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刘冬

索朗仁称 · 发表于: 2013-6-19 22:47:16

　　五十六
　　老朱很热情，也很实在，到了Ｒ城，他邀请刘冬和平大侠住到他们家。平大侠想到人家就坐了趟顺路车，而且用饭钱抵了车钱，心里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老刘，我们不好意思打搅老朱一家啊，你看……
　　刘冬说，老朱也是一番好意，再说他知道歌舞团的很多事，我们不能却人之厚意吧。
　　平大侠说，老朱，这样吧，我们学学当年的八路军，在你家的吃喝住宿，照价付钱。
　　老朱乐了，八路在你们这个年龄都是首长了，别说那些卵事了，能坐上你们的车，能说到Ｒ城的歌舞团，这就是缘分。
　　老朱的老婆也附合说，多你们两个，吃不穷我们的。
　　老朱家就他们夫妻俩，一儿一女都在市政府上班，而且都各自安了家，逢年过节的才回来看看父母亲。刘冬很满意，跟老朱夫妻俩很熟了，家里没了其他人，少了很多累人的应酬。
　　老朱家住小高层，总共七层，他们就住第七层。他们住的又是老房子，楼层的层高很高，起码要当电梯公寓的十来层。累是累点，风光却不错，他们家的房临河，七楼上看河景视野很宽，河里有船，汽笛乱鸣，岸上的汽车也乱鸣笛，汇到一起很是热闹。
　　老朱说，他这人一般不跟生人来往，建立新朋友也靠感觉，今天很怪，第一眼看见刘冬和平大侠他就高兴，虽说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真高兴。
　　平大侠开了句玩笑，老朱，你就不怕我们是骗子？
　　老朱的妻子先说话了，说你平师傅是骗子恐怕不好说，说刘老师是骗子，说实话，他那个样子就是个让人骗的样子。
　　平大侠指指自己，老朱，你来说说，我这样子像骗子？
　　老朱说妻子，你这人，嘴上少个哨兵，肚子里的心思咋一溜就出来了，我就不这样。
　　刘冬笑了，平大侠，听听，听听。
　　老朱觉得自己哪里没说好，想纠正一下，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那样子挺滑稽的。
　　平大侠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个题目了，老朱呀，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老朱说，南街的面食就好吃，排骨面，炝锅面，铺盖面，你们是稀客，不能拿面打发你们，吃火锅鱼吧，我们这里的火锅鱼比成都的好吃。
　　刘冬喜欢吃火锅，平大侠更是嗜火锅如命，老朱说吃火锅鱼，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事情就有那么巧，他们在吃火的地方碰上了歌舞团的老团长，他和家里的人也在那里吃火锅。老朱找下的座位正好跟他们是临桌，刚坐下，临桌一个老头子就跟老朱打了招呼。打过招呼，老朱就介绍刘冬和平大侠，说他们从省城来，专门来了解Ｒ城歌舞团的事。
　　那个老团长兴奋了，举着筷子的手挥舞着，说到我们Ｒ城歌舞团，从成立到后来，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平大侠给老团长和他那边抽烟的人敬了烟，并给老团长点燃。老团长更是兴奋得满脸放光。
　　刘冬说，老团长，我向你打听个人。
　　老团长坐到刘冬身边，请讲，请讲，只要是歌舞团正式编制，没有我不认识的。
　　刘冬说，老团长知道一个叫阿霞的舞蹈演员吧。
　　老团长神色突变，脸一下就拉长了，哼，认识，想不认识都不行。
　　老团长起身就走，回到他自己的座位，刘冬见他的胸膛一个劲地起伏，他不知道老团长为啥听见阿霞就这么激动，情绪变化也实在太快了。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平大侠说，算了算了，今天我们好好喝酒，好好吃鱼，老团长，今天我们在老朱的介绍下认识了就说明有缘，来，我们先干了这一杯。
　　老朱也举起杯，对对，不说那些该忘掉的事，喝酒喝酒。
　　老团长的脸色这才回暖，他也举起杯子，你们两个是远客，我代表Ｒ城人民，非常真诚地欢迎你们。
　　其他人也举起了杯子，都挺爽快地仰脖子喝下杯里的酒。
　　这酒是火锅店自己酿制的酒，甜甜的，凉凉的，有股子暗香揉在酒中，喝着非常舒服。
　　老朱小声说，你们别再提阿霞，为这个阿霞，老团长心里有个结。
　　刘冬偷偷地看老团长，他发现老团长也在偷偷地看他和平大侠。刘冬暗暗想，这件事老团长不会就这么放过。
　　老朱俩口子很热情，那酒也是喝了一瓶又一瓶，那天刘冬和平大侠不醉都不行了。他们最后是相扶相搀地走出火锅店的。老团长那伙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到了门外，老团长用他那打结的舌头说，这这、这位先先、生，改改改个时、时间，我给给你、你说说、说说阿霞。
　　刘冬握着他的手，感动地说，老老老团长，谢谢、谢你了。

索朗仁称 · 发表于: 2013-6-19 22:47:51

　　五十七
　　第二天一大早刘冬就醒了，他看看平大侠还在呼呼大睡，听了听老朱俩口子的动静，都还在睡梦中，他也重新躺下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刘冬轻轻地打开门，他来到河边。河边晨练的人不少，跑步的，舞剑的，打太极的，还有纯粹就甩甩手的，总之五花八门。刘冬在家也锻炼，只是他锻炼的方法极其简单，两手打直下蹲，蹲到练武人站马步的高桩位子，他这是得到高人真传，一个八十五岁的老头教他的，说下蹲的弧度不能太大，大了就会伤及膝盖。最初刘冬只能做二十多个，半年坚持下来，他能做两百多个了，这方法简直不错，不需要特殊场地，什么地方都能做，把握住节奏就行了。
　　刘冬站到江边做起了他的下蹲式，几个老头和老太太站到他身边，指指点点地议论著。这时那个哥舞团的老团长出现了，他高兴地大声说，嘿嘿，这不是昨天一起喝酒那个、啊，那个……
