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阿四的故事(三)' x' s0 ~) g/ r' s/ v" X http://www.phoer.net
何老幺眼里有种少见的迷恋,他的思维回到了那个年代的阿四身上,他说,阿四刑满出来,社会上的变化就大了去,再也听不到关于成份的事,人们嘴里大多在说钱。阿四差不多过了半年才适应眼前的一切。+ _8 c: {" i. m! Y! f5 m, }5 C/ Z http://www.phoer.net
阿四从监狱里出来就去找一个先他一个月放出来的朋友,那个朋友叫周秉中,也是个文化人,他的文化比阿四高,在大学里当过教授。教授坐了小半辈子牢,改革了,这才把他过去坐牢的原因推翻了,过去让他坐牢是错了,可他已经坐了二十多年。钱可以补发,青春只好烂到历史里。在牢里阿四和他成了好朋友。周秉中看透了世事,他说过去讲阶级斗争,讲的是稳准狠三个字,其实呀,把平常的日子放在这三个字下,你就会有一个奇妙的结论,生活中更需要稳准狠。临到走出监狱大门,他拍拍阿四的肩,说他想跟阿四闯世界,他就在县里的招待所等他出来。4 c1 M, V6 Z% |' K( h. T http://www.phoer.net
从此,阿四把生活中的种种都朝这三个字上套。后来他把这三个字又传给了儿子阿丑,阿丑用这三个字用得更到位。
http://www.phoer.net / H6 s% ^2 M* G+ C! ~8 l+ F 阿四出来后,先同跟他同天出牢的一个怪人找到了归属,然后就去找到了周教授,他用国家给他补发的几千元钱垫底,利用阿四在本地的人脉,他们收购山区的葫豆玉米,再拿到川西平原的彭县和新繁一带换成挂面,再把挂面运回山区以实物换葫豆和玉米。他们就在倒腾中赚利润。
http://www.phoer.net , z+ I5 H4 W& u5 a 阿四听说木沟里的麻疯医院不办了,他就觉出这里面有商机,至于是什么商机他没想透,回去和周教授一合计,商机出来了,麻疯医院有上百栋房子,那些房子建于五十年代初期,都是泥木石结构,阿四知道,那些房子的地下和天上都是笔直的红松和银杉,根根都是上等原木。
http://www.phoer.net ' i& [/ V# i" n! X2 ] 俩人商量好打通关节的办法。那个年代打通关节用不了多少钱,人们的工资都不上百。他们花了不到五百元,买了两台日本的理光照相机,一台送给卫生局长,一台送给麻疯医院的院长。
http://www.phoer.net * j8 E2 S2 z2 i2 `1 q- Z 然后阿四回到甘寨,找来一帮沾亲带故的青壮年,管吃管住每人一天给一块三毛钱,去掉废料,他们从麻疯医院搞了整整五十车原木,他们给林业局长买了一对奥洲长毛兔就搞定了把旧房料卖到川西平原的指标。7 Z* J* U% G( R. w$ x/ C7 k http://www.phoer.net
这么一来二去,阿四和周教授就挣了不少钱。阿四正说挽起袖子大干一场,周教授却说,收手吧,再找其他门路。
http://www.phoer.net " P2 _, `8 K3 `& I; @6 }- w 阿四说正干到热呼劲头上,干吗要撒手。
http://www.phoer.net , t1 m& {* X5 i' z/ Q8 N) {5 `; p 周教授说,咱们周围已经全是狼眼了,那些家伙已经把阴谋做到了县里,县里也有人想拿你我当秀出树林的树梢,割上一刀,趁他们还在磨刀,我们该走了,要不那一刀下来,不死也残。
http://www.phoer.net 2 U1 x0 }! K5 b, K 阿四到良种场把老婆儿子接出来,和周教授一道进了城市。5 a+ T, l! C# e! t& |$ Z3 o http://www.phoer.net
阿四的儿子进城就读初中了,周教授帮着找了一家声誉不错的学校,用一百元钱封了个红包送给校长,阿丑就进了那家学校。
http://www.phoer.net * T$ D3 e6 h, P2 h# j 阿四和周教授把手里的钱一分为二,这是周教授的主意,他说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先试试水的深浅再说下一步。一份留着,保个底。另一份寻个出处,拿出去生钱。' ^0 J, G3 [; T http://www.phoer.net
至于用一笔当时还算是巨款的钱做什么,阿四和周教授心里都没数。
http://www.phoer.net 5 f2 u( T& Q, x" F/ q; H 周教授说,阿四啊,我们得认真逛逛成都啊。9 h$ X3 f) C) o! B ^- D6 _8 e+ b: H http://www.phoer.net
阿四明白了教授的意思,说好吧,得划个路线,免得老走重复路。8 O: o% K3 W! j' s- G http://www.phoer.net
他俩找了一张城区地图,趴在桌子上看了一夜,第二天睡了一天,第三天,他们俩按划分的区域走街串巷。* C% W* L e0 B$ a http://www.phoer.net
他们在城里一连走了五六天,阿四找到一个生财的路子,周教授也找到一个生财的路子。晚上俩人在十五瓦的灯泡下把情况一凑,心里就有激情荡漾。
http://www.phoer.net 7 s2 \( t$ x* `; s. h* w$ c 阿四说他看好一座楼,一楼一底,上下有两千来平米,主人家要举家出国,打算把房子租出去。一年的租金是五千元人民币,两年一租,两年后的租金看行情。阿四说一楼开餐馆,二楼开茶馆。
http://www.phoer.net % l6 z' `' Z. \ 周教授说他看好皇城三处院落,这三处院落是过去的皇亲居所。) Y/ n, o' ?2 J+ W& L0 q0 B/ m http://www.phoer.net
阿四没听懂周教授所说,教授,三处院落?
