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廖宗鲁 · 发表于: 2005-6-1 01:11:29

⊙ 廖宗鲁／文
　　电话响了，李坤又在催她了。想到李坤，王婷落寞的心里有了一丝温暖。她向里屋看了看，还可以称作丈夫的陈然可能经过昨晚和她最终谈判，有些疲惫，还没起床。
　　离就离吧，王婷决定签字了。她伸手拿起书案上陈然一周前就已拟好的离婚协议，原本纤尘不染的家，竟已蒙上了不少灰尘，手触到纸，立刻留下清晰的指印，王婷皱了皱眉，还是根据昨晚商定，在补充栏里填上补充意见，然后端端正正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真结束了吗？王婷还是有些不信，摇了摇头，去了浴室。略施粉黛，看着镜里的王婷，她又有了自信。虽然已经二十八了，但由于没小孩，保养得也还不错，看上去也就二十二三，一人在街上，人家都还姑娘小姐地叫她。
　　李坤说的老地方，当然是八年前他们第一次幽会的地方──草塘公园。想到这，王婷胯下的木兰轻骑也快了起来。
　　其实，陈然一夜未眠，听见“哐”的一声门响，知道王婷走了，他立即下床，鞋都没穿，直奔书案处。
　　好歹总算鉴了！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着了地。陈然禁不住双手合什，谢天谢地。前些天真不该让那个女人到家来，可真把她伤透了，但是，不这样，她能签么？还有李坤的出现，真该感谢他，可……陈然心里陡然升起一种难以言状的酸楚……管她的，签了就是好事，陈然又轻松了好多。
　　他匆匆洗漱完毕，按照昨夜的承诺，带了结婚证、屋房产权证、商铺产权证，还有存折出了门。
　　“你今天好靓！”李坤依然是那样热忱，健硕，接过王婷手里的包，帮她支好车。
　　看着成熟豁达神采飞扬的李坤，作为一个高中教师，知识分子，王婷却不得不承认命运这个东西了，而且安排得竟是如此合情合理。难道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六年前，已苦苦相恋她和李坤大学毕业，原想双双留在这个城市，结婚成家。然而命运却不容他们这样一帆风顺。王婷幸运地被本市一家高级中学聘用，而满腹经纶、才会横溢的李坤却无地着落，不得已去了南方。起初，还鸿信来住，两年后，得到的却是李坤和张兰兰结婚的消息，虽然也曾黯然神伤，但终究已经磨砺……一年后，王婷终于与学校老教工的儿子，从到校起就一直对自己穷追不舍的陈然结了婚。婚前倒是听人讲过陈然的一些劣迹，可与王婷接触起，陈然一直在一家贸易公司做事，做得还不错，从业务员做倒了业务经理。前年，陈然双亲相继去逝，留给他们一间价值不菲的铺面房和一笔不算太少存款，给双亲送终后，用那笔钱加上小两口这几年辛辛苦苦的的结余，置了现在这套还算过得去却让同事眼红的商品房。
　　“我们去青城山吧？”李坤磁性动听热情洋溢的话打断了王婷的回想。
　　“反正是周末，不上班。”李坤补充说。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王婷点了点头，她心里自然明白李坤的热情。
　　李坤三周前突然打来电话，说公司要来这里设办事处，他这个办事处主任自然要长住本市了。王婷顺便问了一句“兰兰来吗？”李坤沉默了好一会，才说：“离了。”然后挂了电话。也就是那几天，陈然刚刚提出离婚，王婷气得发昏，六神无主。
　　王婷没把李坤来的事放在心上。她想不通，为什么好日子才开头，陈然就要离婚？前几年，陈然随她住学校公房，当时铺房租金收入归他父母所有，而今，房子宽了，租金归他俩了，王婷在学校的待遇不断改善，陈然步步高升，正商量着可以要孩子了，而陈然突然提出要离婚，她真不敢相信。当陈然提出时，她懵头懵脑怔怔地看着陈然。陈然却转过头，望着窗外说自己有了新的女人。王婷不相信，凭着女人的直觉，以及她对陈然的了解，她认为他是在找借口。即使有，她也不相信陈然会做得如此的天衣无缝，也不相信有这么利害的一个女人，会像天外来客一样突然横亘在她和陈然之间。直到上周，她打开门，看到那个女人和陈然紧挨着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才不得不信了。