　　刘冬也看见了老团长，赶紧站直了打招呼，哟，是老团长呀，我叫刘冬。
　　没想到看刘冬表演的几个老太太和老头子笑了。老团长说，你们几个老鬼，笑啥。
　　一个老头说，刘先生吧，你叫他团长，你知道他那是什么团吗，哈哈，我不说罗，你问问他自己把。
　　几个老人说笑着离去。
　　老团长说，刘先生，你也别叫我老团长了，老朱叫我，那是对过去的一腔真情，你在这里叫我，惹人笑，我姓罗，你就叫我罗老头。
　　刘冬说，那我叫你罗先生吧。
　　罗老头说，随你吧。
　　刘冬说，罗先生，你昨晚说，改个时间给我说说阿霞，能在这会儿说说吗？
　　罗老头一听说阿霞，脸就阴了，连连叹气，连连摇头。
　　刘冬更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诚恳地说，罗先生，我是省城的作家，在社会上，是个口碑还可以的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坏心眼。
　　罗老头迷惘地看着薄雾笼罩的河面，唉，那是个很怪的女子，刘先生，你知道那群老鬼为啥笑话我吗，他们老早就说我们歌舞团是二姨太团，官太太团，卖淫团，总之都是难听的话，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我们歌舞团从舞蹈学校招了一帮年轻姑娘，个个都是水灵灵地让人爱，这些姑娘给歌舞团带来勃勃生机，演出的场次越来越多，歌舞团的收入也直线上升，这时潜伏的危机也悄悄来临。
　　罗老头的眼神是凄迷的，一些领导干部开始以各种理由视察歌舞团，有一些位高权重的领导甚至与原配离异，到歌舞团选自己心仪的小姑娘，有些就在姑娘中间搞婚外恋，那些暴发户就更是荒唐，用大把大把的钱勾引那些心地单纯的小丫头，唉，这些人，刘老师，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个声音从远处飘来。
　　罗老头说，我老伴叫我回去吃药了。
　　刘冬说，罗先生，你身子骨不舒服？
　　罗老头愤愤地说，高血压，糖尿病，都是让那帮狗日的给气的。
　　看着罗老头离去的背影，刘冬感慨万千，一个好端端的，具有相当发展前境的歌舞团，在贪欲中消失。刘冬突然想到，罗老头还没有说到关于阿霞的事，他是忘了？还是有意回避？
　　刘冬的手机响了，是平大侠打来的，老刘，你是不是昨晚就走了？
　　刘冬说，什么意思？
　　平大侠说，我可是听说了，Ｒ城的姑娘迷人，你是不是找Ｒ城姑娘去了，哈哈哈。
　　刘冬说，哎，大侠，别扯蛋了，我到河边散步，知道碰上谁了吗？那个歌舞团的老团长。
　　平大侠说，他说了阿霞的事？
　　刘冬说，还没来得及说，让他家里人给叫回去了。
　　平大侠说，你快回来吧，老朱把早饭都搞好了。
　　刘冬说，来了来了。
　　吃早饭时，老朱说，这个歌舞团本来红红火火的，硬是让那些有权有钱的人物给搅散了。
　　刘冬说，那个罗团长肚子里有很多话，他想说给我们听，又有什么顾虑。
　　老朱说，要不，这样吧，我干脆带你们到歌舞团去。
　　刘冬说，歌舞团不是都散了吗？
　　老朱说，大团散了，小团还在，大歌舞团散了后，一些老艺人自己组合起来，搞了个川剧团，这些年，他们到处网罗人才，折子戏，大戏他们都演，眼下他们越办越红，他们就在歌舞团原来的地界。
　　吃过饭，老朱就带着他们去了歌舞团。
　　歌舞团的房子也是老房子，红瓦盖顶，青砖墙上抹的白灰，房屋简陋，房子里的人却热情高涨，里面收拾得有模有样，念唱做打都练得认真。一个脸上画得花里胡哨的人招呼老朱，朱哥，想看戏了，你干脆搞个堂会，我们给你唱个通霄。
　　老朱抱抱拳，关大爷，我可没那份闲钱玩那个洋盘，哎，你们这里有认识阿霞的吗？
　　扮关公的人指指里面，她父母都在里面。
　　刘冬大喜过望，没想到能见到阿霞的父母，这趟Ｒ城之行真是没有白来。
　　老朱问，关老爷，阿霞父母是谁啊，我认识吗？
　　扮关公的人乐了，一个戏剧动作之后，戏文也随口而出，呀呀呀，你老朱当年追着人进了公园，听说让派出所给搅了，难道你就忘了。
　　老朱的脸一下就红了，啊，李莎莎。
　　老朱站住不走了，刘先生，平先生，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进去就行，找一个叫李莎莎的，男的叫熊志刚，男的唱武生，女的唱花旦，都是文化大革命中唱样板戏唱出来的。
　　刘冬估计老朱和阿霞的母亲之间有一段难言的恋情，这是人家的隐私，不能深说，他于是笑笑说，老朱，我们谢谢你了，有了你的介绍，Ｒ城我们还真是了解了不少，我们有什么不明白的，还会来打搅的。
　　老朱也说了一些客气话，让他们尽管去找他。说着话，老朱突然对他们抱抱拳，转身就走，走得很快。
　　刘冬回头一看，老天呀，中年版的阿霞。这无疑就是李莎莎。这个老朱呀，当年肯定是个失败者。刘冬迎上前，请问，您是李莎莎小姐。
　　对方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平大侠也跟着大笑。平大侠一笑，对方反倒不笑了，指指平大侠说，喂，你笑个什么劲啊？
　　平大侠说，我笑我这位朋友，招呼像你这样的女士不会用词。
　　李莎莎说，那你说说，该怎么招呼？
　　请问这位女士，您是不是李莎莎。平大侠做了个绅士动作。
　　刘冬尴尬地咧咧嘴，对对，我们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突然从后面冲过来，一把推开刘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啥？
　　刘冬赶紧掏出自己的中国作协会员证递给对方。对方翻来复去地看看刘冬的会员证，作家呀，还是全国的证，大作家。
　　李莎莎说，志刚，别动粗。
　　刘冬知道了，这个猛男就是熊志刚，熊先生吧，幸会幸会。刘冬伸出手。熊志刚把证件狠狠地塞进刘冬的手里，作家，作家，哼，老子知道作家是什么东西。
