二十一双──不，是23双鞋垫尽快完工。她白天绣，晚上绣，终于在荞子花刚露出粉脸时她的鞋垫也绣完了。 昨天秋贵回家来说城里一家馆子要买荞面，乔花装好一袋去年蘑好的荞粉，叫秋贵送到那家馆子去卖，顺便把鞋垫带给小刘他们。她还特把小刘的那4双分开包，单独送他。 谁知秋贵下山后遇到一群外国游客，见秋贵抱了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不知是何物，拦住秋贵要看。秋贵憨厚地摊开那堆鞋垫，比划着解释这是用在鞋内隔汗用的。外国游客渍渍称奇，拿着鞋垫个个爱不释手，很是惊奇，这么美的东西踩在脚底，你们中国人也太奢侈了。纷纷要买。 秋贵为难了，这可是乔花送给地税务干部的呀。那群游客见秋贵面露难色，以为怕他们出价太低不愿卖，就一人掏出200元人民币塞在秋贵手中。秋贵慌了，忙说要不了这么多钱！那些外国游客竖起大拇指连说：“美丽，艺术品。”秋贵梦里梦出的让人抢完了鞋垫，怀中抱了一大堆钱。等那些外国人走了，他一数那些钱，竟有四千八百元。秋贵那里想到这小小的鞋垫，竟换回了四千八百元，够阿妹下年的学费了。他颤抖着，悉悉簌簌的揣好钱，把荞粉藏在崖窝下，反回寨子，高兴之余，忘了此行目的，他要把这好消息告诉他的矮子婆娘。 乔花在荞麦地割猪草。这几个月来眼也绣花了，头也绣迟钝了，她贪婪的呼吸着带荞麦花的空气。见秋贵匆匆地回来，还以为他忘了什么。她直起她那不到一米的身子，询问着秋贵。秋贵本不善言语，加之兴奋，磕巴着把事情原委说给女人听，原以为乔花会和他一样高兴，那知道乔花听完后，呆呆的楞了几秒钟，就朝着秋贵大吼起来，接着身子往后一仰，便昏倒在荞麦地里。 秋贵见乔花昏了过去，明白自己闯了祸，忙把乔花抱在怀里，掐她的人中。乔花悠悠吁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一时没记起刚才的事情。秋贵见女人醒了，忙讨好地问了句你没有事了吧？乔花看着男人那张脸，突然记起了一切，她不顾一切的大叫一声，犹如一只愤怒的猫骤然敲碎寂静的深夜，接着一只手就朝秋贵抓去── 秋贵被女人突然的尖叫，惊的一松手，就把乔花重新摔在了麦荞地里。乔花没抓着男人，反被摔在了地上，她翻身爬起来，再次去抓秋贵。秋贵此时是打不过这矮子女人的，仓惶跳开一步，甩开长腿就跑，一只手紧紧地按住衣襟，怕那四千多元钱掉了出来，乔花在后面紧追不放。秋贵跑进自家院中，紧紧地用门杆抵住大门，乔花追到门前进不了院子，一边用拳头擂着门，一边跳着短短的脚，大声吼到：“秋贵，你牛日的，不把鞋垫给我追回来，我和你拼命！”秋贵在院中那敢搭半句白，只有家中那条大黄狗听见女主人门外的叫骂声，欢快地冲着院外汪汪地叫着。那些好事的女人听见叫骂声，赶紧爬上自己的房屋顶，看着乔花在她院外又跳又骂她的男人。 她们不知道秋贵把乔花关着门绣了一个冬天又春天的鞋垫怎么了，惹得这矮子女人找她男人拼死拼活...... 叽咕──老熊

一个矮小而高大的形象，有点像贾平凹写的那个陕西剪纸女人。语言和生活场景的描写勾勒一副逼真的风俗画，一种原始质朴的美丽。

但一些句子如果更流畅和自然一点就好了，比如：“又因乔花身短脸却俊俏得一朵花似的引起当时不少年青人的遐想慕名而往。”怎样遐想，其实可以用一句其他的语言替代，可能更自然效果更好。

很有川西北的民俗风味，尤其是语言上！但有些地方过渡不太自然，与本文的总体风格有一点点冲突。个人看法！呵呵！

两位朋友说的极是。

这是赶急写的。因我州文学杂志要出个地税专号，我对地税又不熟悉，不知道怎样去表现地税工作和地税人员。只好用一个侏儒女人的动作和故事去体现对地税工作的重要和对他们工作的理解，支持。我也知道自己远远没有写出所要达到的目的和效果。我再继续修改，希望朋友们多给我指出文章的不足，这才是对残荷最大的爱护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