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英雄少年无壮志

现代家里蹲 · 发表于: 2013-7-25 17:40:00

李万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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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
　　乾隆时代的文学家袁枚在《随园诗话》中说：“古英雄未遇时，都无大志。”这也许有些绝对了，很多英雄年少时并无大志向，却是史实。
　　在中国武将史名列前茅的汉武帝时代的军事天才卫青出身奴隶，少年时候，曾经跟人来到皇帝的甘泉宫，有个脖子上戴着铁枷的犯人给卫青相面说：“贵人也，官至封侯。”卫青微笑的说曰：“人奴之生，得毋笞骂即足矣，安得封侯事乎！”出身卑微的卫青愿望不过是不被打骂，哪会去想什么封侯之事。
　　多年以后，卫青率领汉朝军队对匈奴七战七胜，自刘邦被匈奴耻辱的围困七天后的匈奴军队神话被打破，更开启了汉朝彻底击败匈奴、解决北方威胁的伟大序幕，汉武帝封他为大司马大将军。
　　刘备30岁的时候曾当过平原相，那个小时候让梨、后来被曹操杀掉的孔融任北海相，孔融当时名气很大，刘备还默默无闻；后来，孔融被黄巾军包围了，派人找刘备求救。刘备的反应是：“惊曰：孔北海乃复知天下有刘备耶？”
　　所谓英雄，固然有少年即胸怀大志，但不少恐怕是扬名立万后的“历史篡改”，或者无意识进行的“英雄叙事改写”。天下没有天生的罪犯，也不会有娘胎带的英雄。“形势比人强”，英雄的出炉是个人与社会、时代三者的奇妙造物；志，实乃是琐屑之事。
　　《宋史》载，后来成为抗金英雄、南宋军区司令的韩世忠，年轻时候家贫无产业，爱喝酒讲义气，但是“鸷勇绝人，能骑生马驹。”某日，有相士给说他日后将会封王，不同于汉代的卫青对所谓封侯的预言一笑了之，韩世忠却“怒其侮己，殴之。”几十年后，韩世忠成为南宋苟安杭州的开国元勋，死后被拜为太师，追封通义郡王；宋孝宗时，又追封蕲王，谥号“忠武”，配飨宋高宗庙廷，这可是封建时代臣子的最高荣誉。
　　汉光武刘秀年轻时候，曾经与好友李通和当时的大司马严尤打官司。严尤很奇怪地多看了他两眼，刘秀回来就对李通说，“严公宁目君耶？”“窥其意，以得严君一盼为荣。”一代开国之君少年时竟然对高官多看两眼都欣喜若狂。
　　同样，人之穷困时，少有豪言壮语；腾达后，则舍我其谁起来。
　　康熙六十年，一位四十二岁的中年男子鄂尔泰作诗自叹：“揽镜人将老，开门草未生。”在《咏怀》诗中又言：“看来四十犹如此，便到百年已可知。”
　　然而，雍正登基后，他先后任云贵总督、三边经略，乾隆时代初期，任总理事务大臣。
　　出将入相后，鄂尔泰变得老骥伏枥壮志凌云起来，《在金中丞席上》云：“问心都是酬恩客，屈指谁为济世才？”《登甲秀楼》则道：“炊烟卓午散轻丝，十万人家饭熟时。问讯何年招济火？斜阳满树武乡祠。”对此，袁枚说，“居然以武侯自命；皆与未得志时气象迥异。”
　　历史上那些所谓英雄少年壮志或露出成大事的征兆，无非是他们成功之后的自我回忆或者他人的叙述，乃从历史中找材料为后来的成就来论证而已。是否实有其事都要存疑，不少是夸大创造出来的，给后来的光环增加故事性和历史依据。这就像一些草莽英雄发家当了皇帝，也要给自己找一个光鲜的祖宗，编造自己出生即有异象的传奇，创造发家史中成功的合理性和必然性。
　　纵使那些少年英雄的故事实有，也不能表明他们的天才和未来。类似的聪慧少年多得很，多数没有成功，而少数成了大事大业，就把这种少年行为予以拔高，给多年后的成功讲故事创造历史依据罢了。
　　故事化是文化叙事的本能，当历史为那些成功者树碑立传的时候，总要有意无意的将其人生作为一个连贯故事来虚构，从以前的材料里为后来的成功寻找原因。其实，这不过是“结果决定原因”，是“以成败论英雄”的历史功利主义的另一种版本，成为帝王将相传纪中的惯用手法。
　　人生因缘际会，命运转如飘萍，多数人注定不会成为英雄。那些英雄的神话或者传奇下面，都是些普通面目。所以，司马迁“实事求是”记载刘邦这个汉朝开国皇帝年轻时候就是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是被父亲认为是“不事家人生产作业”的“无赖”、“小混混”。这种评价刘邦记忆是很深刻的。
　　公元前198年，刘邦打败项羽后的第四年，已经当上皇帝的刘邦建成了未央宫，在众大臣之前，乘着给父亲过生日敬酒之机，出了憋在心里几十年的郁积之气：当年刘老爹“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说不若哥哥刘仲勤奋有出息，“今某之业所就与仲孰多？”
　　司马迁没写刘老爹的反应，在随后大臣们为刘邦山呼万岁的大笑声中，刘老爹也会随着嘿嘿的干笑后，连下几杯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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