　　刘冬说，作家是给广大人民群众制造精神粮食的人。
　　平大侠给刘冬使眼色，刘冬没看懂平大侠的意思，说，熊先生，那你说说作家是什么？
　　熊志刚说，专门勾引别人老婆的职业。
　　李莎莎恼了，熊志刚，还男人呢，我要是真能让人勾引，你早就没老婆了。
　　李莎莎问刘冬，这位先生，说吧，找我什么事？
　　刘冬说，你是阿霞的母亲吧？
　　李莎莎，是啊，这个死犟的丫头，你们认识她？
　　熊志刚想说话，让李莎莎一眼给瞪回去。
　　刘冬说，我们是朋友。
　　李莎莎有些惊讶，跟你是朋友？
　　刘冬忙说，不是你想那种朋友，我跟他们夫妻俩都是朋友。
　　李莎莎说，哦，是那样，她跟何老幺幸福吗？
　　熊志刚及时地插了一句，整天东跑西颠的，那也叫幸福？
　　李莎莎说，你能不能把你那张臭嘴闭上。
　　刘冬说，阿霞是不是有个妹妹？
　　李莎莎说，这你也知道，阿英那个死女子，总算嫁了个正经的老板，比她姐强多了。
　　平大侠说，阿英和她的老公是怎么认识的？
　　李莎莎说，这位先生，你这种问法可不叫人高兴，不过这我也可以告诉你，是她姐给说的这门亲事，她姐不会坑她，那个小伙子在部队上还是个特种兵，人挺不错的，转业到了省城，没多久就盘下了一个大酒店，如今生意可红火着呢。
　　刘冬说，她们姐妹俩长得很像吧？
　　李莎莎说，太像了，我和志刚有时都分不清。
　　刘冬又说，她们最近回过家吗？
　　李莎莎说，回啊，老常来，老大来的时候不多，对了，老大不久前才来过。
　　刘冬脱口问道，真的。
　　李莎莎眉头皱了皱，这事我骗你干吗，对了，你们俩跑那么远的路，这么刨根问底，是不是她们俩出了什么事吧？
　　这个问题刘冬没想过，是啊，跑这么远，问这么细，人家肯定要问个为什么，刘冬求助地看看平大侠，没想到平大侠早意识到这个问题会出现，他不慌不忙地说，莎莎女士，这件事是这样的，我们呀，要搞一个规模很大的国际服装节，要找一批条件好的姑娘当模特，她们姐妹俩的条件非常好，但我们就是没有见过她们姐妹俩一起出现，这姐妹俩我们是没法分出谁是谁，我们也担心她们会不会是跟我们调侃啊，这个玩笑可是不敢有，所以就到Ｒ城来了解一下。
　　刘冬的心落到了实处。
　　平大侠叫上刘冬，跟李莎莎夫妻俩道了别就离开了。
　　到了歌舞团外面，刘冬说，大侠，我还在些疑问没搞实，你干嘛拉我走？
　　平大侠说，你呀你，老刘，我那个谎言里漏洞百出，这李莎莎俩口子要是缓过劲来，再问一些深处的话题，我们怎么说，很难自圆其说啊，接下来说不定人家就报警了，在这里没一个熟人，找谁来捞我们出去。
　　刘冬说，没那么倒霉吧。
　　平大侠说，你都霉登顶了，我跟着你也不顺畅，还不承认。
　　刘冬说，说实话，照最初的想法，只要能证实阿霞和阿英是孪生姐妹，我们就打道回府，可是这一圈下来，那些疑问都勾上了我的心。
　　平大侠点点刘冬的头，你呀你，亏得把小说里的阴谋诡计写得活灵活现，面对生活你有时就是一只呆鸟，这事眼下只能迂回，不能直捣黄龙。
　　刘冬想了想，说，对对，我们找老朱。
　　平大侠说，老朱最多只能做做搭桥的事。
　　刘冬说，平大侠，你把话说透好不好。
　　平大侠说，找那个老团长。

索朗仁称 · 发表于: 2013-6-19 22:48:23

　五十八
　　在老朱家，刘冬提出想请他帮忙约老团长的事。老朱说请老团长是没问题，问题是怎么让他开口就没把握了。
　　平大侠说，老团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老朱说，五粮液。
　　平大侠说，这五粮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冬知道平大侠舍不得买这么贵的酒，他刚要说自己身上的钱够买五粮液时，让平大侠把话给他堵了回去，老刘，你去帮我买包烟吧。
　　老朱说他这儿有烟。平大侠说，不好意思老抽他的烟。老朱说，都是朋友了，抽烟算什么事。平大侠抽空给刘冬眨眨眼，刘冬没明白平大侠的真实用意，但这么一打岔，他也就忘了想说的话。
　　老朱去拿烟时，平大侠悄声说，刘冬，你把五粮液买了，我们就没汽油钱了。
　　刘冬说，明白明白。刘冬暗暗吓了一跳，自己一冲动，给平大侠的油钱就没了。老朱回来，手里拿了一包中华，还是软包装，平先生，这烟能抽得惯吗？
　　平大侠说，老朱，你拿那么好的烟，一般的烟就行了，这烟太贵了。
　　老朱的妻子从厨房里伸出头来，这还是儿子拿回家的，儿子说，也是别人孝敬的，这么贵，他也不会舍得买。
　　刘冬说，老朱，你儿子是领导干部
　　老朱说，一个小官，就是手里管着一些事而已。
　　老朱也抽了一支，给平大侠点上后，给自己也点上，要说这个罗团长的爱好嘛，对了，他还喜欢去洗脚房洗脚。
　　平大侠说，嘿，这个爱好不错，不错，不过，老朱，他不会做洗脚以外的事吧？
　　嫖娼？老朱想想说，还没听说他干这个，这么大一把年龄了，不会，肯定不会。
　　刘冬说，那我们就请他洗脚。
　　当天晚上老朱就约了老团长洗脚，听说洗脚，老团长很高兴，一口就应下了。而且还是他找的地方，他说北街有家巧手洗脚房不错，就上那里吧。
　　刘冬说，老朱，他没问我们为什么请他洗脚？
　　老朱神秘地笑笑说，说了，他说那两个先生就想从我嘴里掏货。
　　刘冬说，他会给我们讲么？
　　会的，老团长这人肚子里是存不住东西的，再说你们是远地方的人，他更不会顾忌啥。老朱说。只是他选的洗脚房，我还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
　　平大侠说，没关系，洗脚房嘛，就那么回事，这地方每人三十，说不定还要不了。
　　饭后，平大侠让老朱把妻子也叫上，一行四个人说说笑笑地去了巧手洗脚房。进去了才知道这个洗脚房很高档，房间布置豪华，躺的地方也很舒服，洗脚小姐的手真是巧，就像一团暖暖的棉花在脚上滚来滚去。平大侠脸上现出后悔，他想说什么，看看高高兴兴的几个人，又把话咽了回去。在洗的过程中，刘冬正想着怎么挑开话头，让罗团长说说他知道的阿霞。
　　还没等刘冬想好对策，罗团长自己主动讲了。他说，我退休几年了，最后退下来的待遇就定格在正科级，退休前本来有一次再升半格的机会，可惜没搞成。这件事呀，就跟阿霞这个女子有关系。