http://www.phoer.net , \" Z& Y! ]+ x. P 对对,真有三处院落,我从左邻右舍中打听,一个八十八岁的老先生说,这几处宅子最早是爱新觉罗氏族的,后来几经演变,每次住的都是高官巨贾,知道吗,都是身家富贵的人家。/ ], ^! f. K2 K7 W8 P+ k' g http://www.phoer.net
阿四还是没听懂。
http://www.phoer.net " l# ]. v1 ?$ S5 v 周教授眼里闪出狡黠,他点上一支烟。周教授当右派前抽烟,当右派后没了买烟的钱,戒了。和阿四淘了第一桶金后,他又抽开了。他说素质高的人抽烟,那是一种高贵。他还说素质高的人抽烟得讲究姿势,一动一静中都有学问,这当中有个界线,往上就显出傲慢,往下就是街头痞子了。于是阿四也学会了抽烟,也学会了周教授那些高贵的姿势,他从小就向往高贵。+ p1 m. g; G+ Y( N http://www.phoer.net
周教授说,这几处房子里住了一茬又一茬的有钱人,长年累月中,有钱人指缝间漏下的值钱货,啊……0 f2 j: W: b1 d8 p+ w http://www.phoer.net
周教授不说了,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阿四。阿四不笨,他明白了,周教授是想在那些房子中挖地三尺。# N3 u* c/ P% y3 X3 m http://www.phoer.net
这个周教授脑子就是好使。
http://www.phoer.net , M. e1 k* f' U" s' U3 b B- h$ V 周教授说买下这三处院落要三万六千元。
http://www.phoer.net $ V8 A& @2 e: O0 ]3 g! }$ T5 g 阿四说他租房的钱要一万。
http://www.phoer.net 4 G. I% R9 }* u6 `3 g. }+ @5 i 他们分出来那笔钱只有四万,于是他们又从存下的那笔钱中取出六千。+ {1 Z0 w# C0 D' n, e3 O, n3 w http://www.phoer.net
就这样,阿四和周教授拿上各自所需的钱就开始在各自看好的方向用劲。( o' I4 f6 ?* x( B1 g http://www.phoer.net
周教授买下了那三处院落,所办的手续上写上了两个人的名字。阿四也租下了看好的房子,租赁合同上也写上了两个人的名字。9 b' b7 I8 M( b http://www.phoer.net
事情的骤变就发生在一切都走上正轨之后。
http://www.phoer.net ( A1 d8 j$ B! T. |" p& |. T' p 阿四用了两个月时间把房子装修了一番。周教授用了半个月在三处老宅外筑了老高老高的围墙。% r& `% O1 h& r/ G1 `: O/ d- w1 S http://www.phoer.net
阿四的餐馆和茶楼同一天开张,他们把能请到的权力人物和左邻右舍都请来海吃海喝,那半截街让他们搞得乌烟瘴气。
http://www.phoer.net + I( {0 |/ j. V" S. k1 f2 P4 U$ U 周教授让阿四全力经营餐馆和茶楼,老宅子的挖掘他一个人就够了。阿四想想也是,掏金挖银的事的确不能有外人参与。
http://www.phoer.net 8 }9 w- U! G- D' H f$ I 周教授首战告捷,阿四那天正在盘点时,周教授满脸通红,急急匆匆地走进柜台,拉上阿四就走。阿四指指手里的活儿,说再有三五分钟就算完了。周教授不管不顾地拉着他朝值夜的小房间走去,进了房间,周教授返身关上门,他的嘴唇一个劲地抖动。他想说话,却老也说不出来。阿四看他着急的样子,从桌子下的纸箱子里抽出一瓶矿泉水,旋开盖子递到周教授手里,教授,喝口水,喝口水。
http://www.phoer.net , j$ X8 M; Q% V6 S9 [" z 周教授一口气就灌下大半瓶,这才说话,阿四,你看看,你看看我找到了啥。
http://www.phoer.net . k+ m3 T; P: ]0 d4 e6 y 周教授说着就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他把油纸包摊到桌子上,一层层地打开,最后是两只戒指,一对手镯,都显得灰扑扑的,没有一点光泽。
http://www.phoer.net 3 Z' U+ k3 m' T 阿四拿起一只戒指凑到眼前。, e9 R; c" I3 C" { http://www.phoer.net
周教授脸上有了笑,一副功臣的模样。5 q3 N* G* ` z http://www.phoer.net
阿四把戒指拿到嘴边哈了口气,然后在衣服上使劲擦拭。戒指果然就有了金色的亮光。阿四的眼睛瞪得老大,教授,你真行,挖到真金了。