　　要不是觉得脏了自己的口水，她真想唾这个女人几口：纹臂，低胸，叼着烟，一副妖艳粗俗的打扮让她胃直倒酸水。
　　看到王婷回来，陈然三两下就把那女人推出门，让她走了。
　　王婷第一次哭了。她伤心，她恨陈然，恨陈然不争气。如果是一个值得的女人，她也许不会如此伤怀，从她身边抢走他的竟是一个如此陋俗的女人！这反倒动摇她坚持不离的决心，她怀疑起了自己的鉴别能力和判断能力，也许……也许陈然根本就是一个地道的小混混而已，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游青城山需要的是体力，但有了人高马大，鞍前马后照应的李坤，王婷轻松多了。在过狭窄的栈道时，王婷有些害怕，李坤勇敢地拥着她或说基本上是半抱着她走了过去。从陈然提出离婚起，她们就分居了。李坤的挟拥，让她再一次闻到了只有熟透的男人才有的粗重气息，她居然有了些微醉的感觉。
　　从青城山下来，在都江堰吃晚饭，平时只能喝点红酒的王婷一时性起，陪着李坤喝起了啤酒，几杯下肚，飘飘然的。当李坤扶着她来到宾馆前面，她还是清醒地犹豫起来。
　　“还是回去吧？”王婷轻轻地说。
　　“都九点多了，太累了，今晚就住这儿吧。”李坤握紧她的手，说。
　　陈然毕竟是陈然，是在这个城市的这个小区混了近三十年的陈然，虽是周末，单位不上班，只不过比平时多跑了点路，多叫了几声哥们，多说几句谢谢，忙忽了一天，离婚证、新的铺面产权证、住房产权证，还有他和王婷那四万多元的共同的储蓄，都放在了他挟着的包里。回来时，他买了些熟食品和一瓶红酒。他知道，在王婷心里，已不足半斤八两的他是请不动她再出去吃什么好合好散最后的晚餐了，但他还是想和她谈谈……谈什么呢……至少让她知道她还年轻、漂亮，希望他保重，还有早点……另组新家……陈然黯然地想着，默默地把菜往盘子里装。他装得十分仔细，因为心情的原因，手指有些僵硬，但他仍然装出了些花样来，就像店里的拼盘一样，然后，他开了红酒，用高脚杯倒好。
　　这是最后一次了，但愿这最后的晚餐，能留给她一点好印象。这一个月来，于她讲，他知道他是何等的不屑。潜意识中，他还是希望这次能够圆满一点，能够填补一些遗憾。他清楚，事实上从他今天下午递出去结婚证领过离婚证起，他们就不是夫妻了，但这些都是形式上的东西，明天悄悄地留给她就是了。
　　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一生中能有这么一段时光拥有王婷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是他一生的幸运，想到这，陈然不由得满意地笑了。他望了望墙上的时钟，正指向九点，下意识里，又朝门边望了望，也许王婷就在回家的途中了。这些年，只要他在家，只要她还在这个城市，她晚上都会回来的。就是这一个月，王婷也从没有晚上超过十一点回家的。
　　他知道王婷今天和李坤在一起，他俩大学时的故事，王婷早已告诉他，这次李坤重返本城的第二天，王婷还求他给她一点面子，掩住离婚的事，象模象样地为李坤接风洗尘……
　　“滴嗒、滴嗒、滴嗒……”墙上的时钟孑然重复着它寂寞历程。
　　王婷迟疑了一下，还是依了李坤。她想，既然命运这样安排了，那就听天由命吧。从那次陈然带女人回家起，李坤就知道了他俩闹离婚的事，要是没有了李坤无微不致的关心，王婷真不知道这些天是如何走过来的。昨晚，陈然再次请求在离婚协议上鉴字，她本想将陈然一军，她知道，陈然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祖传的家业十分看重，同时作为祖传家业的铺面房其价值远远超过他们的住房。她说，鉴字也行，铺面房归我，住房归你。以前从没有提过铺面房的事，说的都是住房归她，当然铺面房就归陈然了。陈然听他这么一说，沉思一会，竟然答应了，说只要你鉴字，他明天把一切手续办完。