　　刘冬和平大侠都把耳朵竖起了，大气不出地听着老团长讲述。老团长说的内容是刘冬过去没想到的，他知道的只是阿霞辞了工作，毅然跟着何老幺走了，没想到这中间还有那么多的故事。
　　从老团长嘴里，刘冬知道了阿霞毕业于川南大学音乐舞蹈专业，毕业后就进了父母亲工作的单位，川南歌舞团，而且很快就成了团里的台柱，没想到川南一个常务副市长的眼睛套牢了她。副市长正值中年，据说发展空间很大，是官场当红人物。副市长本来有老婆，而且他就是靠着老岳父的势力走进官场，并借老岳父的力量打垮了对手，坐上了副市长的宝座，老岳父把他扶上马后就退了休，退休后的老岳父一次到他办公室去说一个老朋友儿子的事，无意间亲眼看见了他和市政府一个打字员在办公室调情，老岳父冲进门，一怒之下就倒地猝死，后来医生捡查，老岳父死于脑溢血。自从他看上了阿霞，就和老婆离了婚，他把所有的财产都划到老婆名下，老婆居然一声没吭就在离婚书上签了名。接着他把歌舞团的团长请到市里最高档的酒楼，吃喝间就说了一件事，让团长说媒，许下只要事情办成了，就让团长到文化局当副局长，说运气好的话，退休时再想法给他搞个正处级待遇。团长为这事想了整整半个月，他知道阿霞非同一般的女子，一门心思搞她的舞蹈，从没听她说过关于钱和今后享受的话题。团长说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用了副市长的办法，找阿霞的父母亲，背着阿霞说了这件事。说副市长说了，只要他们应下这件事，熊志刚就当歌舞团的副团长，李莎莎就到文化局当办公室主任。老团长说这事他还真不是蒙阿霞的父母亲，他是请示了副市长的，副市长说，这是小菜一碟，一点问题也没有。李莎莎知道女儿，她对熊志刚说，阿霞这事麻烦，这丫头是个有主见的人。熊志刚不信，他把阿霞叫到面前，说了副市长看上她的事，阿霞当时说让她想想。这期间就来了何老幺，何老幺就用他自己的方式向阿霞求婚，阿霞一点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何老幺，应下这事的当天就到街办扯了结婚证，下午就到酒楼办了十桌酒席。那天阿霞的父母都没出现，父亲气得一个劲地在家里跺脚，母亲阴着一张脸在桌子旁发呆。只有她妹子阿英去参加了婚礼，结婚的当天，阿霞就跟着何老幺走了，整个Ｒ城的人都惊讶得张口结舌。老团长说，这事没办成，文化局副局长也就泡了汤，一个跟市里其他领导走得很近的女人把他顶了下来，他也就提前退了休，他一辈子都在舞台上忙乎，就看着退休前能不能最后上个台阶，闹个让自己满意的待遇，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没想到机会突然来了，又突然走了，都是让阿霞那个姑娘给误的。
　　老团长叹口气，说阿霞真是个烈女子，说实话，他是打心底佩服她，那个副局长的诱惑太大，从内心来讲，他是不想做这桩缺德事的，说实话，那么大的官，那么多的姑娘做梦都想往上靠的人物，这个阿霞居然像吐口痰一样就抛到了身后。
　　老团长说，他心里从此就有了一个结，这一辈子他就做了这么一件龌龊事，他在Ｒ城找不到人说，那天在火锅店他就觉得听他讲的人来了。他说他不管刘先生和平先生找他讲阿霞是什么意图，他之所以要讲这些，就是不想把这些事沤烂在肚子里。
　　刘冬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怪，这么不可理喻，没人能说得清楚，也没必要说清楚，自己不也一样么，在过去的与人交往中，在可列为朋友的人中，同何老幺的交往时间最短，可自己最看重同何老幺的情谊。他这些日子到处找何老幺，早已不是要找他讲自己感到新鲜的故事了，刘冬要找的是一份真率的友情，阿霞跟他几乎就更谈不上交往，可他从阿霞身上觉出一股子看不见的豪气，是他过去从来没有感受到的。
　　从老团长的讲述里，刘冬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仔细一想，却又搞不透。这不单单是贪欲，更不单单是某个人的腐败……
　　老团长说累了，他说我得睡一会儿，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等我睡醒了再告诉你们。
　　平大侠说，老刘，这趟收获不小吧。
　　刘冬说，意想不到的收获。
　　平大侠说，有关于何老幺的线索吗？
　　刘冬摇摇头，没有，估计这里没人知道。老朱夫妻俩也睡着了，刘冬说，大侠，你也睡会儿吧。
　　平大侠说，试试吧，看能不能睡着，你也眯上一阵吧。
　　刘冬说，我是睡不着的，我思绪很乱，理理吧，看能不能理出一些过去没想到的。
　　刘冬就那么想啊想，想到有些犯迷糊时，按摩小姐柔声说，先生，我们做完了，请你们休息一会儿。
　　刘冬把他们都叫醒了，一结账，平大侠暗暗吃惊了，说是洗脚，其实是全身按摩，小姐们的手也的确巧，最初他还以为这脚洗得值，乐得享受，没想到一人一百三，洗个脚就花去了六百五。他让刘冬去结账。

索朗仁称 · 发表于: 2013-6-19 22:48:55

　　五十九
　　刘冬和平大侠商量了一下，一至认为在Ｒ城的了解只能到目前的程度了，于是决定打道回府。离开时，老朱夫妻俩眼里都有了泪花，老朱说，这么多年了，他还从来没有这样伤感过，他说祝刘冬和平大侠一生平安。刘冬和平大侠也搞得泪花闪烁，心里酸楚不已，他们都给老朱留下了电话和住址，真诚地邀请老朱夫妻俩到省城玩。
　　一路上，刘冬都感慨不已，说老朱俩口子待人真诚，老团长也是个实在人，对自己过去的事不隐藏，像白菜煮豆腐，一清二白。
　　几个小时后，他们进了省城。平大侠把刘冬送到家门口，说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下一步有什么想法，再联系。
　　刘冬回到家，感到真有些累了，于是把身上的包随便一扔，就躺到沙发上。
　　刘冬刚睡着，就有人拍他的肩。他睁眼一看，顿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何老幺笑眯眯地坐在他身旁。刘冬揉揉眼睛，我这不是做梦吧？