http://www.phoer.net / `1 {; ~, X1 k' i1 w& _1 | 周教授拿起那对镯子,知道吗,缅玉中的上品,蓝精灵手镯,价值难以估量啊。& h7 h( B3 b% {8 b; B! _ http://www.phoer.net
阿四说,教授,找个行家估估。$ V8 A5 L+ o" [' y. x0 U l http://www.phoer.net
周教授摇着头说,我就是行家,我过去专门研究过各地的玉,放放,我们把这些东西放放,以后所值谁也说不清。7 ~$ e$ y5 o% I5 C0 [6 X8 g6 s. J http://www.phoer.net
再后来,周教授就出问题了。2 }8 {1 e) g6 V7 g' B( _ http://www.phoer.net
起码有三天没见周教授了,阿四也没觉出奇怪。他想可能老头又发现了什么,成天就象耗子一样在房子里打洞。又过了两天,阿四心里不安份了,他觉得周教授似乎出了什么事。
http://www.phoer.net $ y1 _; v5 X6 @ 阿四到那几处旧宅找周教授,大门锁着。他隔着围墙大叫周教授,除了四周有一些回声,就没有人应声。墙根下,围墙边散坐的老老少少,都诧异地看看阿四。阿四觉出不对劲,于是他就近买了一把小铁锤,一把改锥,咬着牙动手撬锁。
http://www.phoer.net / \* |% q7 O& y 于是就有人报警,有人凑近看热闹。阿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予理会。有人问他这屋里的人是他什么人。他说他们共同买下了这几处宅子,共同所有人是一个教授,真正意义上的教授,只是他没了右派分子这顶帽子后,对过去的学校的招唤不理不睬,而跟他阿四搭伙开始了经商生涯。/ w: _7 z$ \& v& v2 o http://www.phoer.net
阿四还说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周教授了,心里就开始狂跳,过去有这种反应时都会出事。阿四这一说,听的人就变了脸色,战战兢兢地说,不会是死在里面了吧?
http://www.phoer.net R$ }1 g; P; O- S" F; h7 r6 r 阿四心里也想过,就是没说出口,经人这么一说,一股寒气就浸进骨缝。- M: H$ p7 V+ G* D) a http://www.phoer.net
阿四浑身一冷,心就又开始狂跳。他手上一叫劲,再一锤子下去,连门扣都让他给敲掉了。( O: m4 l3 Z! s! f/ c5 R* l http://www.phoer.net
他推开门。那门吱嘎吱嘎叫着,叫得人心紧。阿四一趟冲进去。他身后的人直到没听见阿四发出他们想象中的惊叫后才陆续进入。" `6 p4 S) V) A* d5 I+ j8 l0 q$ G http://www.phoer.net
屋子里让周教授给挖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坑。
http://www.phoer.net ; @- |$ R$ N2 c7 e 阿四一连把三处老宅的围墙门都撬开了,他在最后撬开的屋子里看到墙角有一个大坑,边上还有一个糊满泥的土坛子。阿四凑到坛口仔细看看,里面空空如也。但他闻到一股金银的味道,他心里一震,一个想法骤然成形。4 v$ h/ ~$ L0 J1 K0 v3 r6 D http://www.phoer.net
这时接到报警的警察来了,一共来了四个人。
http://www.phoer.net + D' D5 }# g4 w) l8 s 警察问阿四为啥撬门。阿四把刚才给周围群众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并说了他是新开张的顺心餐馆的老板。6 }* a" O) n% A6 g: H/ l http://www.phoer.net
警察中有人认得阿四,说他真是餐馆老板。
http://www.phoer.net 2 h. R, ]# Y, t1 e$ }% a 这时带队的警察接到了一个传呼,那时手机有砖头那么大,而且没几个能玩得起。人人腰上都别着各种各样的传呼机,接到呼机的警察到附近公用电话回了电话,回来后对阿四说,别找了,你那个周教授找到了。4 R1 m I2 R; _ http://www.phoer.net
阿四一脸惊喜,在哪啊。: a0 h' \' C% g. P5 \- g! g0 ~ http://www.phoer.net
警察说在咱们派出所呀。8 `$ } n% U# ~9 B- Y) | http://www.phoer.net
阿四说他怎么就去了派出所?
