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勇：康有为是有性格缺陷的改革想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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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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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phoer.net 6 p: O8 E! e# I. G6 m) m8 Q. g为纪念戊戌变法105周年，△历史栏目特邀请五位历史学家，共话戊戌变法的成败得失，还原105年前那场变法前后的权力角逐、理念碰撞。用那个时代、那些人的故事，来指引我们对百年来中国政治变革的反思。以下为学者马勇接受△历史栏目采访的第二部分，谈戊戌变法中的康有为。

△历史栏目：您之前曾经发表过一篇题为《中国近代历史人物研究》的文章，对人物研究有一定的心得和体会，刚才您多次提到康有为，您能不能评价一下康有为这个历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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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phoer.net 4 g9 a/ }. q$ k% P5 j马勇：去年在康有为的故居万木草堂，有个演讲。万木草堂有一个巨大的康有为的油画，那个油画特逼真，我就对着康有为的油画说今天如果讲得不对，康先生可以显灵。康有为属于知识分子当中具有超强想象力的人。康有为是绝顶聪明的人，他自己也讲，他30岁之前，所有的学问都定型了，30岁之后，再没有增加学问。我们现在再牛的人，都不敢这么讲，我们都讲活到老学到老，康有为讲，我30岁之后学问再没有增长过，都是30岁之前定型的。康有为很狂，他学问确实有。古今中外，大概康有为当时应该算是第一个。1898年京师大学堂建立的时候，中国人、外国人都在推举京师大学堂的总办，最多的就是推荐了康有为。其他人也有推荐严复的，也有推荐别人的，但是推荐最多的就是康有为。就是在新学和旧学上，康有为都是掌握最多的。但是康有为是心理上有障碍的人。我研究他，读康有为的自编《年谱》，读他的文献，我觉得他有严重的心理毛病，他年轻的时候，整夜整夜不睡，看星星，长啸，就是大嚎大叫，有点神经智的感觉。后来康有为在人际交往当中有障碍，他只和熟人往来，他和生人交往的时候没有办法的，我们仔细体会他的这种状态，他当然对他的弟子们是没问题了。在弟子们面前就是康圣人，他的弟子对他都是很崇拜，因为他确实有学问，滔滔不绝，他能够用半天征服梁启超、麦孟华。梁启超、麦孟华当时都是粤海堂的高材生，但是康有为跟他们谈了半天，从中午谈到傍晚，两个人就从粤海堂退学，跟着他。粤海堂等于是补习班，康有为办的也是补习班，我讲万木草堂就是补习班，康先生我说的对不对，就是科举考试的补习班。粤海堂也是补习班，梁启超和麦孟华这拨人在粤海堂，是官办的，好像四中的补习班一样是官办的，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很牛，我自己办了一个万木草堂，我怎么征服呢？我就分析了康有为讲的内容，他说要扩充知识，不能只懂卷子里面的知识，卷子之外的知识更重要，康有为半天就蒙住这几个人。当天梁启超、麦孟华就退学，跟着他学。
http://www.phoer.net 4 t& {, ^; z$ i/ p& l7 R9 G　　康有为有他的本事，但是他有人际交往的障碍。我们看和那些他不太熟悉的人，他并不是愿意和人家建立公平的探讨问题，他不是这样的，他是按照他的想象去判断，他判断刚毅说了哪句话，根据一句话判断这个人是保守的、不可交的人。荣禄也是这样，他跟荣禄的交往，我们能看到的史料，1898年的春天，他交往有那么一两次，荣禄对他很客气，荣禄讲康先生你现在是大改革家，究竟中国的改革应该怎么做？人家作为一品大员去问你，应该是不耻下问，康有为当时侃侃而谈，很简单，杀掉一、二品大员，多杀几个，中国的改革就可以了。后来荣禄在回忆的时候讲，太可怕了，太血淋淋了。整个不是在讨论问题。这样的话，荣禄后来回忆就觉得康有为在交往上有交往障碍，他完全凭借想象。
　　还有一个别人对他好，对他客气，康有为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袁世凯，袁世凯是一个官场的“油子”，袁世凯出生在军人世家，军人世家当中，就见的关系很多，属于很知道礼数，见到谁都很客气。见到康有为，就说康先生，康老师你很厉害的话，袁世凯应该就是这样的角色，但是康有为就错误判断，康有为就被袁世凯这种康先生、南海先生、康老师，就被这种词汇所迷惑，因此他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认为袁世凯可靠，想去包围颐和园，捉拿皇太后，就选择了袁世凯。这个判断就是错误的，等到谭嗣同把这个消息告诉袁世凯，袁世凯讲哪儿归哪儿，你们怎么知道两宫之间有矛盾？袁世凯是高干，袁世凯是副部长，你们怎么都知道，你们都没见过。康有为一辈子没见过慈禧太后，就见过皇上一个小时，你们怎么能知道两宫有矛盾，不就道听途说，所以袁世凯根本不同意。这个时候康有为又按照自己的想象，因为袁世凯不同意，康有为继续推理，袁世凯告密了，为什么告密，因为他不是我的学生，不是我的圈里人，从原来最信任他，一下子变得根本不信任。
　　我去年发过一篇文章，袁世凯有密未告，袁世凯知道这个秘密，但是袁世凯根本没告密。因为他觉得不值得告，你们几个文人求我出兵包围颐和园，我跟你们讲了不出兵，你们就不会闹。这个事情在袁世凯概念当中不成立了，但是康有为按照他的想象，你可能告密，因为你知道我的内幕，这样导致他连夜逃跑。
　　如果评价康有为，我认为，当然我们讲康有为是爱国主义都没问题，他的维新变法思想都没问题，但是我讲他是一个有性格缺陷的人，他这种性格缺陷也就决定了事业本身包括对中国问题的有害和有利的一面，当然如果没有性格缺陷，没有神经质的东西，大概也不敢提出变法，章太炎讲凡是推动中国改革的敢闹事的，大概都是神经病。章太炎1906年在东京演讲当中讲的，他讲的大概内心隐含着一个章太炎式的，一个孙中山式的，一个康有为式的。当时几个风光的人物，大概精神上都有点精神障碍。没有这种东西的，一个平常人当然容忍了，不会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干改革。我基本上评判人物，不愿意把一个人物看成一个绝对的好，一个绝对的坏，特别是绝对的坏，一般来讲我不这样讲，我讲历史人物，放到一个细节当中，理解小故事，慢慢地，当然要抱着同情和敬意去理解他。解读性格当中可能的某种缺陷，但是仍然抱着同情，不要去恶意地猜测历史人物的动机，如果用恶意猜测他的动机，可能上了一个当，人家没有恶意，结果我们想得很小人。我对历史人物的判断，你问我对康有为怎么看，应该这样来看：一个伟大的改革者，但是有性格缺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