　　何老幺还是那么斯斯文文地说，刘老师，这不是梦。
　　刘冬看看紧闭着的房门，老幺，我刚才进屋时忘了关门了？
　　何老幺说，没有，你门关得好好的。
　　刘冬翻身爬起，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何老幺笑了，刘老师，你差不多应该猜到我讲的故事其实就是我自己，你想啊，你一道防盗门能挡住我。
　　刘冬拍拍自己的前额，也是，对了，喝什么茶，算了，还给你泡飘雪吧，这茶我也喜欢。老幺，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满天下找你都找不到。
　　何老幺说，我这次的麻烦有点大，我不想连累朋友们，刘老师，你们这次到Ｒ城，知道了阿霞的一些事吧。
　　刘冬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阿霞不简单啊，老幺，你一定要一辈子善待阿霞，这样的妻子，没有几个人有福气遇上，你是有福气的。
　　何老幺说，刘老师，你放心，是杀是剐都是我何老幺的事，我不会让阿霞生活在惊恐中的。
　　刘冬说，那就好，那就好，老幺，这次你到底得罪了什么权贵，这么厉害？
　　何老幺说，刘老师，这个人就是当年Ｒ城那个常务副市长，这个家伙对阿霞的追求失败后，心里耿耿于怀，这人很阴险，黑白两道都有替他卖命的人，他不服气，一直就暗中盯着我，我也知道他的心思，他想置我于死地。
　　刘冬说，这人现在是什么官？
　　何老幺说，他早升官了，眼下是副省长。
　　啊……
　　刘冬大叫一声就醒来了，他听见门上有插钥匙的声音，于是就有些紧张。门开了，是妻子回来了。刘冬说，张琴啊，你吓了我一跳。
　　妻子边换拖鞋边说，又做梦了吧，不会是梦见何老幺了吧？
　　刘冬说，嘿，真神了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妻子说，再躺会儿吧，我做饭去了。
　　刘冬跟进厨房，张琴，你说怪不怪啊，都说梦里的事是虚虚幻幻，可是何老幺在我的梦里都是实实在在的，触之有物，嗅之有味啊，而且他说的话都符合逻辑，都跟我做过的事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妻子开始洗菜，人说，有所思，就有所梦，就这么回事，老幺在梦里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啊，对了，你还得说说你和平大侠这次的Ｒ城之行都有些什么故事啊，我可是知道平大侠的，家里没妻子，可生活中却从来不少女人。
　　刘冬说，这次平大侠真没干那些事，我们就去洗脚房洗洗脚。
　　妻子回过头，看看，洗脚房，那是干净的地方？哼！
　　刘冬说，张琴，那可真是一家正规的洗脚房，你要不信，什么时候我带你去。
　　妻子笑了，嗬，当真了，逗你玩玩的。
　　刘冬指指妻子，你呀，越来越狡猾了，欺负老实人。
　　妻子说，你呀，是老实，可不是完全老实。
　　刘冬有些紧张了，他以为妻子感觉到了自己和徐媛媛的蛛丝马迹。
　　妻子把锅放到煤气炉上，你呀，我还是放心的，有贼心，没贼胆，别怕，你要真把橄榄枝伸到墙外，只要你是爱这个家的，我就当个马大哈。
　　刘冬真有些摸不透了，妻子这话似真似假，以后得小心些。
　　妻子又说，说说都知道阿霞的什么事了。
　　刘冬正要说，突然想起刚才何老幺在梦里说过的话，他想不能告诉妻子实情，她工作那么忙，尽可能不让她担心。于是轻松地说，最大的收获就是考证了阿霞和阿英真是孪生姐妹，在家时，有时她们的父母亲都认不出谁是谁。
　　妻子说，这么神呀，不对，这一模一样的人中，就有故事。
　　这话引起了刘冬的深思。
　　偏偏这个时候徐媛媛来了电话，刘冬看看妻子，大声说，哟，是总编啊，我在家，什么，晚上要谈书稿的事，好好，我一定到。
　　刘冬有些心虚地看看妻子，妻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笑，刘冬，说书稿是大事，得准时哟，别误了事。
　　刘冬连连点头，哎哎。
　　刘冬突然想到个问题，看看表，张琴，今天你咋回来这么早，下午不上班了？
　　昨天做了个坏疽截肢手术，手术很成功，病人家属却跟我们说上歪理了，说我们草率下结论，废了病人的腿，要求巨额赔偿，这都是医闹扇动的结果。
　　刘冬说，医闹不是离开你们医院了吗
　　妻子叹口气，旧的去了新的又来了，今天下午他们还要来，院里让我暂时回避，唉，每个医院都有这种渣滓存在，我们的政府怎么了，明知道是坏人，为啥就不打击。
　　刘冬说，政府该管却不管，或是管不过来的事远不止这一件，算了，不说了，说着就气人。

索朗仁称 · 发表于: 2013-6-19 22:49:39

　　六十
　　刘冬是四点过离家的，他心里内疚，但说不出口，他走到门口，妻子又叫住他，刘冬，身上快兜空如洗了吧。
　　刘冬接过妻子递给他的钱，脸上的肌肉扯了扯，转身赶紧离去。
　　徐媛媛给刘冬发了短信，告诉他到二环路旁的花园小区，她说她在那儿等着他。刘冬回短信说你干吗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徐媛媛回短信说等他到了就知道了。
　　刘冬坐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二环路的花园小区。徐媛媛正在门口等着。刘冬抬头一看，这个小区有好几栋高层电梯公寓，他明白了徐媛媛的心思，媛媛，想让我看看你的新房子吧。
　　徐媛媛说，你怎么没悬念啊，一下就猜中了，就这儿，走吧，六栋，五单元三十三楼。
　　刘冬说，哟，那么高啊。徐媛媛挽上刘冬的手臂。刘冬赶紧贼样的地左右看看。
　　他的这个举动让徐媛媛看见，她卟哧一下笑出声，别怕，这离你家远着呢，你那个眼神呀，比贼还像贼，最好是贼王。