http://www.phoer.net 4 @9 {5 O3 ^; l# H7 f/ [) N 警察说,他不是自己去的,是被我们巡逻的弟兄抓住的,说他一脸的鬼鬼祟祟,手里还拧着大包袱。3 I0 H J) {/ |5 o1 B' s* P3 C http://www.phoer.net
阿四说,包袱里是什么呀?
http://www.phoer.net / I5 q4 f% Q7 u1 f9 s+ d 警察说,你去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9 b. s: W) N$ \0 z3 j- w http://www.phoer.net
阿四疑惑重重,他跟着来到派出所。在那里他见到了周教授,周教授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深深地把头勾了下去。用不着再说什么了,阿四已经明白了周教授所为,他心里一阵凄凉,自己和周教授这么好的关系,自己认为是换心换脑袋的情谊,没想到见到了数额巨大的黄白之资,说得那么好听的友情也成了粪土。
http://www.phoer.net 7 Z& `2 U) m7 X/ K 周教授是被突然之间挖出的财物迷了心性。
http://www.phoer.net 1 a2 w0 d; n- ]- _' ]" p; r 阿四说,周教授是个好人。
http://www.phoer.net + G% k4 p4 _* H4 E: x2 q9 s- J 警察说,他所带那些价值无法估算的珠宝算怎么回事?说啊。+ Y+ V! O j4 @. `$ q! h; ], ] http://www.phoer.net
阿四觉得警察问得挺幼稚,自己买下的房子,在自己的房子里挖出的东西到底属于谁这还用得着说吗。问题是人家不那么想。人家把问题拔高到理性高度,到了理性高度阿四就抓了瞎。周教授到是不怕再高的理论,可人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因为那帮警察都说不过他。
http://www.phoer.net / k5 {- }7 X. `: p1 o 警察最后的说辞是凡是地下的财物都是国家的,发现了就要向国家报告,再退一万步,你为了节省国家的人力财力,主动挖出了财宝,那就得一点不剩地交给国家,而周教授的行为跟偷国家的财物性质是一样的。( S: p7 x& D. u9 ^3 ]0 d http://www.phoer.net
周教授运气不好,就在他被抓到派出所的第八天,全国性的严打开始了。阿四想找个权力机构请个人帮着周教授说说好话,一个好心的老人拦住了他,说这严打是什么,就是不给已经认定的坏人任何生存的空间,谁要是去说情,说不定就是自投罗网,很有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j; |: D2 D2 G' \/ l1 U- | http://www.phoer.net
就那么,周教授被枪毙了,罪名挺吓人,盗窃国家巨额财富,使国家受到了巨大损失。看布告的人都愤愤地说,这种人就该杀他十次百次。周教授说过,自己过去学过法律,要为自己辩护,也就是说说而已,批准他为自己辩护是上面的事,上面不给他这个机会。
http://www.phoer.net ( F! m4 e! D1 D' I0 j" c5 P 那三处老宅被没收了,阿四经营的茶楼因为有周教授的名字,派出所就通知阿四,罚款一万,把周教授的名字去掉。
http://www.phoer.net ' i( n! s. S; n, R6 {' ^/ \0 O 阿四从挣下的钱中取出一万元缴了罚款,然后把茶楼关了。. a1 X- o! M( m3 L+ B http://www.phoer.net
周教授没有交待之前挖出的东西,这样阿四就有了一笔说不清价值的财富。
http://www.phoer.net . ?" ?* X" [/ E1 \$ ]; A. | 周教授被枪毙后的一天,阿四跟儿子阿丑说了一晚上的话,那以后阿丑的学习更用功了,学习成绩一直是全班第七。他本来可以成为班上第一,可阿四说,不能当第一,枪打出头鸟,学习太冒尖了,会遭人掐。第七好,七这个数字是吉数,今后会有好运。阿丑也厉害,他就那么一直掐着当第七。
http://www.phoer.net . k$ C+ D* U( v% j! V* @" y3 x3 K 这就是阿四的理论,书上没有,凭经验总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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