　　王婷再一次失望，他觉得陈然竟然连个小混混也够不上了，真不知道那小狐狸精给陈然下的什么套，让她如此痴迷！
　　王婷心里感叹着，由李坤拥着，进了宾馆。这是一间两床的双人房，王婷望着李坤，李坤说，你喝了点酒，心情不太好，我不放心你单独一人。王婷没说什么，洗了澡后，煨在了被窝里看电视。李坤冲了澡裹着睡衣出来，健美的肌肉透视着雄性的力量，房间内灯光柔和迷离，添了几分朦朦胧胧的感觉。正在这时，服务员端来了面点和红酒，还把一簇玫瑰送给了王婷，说是先生安排的。王婷脸红了，她想起八年前李坤第一次买花给她的那个腼腆劲儿：把花藏在袖里，悄悄地象偷别人东西似的把花放在她的桌箱里。
　　“想什么呢？”李坤倒了一杯酒，递给她，顺势坐在了王婷的床沿，另一只手轻轻的攀住了王婷的肩。
　　那令人窒息的、骚动的男人体香，溢漫而来，直浸心扉。
　　……
　　李坤一点也没改变，炙热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势不可挡，王婷感到自己越来越轻，仿佛飘浮在绵绵无过的云海上……当李坤势入破竹一样进入她的体内，她感到了自己无限地膨胀，膨胀……
　　“兰──兰──兰──”李坤激情荡滚漾，进入了梦呓的境界
　　“啊──”王婷神经质地猛然推开李坤。
　　“你──”从梦呓中一下子惊醒过来的李坤不知所措，好像从火山堆里突然掉进了冰窟子里。
　　“回你床上去睡吧。”王婷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把头埋在枕里，泪水簌簌而下。
　　第二天一早，王婷没理会沉睡的李坤，早早地回了家。
　　晚宴依然完美，两杯红酒依旧楚楚动人。桌上整齐地放着离婚证，还有那四万多元的储蓄款，铺面房产权证和住房的产权证悄无声息地呆在一边。王婷打开两个产权证，什么都没变，只有名字栏从原来的挤挤挨挨的四个字：陈然、王婷，变成稀稀落落孑然落寞的两个字：王婷。
　　还有一张条：
　　婷：
　　是我误了你这些年，对不起。忘掉过去吧。桌上这些我都用不着，我走了，保重！
　　“这是为什么呀？”王婷望着空空如也的房子，泪水掉了下来。
　　这时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也许是他，她冲过去打开门，是李坤。李坤要进来，王婷带着哭腔喊道“你走──”呯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抓起电话，拔通了陈然公司电话.
　　“对不起，今天不上班。”是值班的唐小姐。
　　“我是王婷，陈然今天到公司来了吗？”
　　“陈然呀，他一周前就已辞职了。”
　　“哇──”王婷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门铃声夹杂着李坤的捶门声狂响不已。
　　“你走──”王婷哭着喊道。
　　“王婷，你开开，开门呀，是陈然的事。”李坤在门外也是焦急万分。
　　一听“陈然”二字，王婷扑过去，打开门。
　　李坤把手里的晨报递给了她。
　　头版头条，照片上陈然垂头而立，旁边是醒目的标题：
　　十年悬案，从犯自首，主犯伏法
　　本报讯：十年前震惊我市的龙口街头命案告破，一个月前，主犯李云强因另一桩凶案被捕，从犯陈然知情后，担心主犯告发自己，迫于强大的心里压力，于昨晚十二时到本市公安局投案自首，交代了十年前的在龙口街头协助主犯作案致受害人重伤致死的经过……
　　王婷泪眼模糊，再也看不下去了……

二00五年四月

廖宗鲁 · 发表于: 2005-6-3 22:4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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