　　刘冬苦笑一下，他想说两句轻松的调侃话，想了想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刘冬和徐媛媛坐着电梯来到三十三楼，因为是新房，小区里装修的人很多，到处都显得乱哄哄的。刘冬问徐媛媛，什么时候装房？
　　徐媛媛说，还没想好该怎么设计，今天让你来看看，帮着出出主意。
　　刘冬说，对这方面我也是外行，走吧，看看你未来的宫殿是个什么样。
　　徐媛媛说，你呀，真是可以啊，现在就一空空荡荡的清水房，还宫殿呢。徐媛媛打开一套房子的门，刘冬一看，乖乖，面街是整整一面墙的玻璃幕墙，光线非常好，媛媛，这房好啊，你一定要把它装出品位来，高雅，每一处装修都要透出人文气质来。
　　徐媛媛说，刘老师，你说说到是容易，真要达到那种程度，首先是钱，然后整体设计，然后是装修队伍的素质，装修材料，工艺流程，缺一不可啊。
　　刘冬扶住徐媛媛的肩，站这别动。刘冬退后两步，歪着脑袋打量着徐媛媛，不错，不错，媛媛，你越来越光彩照人了，无论是气质，打扮时尚的着装，顾盼生媚的容颜，啧啧啧，就凭你刚才的一番话，不俗，不俗啊。
　　徐媛媛一下扑到刘冬怀里，刘老师，你是真正的才子，从你嘴里流出的语言都是我的宝贵财富。
　　两人抱着抱着就有了感觉，徐媛媛那天很主动，他把刘冬身上的衣物一件件除去，然后把自己也剥成了雕塑。刘冬紧紧地抱住徐媛媛，他想把最猛烈的爱通过性的桥梁传导到徐媛媛身上。但是那天他失败了，他抬起头一看，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四周墙上全是妻子的眼睛，那眼神忧郁，伤感。刘冬知道是出现了幻觉，他紧紧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墙上是什么也没有了。刘冬气喘吁吁，他痛苦地呻吟着，关键处还是一点也不给力，狂潮让更狂的风给刮没了。
　　刘冬想哭，他捧着徐媛媛的头狂吻，眼泪终于翻出眼眶。
　　徐媛媛也哭了，她说刘老师，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爱我的，这可能是你这些日子太累的缘故，不急啊，我们慢慢来。

索朗仁称 · 发表于: 2013-6-19 22:50:17

　　六十一
　　徐媛媛和刘冬坐到水泥窗台前，看着楼下蚂蚁般走动的人群，玩具般的汽车，徐媛媛依偎在刘冬身上，脸上甜甜地充满幸福感。
　　刘冬神色间隐隐露着歉意，他搂着徐媛媛的肩，媛媛啊，这个世界像你这样盈情的姑娘不多了，你对我那么好，我还不能正大光明地给你名分，也不能在经济上帮你太多，媛媛啊，其实你是知道我对张琴的感情的，我明明有一个所爱，为什么还要对你……
　　徐媛媛伸手捂住他的嘴，刘老师，你别说了，跟你好我一点都不后悔，你是真正的好人，跟你在一起我心里特别踏实。
　　刘冬说，媛媛啊，你现在有钱装修吗？
　　徐媛媛说，房有了，我就不急了，我可以慢慢设计，钱的事也慢慢凑吧。
　　刘冬说，媛媛，我希望你找一个自己心仪的小伙子，安个家吧，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一些。
　　徐媛媛说，唉，刘老师，看着乱哄哄的现实，那么多争斗不休的家庭，遍地都是爱的碎片，我真是没有结婚的念头了。
　　刘冬忙说，媛媛，你可千万别那么想啊，夫唱妇随的好家庭还是不少的，只是在找人上一定要选准。
　　徐媛媛摇摇头，刘老师，人是会变的，谁能看得准以后会怎么样啊，你就是一个好人，可是我们却有缘无份，张医生也是个好人，你们的结合是老天爷安排下的。
　　刘冬心里涌动着暖暖的潮浪，他紧紧地抱住徐媛媛。
　　徐媛媛啜泣有声。
　　刘冬脱口说，媛媛，装修房子的钱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吧。
　　徐媛媛说，刘老师，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上次找你借钱，我就很后悔，没想到你那么为难，真的，装修房子的事你就别管了。
　　刘冬说，谁告诉你的，这人真多嘴。
　　徐媛媛说，别打听了，反正后来我知道了。
　　两人在一个接一个的伤感中把光阴消磨到了下午，徐媛媛说，刘老师，你该回家了，我也回去了，我妈还让我去菜市场买些菜。
　　两人在楼下就分了手。徐媛媛开了一辆车，那是单位给中层干部配的，刘冬从来没提出过要坐坐她的车，她也从来就没有刻意邀请刘冬坐她开的车，他们之间有种默契，徐媛媛越来越明白刘冬的为人，他没提出过的，那就是他心里有某种顾虑，这是不能问的，尽管有书生的韵味，那也是刘冬自己的，徐媛媛对刘冬是敬重的。
　　看着徐媛媛开着车拐过一个弯，刘冬才移步离开。他看看表，还不到下班时间，他决定到出版社去一趟。到了人民出版社门口，他问门卫，请问这位师傅，人民社的邓虹出门没有？
　　门卫歪着头看他一眼。这是个新来的门卫，刘冬过去没见过，他又问道，请问师傅，人民社的邓总编出门没有啊？
　　门卫懒懒地翘上二郎腿，你谁啊，出示证件。
　　刘冬说，我叫刘冬，正在和人民社谈出书的事。
　　门卫说，出不出书关我什么事，我的任务是不能让恐怖分子混进出版大楼，出示证件吧，谁知道你是不是拉登的部下。
　　一群人从里面出来，其中就有邓虹。邓虹一见到刘冬，赶紧过来，刘老师啊，怎么不上去？
　　刘冬说，这位门卫师傅让我出示证件，偏巧我又没带在身上。不过你们这儿的门卫挺负责的，上次也把我给拦下了。
　　邓虹苦笑一下，刘老师，走吧，我们到办公室去谈。
　　刘冬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出去？
　　邓虹说，没什么要紧事，走吧。
　　门卫说，哎哎，还没登记呢。
　　刘冬拍拍衣兜，我忘了带身份证。
　　门卫吊着眼说，随便填吧，你就是填奥巴马都行。
　　刘冬认真地在来访的各个拦目里填上需要的内容。邓虹笑眯眯地在一旁候着。
　　上电梯时，邓虹说，刘老师，委屈你了。
　　刘冬说，应该的，门卫认真负责是好事。
　　邓虹说，是啊，他要是对任何人都这样，那就是个合格的门卫，你看他，要证件不是目的，是想给让他不熟悉的人制造点麻烦，刘老师，这样的人，搞内外勾结说不定是把好手。
　　说话间就到了邓虹的办公室，邓虹泡上茶，坐到刘冬对面，刘老师，你今天来，是不是要谈谈稿子的事，我都吩咐下去了，你的小说一到，到新闻出版局审批和编辑工作同时进行，争取赶上北京的展销会。
　　刘冬说，小邓总编，那天从你这里出去，一路我都在想，却没有想出我想要的结果，直到最近，才想到个问题，这本书的相关采访我还没有完成，应该还有更精采的故事没让我发现，所以我的意见是今年不出，这书展年年有，每年都要办好几个，我的意思是要出就出精品，不能草率。
　　邓虹说，刘老师，你现在写到什么程度了？
　　刘冬说，第一稿已经完成，我一直没找到一个好的结尾，为了找我一个朋友，我到Ｒ城去了一趟，感受到很多新东西，这段日子我都在消化所见所闻所思，为了找一个好的结尾，我发现了这本书的严重缺陷，所以就想从结构到人物设计上再反复琢磨一下。
　　邓虹沉思了一会儿，说，刘老师，你是对的，与其仓促成书，不如打磨成精品，本来我都把书目和内容提要报到了新闻出版局，没关系，这事我来处理就是，刘老师，我们就期待你的好书了，希望通过这本书，刘老师能开辟出新的创作路子，我们出版社也沾沾你的光。
　　刘冬想说他在给牛总也写一本内容相近的小说，嘴唇动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邓虹见刘冬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心里还有什么话，但刘冬不说出来，她也不好去挑破。
　　两人又闲扯了一阵，室内的光线暗淡了，刘冬抬头一看，已是黄昏了。这期间邓虹接了个电话，邓虹说单位有事，吃饭别等她。刘冬站起身说，小邓总编，你回吧，我没什么事了，耽搁你了，实在是抱歉。
　　邓虹说，刘老师，看你说的，你对创作这么认真，我非常感动，你看，眼下到饭点了，我不能让你饿着肚子走啊，要那样，会让人说我太不仗义。
　　刘冬看邓虹不象是客套，于是同意留下和邓虹共进晚餐。

索朗仁称 · 发表于: 2013-6-19 22:50:53

　　六十二
　　邓虹问刘冬喜欢吃啥。刘冬说怎么都行，一切都以邓虹的喜好为主。邓虹想了想说，那我们吃火锅。刘冬说好。
　　刘冬最近几年都不吃火锅了，过去火锅是他们全家的爱好，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来上那么一顿。后来关于火锅底料形成过程的猫腻传闻太多，媒体也系列化地报道过，妻子说为了健康，更为了我们都能多活上几年，从此不吃火锅了。他和儿子都投了赞成票，也怪，说不吃后，几年来，对火锅就没了食欲，刘冬更是闻火锅色变。
　　但今天邓虹提出吃火锅时，刘冬就不好说啥了，现在很多人都喜欢吃火锅了，本来属于四川（包括重庆）的独特饮食，如今却遍及全国各地，首都北京更是随处可见，怕辣的北方人也调整了感官，让辣椒侵入到灵魂深处了。尽管说了那么多的可怕的添加剂，还是有那么多人喜欢吃。自从打击地沟油，火锅的底料就涨价了，报纸上电视里也做了不少关于政府加大打击地沟油的措施，加大了查处对人体有害的添加剂的力度，刘冬也想重返火锅店，可平大侠的一番话让他再次对火锅畏惧。
　　那天平大侠约刘冬在江团的餐馆吃饭，刘冬说现在火锅安全了，我们不如去吃吃，我都几年没下过火锅店了。
　　平大侠说，现在的火锅就离不了老油，离了老油就没了那个香味，什么叫老油呢，你问问做餐饮的江团。
　　刘冬认真向江团讨教，什么是老油。江团喝下一杯酒，说平大侠这是耍你呢，老油就是地沟油，经过熬制的地沟油，更具有诱人的香，为种香给记忆留下很深的印象。
　　刘冬说政府不是在严厉打击吗。
　　平大侠笑笑，挟上一筷子炒青笋塞进嘴里，说老刘呀，你太天真了，现在的政府从来就是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有势力，有关系的老板们，事先都会得到各种渠道的关照，相关单位的检查人员来之前，他们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保证你拿什么高科技仪器也查不出来毛病。当然，还得有些靶子挨枪弹，就搞那些规模小，平常拿不出太多钱养关系的小店，而且暴光也暴得彻底，让老百姓过过瞠目结舌的瘾。
　　刘冬回去给妻子讲了平大侠所说，妻子听了就哭了，哭得很伤心。刘冬问妻子为啥这么伤心。妻子说，我是医生，我知道平大侠所说的危害，越想越怕，这些人还叫人吗。
　　从此刘冬再也不敢吃火锅了。今天不行了，这个禁区刘冬看来不得不闯了，小邓是博士生毕业，是大知识分子，我能对她讲那些关于火锅的危害？老天爷，今天就舍命陪君子吧，不不，舍命陪美女。
　　邓虹说，刘老师，这附近有家火锅店很有名，店名也很独特，叫‘吃死你’，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刘冬说，哦，还有叫这个名字的，第一次听说。
　　刘冬心想，这家‘吃死你’的老板还算是有点良心的，直接把最坏的结果告诉了你，怕不怕死是你的事，想不想死，还是你的事，话给你挑明了，死不死由你自己说了算。
　　去吧，去吧。人总归有一死，怎么死都是个死，吃火锅死还算是新鲜事。刘冬跟着邓虹来到那家吃死你火锅店，到哪儿一看，不怕死的人真不少。邓虹是那里的老吃客，人头都很熟。刚到门口就有人招呼。里面的小服务员带着他们来到一个雅间，这里的雅间也都有个死字，邓虹要的是一间名叫‘美死你’的雅间。雅间布置不俗，线条明快，格局透出柔和的情调。邓虹要过菜单，让刘冬点菜。刘冬摆摆手说自己最弱的事就是进餐馆点菜，他让邓虹随便点，她喜欢吃的，自己也会喜欢的。
　　邓虹没再推了，她一口气点了不少，还点了一些黄金大饼，红糖糍粑，生煎白菜猪肉饺等小吃。刘冬说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邓虹说，吃就要吃够，慢慢吃，边吃边聊，反正晚上也没有其他事。邓虹还点了两瓶啤酒，刘老师，喝点吧。
　　这次刘冬不得不说了，小邓主编，我来二两狗杞酒吧，啤酒我不能喝，我有痛风。
　　邓虹说，那好，我喝啤酒，你喝泡酒，二两不行，半斤吧。
　　刘冬说，二两吧，二两足了，再多，恐怕会失态。
　　菜上齐了，酒也打上来了，不过得等锅里烧滚了才能下菜。邓虹叫来服务员，要了一个卤猪尾，一堞油炸花生米，刘老师，先喝点酒，清清喉咙。
　　这时一个脑袋探了进来，看看邓虹，又看看刘冬，喝，情意绵绵啊。说话间，他整个人都进了雅间。
　　邓虹一看，哟，牛总，今天吃死你了。
　　刘冬也看清了，是那个牛总，牛总，你好。
　　牛总抠抠头皮，邓总编，你刚才说什么？
　　邓虹俏皮地笑笑，忘了，我这人记性特差，说过的话，很快就忘了。牛总，你是找我有事，还是找刘老师有事？
　　牛总说，我是陪客人吃火锅，听见这间屋子里的说话声音耳熟，就过来看看，不好意思，冲了你们兴致，不好意思，刘老师，我牛某人真是看走眼了，看走眼了，没想到你的，啊，哈哈哈。
　　牛总说着就要退出房去。邓虹叫住了他，牛总啊，来都来了，不一起坐坐。
　　牛总指指外面，知道我今天请谁吗？实权人物，区文化局的唐局长，区公安分局的曹局长，等会儿还有市里的朋友要来，咱们的美女总编，想不想我给你引荐引荐？
　　邓虹笑笑，曹加林，是吧，你问问他邓虹是什么人，牛总呀，有时候嘴巴总是给身子招灾，你是老江湖了，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请刘老师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是我们出版社的上帝。
　　牛总紧眨几下眼睛，你认识曹局长？
　　邓虹一把拉住牛总，掏出手机就拨号，嘿，曹加林，你给我赶紧到美死你雅间来。
　　牛总的脸色有些变了，眉眼间也露出讨好来。也就几十秒，一个身材精悍，威严之气逼人的中年人来了，他一推开门就叫开了，小虹，什么事，听你声音是有人欺负你了。
　　牛总的脸白了，忙说，邓总编跟我是同行，同行，我听见声音，过来应酬应酬。
　　邓虹说，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省内外都有名的作家刘老师，听说你在这儿，你得好好敬敬刘老师。
　　邓虹把牛总冷到一旁，她让服务员再拿来一个大杯子，给刘冬倒了一小杯，给曹加林倒了一大杯，哥，开始吧。
　　曹加林看看刘冬的杯子，小虹，这不公平吧。
　　邓虹歪歪脑袋，曹加林，当个分局局长就开始摆谱了。
　　曹加林赶紧端起杯子，好好，闭上你那张嘴吧，来，刘老师，祝你创作丰收，出了书别忘了送我一本，得签上你的大名。
　　曹加林一口喝干一大杯酒，刘冬也仰脖子喝干。
　　邓虹对牛总说，你还不走呀，文化局长一生气，说不定就封杀了你的歪公司。
　　牛总对邓虹和刘冬抱抱拳，又对曹加林弯弯腰，转身就溜了。
　　曹加林说，那个文化局长是我警校同学，后来改了行的，这个鬼头鬼脑的牛总是请不动你哥的。
　　邓虹说，去吧，曹局长，吃完了火锅，牛总还会请你唱唱歌，洗洗澡，然后呢赌上一把，让你和文化局长赢个盆满钵满。
　　曹加林急了，嘿嘿，小虹，你可别回去信口开合。
　　邓虹往外推曹加林，去去去，我得跟刘老师说正事了。
　　刘冬说，这个曹局长真是你哥？
　　邓虹说，刘老师，他跟我妈姓，我姓父姓。
　　刘冬说，哦，明白了，明白了，小邓总编，有这样一个哥真是幸事，真是幸事，下辈子我一定让我妈也给我生个哥出来。
　　邓虹说，刘老师，你就叫我小邓好了，以后遇上什么难事了，就给我说说，我也帮你出出主意。
　　刘冬说，好好好，一定，一定。
　　邓虹说，刘老师，象牛总这样的人，你要防防，准确说，他们这类人不是文化人，骨子里的流氓成份不少，他们赚文化人的钱，过程却是不择手段的。今天我要是不让我哥来露一脸，明天就会有我和你的花边传言。
　　刘冬的手机响了，他看看是妻子的，对邓虹说，是我妻子。
　　邓虹说，快接呀，别让嫂子等急了。
　　刘冬赶紧摁下接听键，张琴，你回家了吗？
　　张琴说，刘冬，你是不是在吃死你火锅店，在美死你雅间？
　　刘冬一下就愣了，拿着手机不知道说啥。
　　手机里传来张琴喂喂喂的声音，邓虹指指手机。刘冬忙对着手机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琴说，你和谁在一起？
　　刘冬慌了，我我我、我和一个，啊……
　　邓虹也有些紧张了，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她一把从刘冬手里拿过手机，大大方方地说，是嫂子吧，我是人民出版社的邓虹，今天下午和刘老师谈书稿谈晚了，我请他到这里来吃火锅，嫂子，刚才你一打电话，刘老师就让嘴里的一口酒给呛着了，嫂子，你好象也在这家火锅店吧，要不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老天呀，老天，这个邓虹真是个救命菩萨，刘冬悬到喉头的心落到了实处。
　　张琴说，我就不过来了，我刚才从你们雅间过，听着就象刘冬的声音，我们是一个药商请我们吃火锅，我正说给刘冬说说，邓总编，谢谢你帮我们老刘啊。
　　一场危机让邓虹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张琴要真闯进来，再一看到自己结结巴巴的狼狈样，本来没影的事也就变成铁板上的钉钉了。
　　刘冬说，小邓呀，我……
　　邓虹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挥手打断他，刘老师，你在小说中是巨人，在生活中可太老实了，总是怕别人抓住你什么错，你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起疑，你要是换一种思维方式，是不是要好些。
　　刘冬尴尬地摇摇头，小邓呀，你描绘我描绘得非常准确，我也知道自己有这些毛病，也想过努力改变一下，平大侠和江团都不止一次说过我，可我就是老马不死旧性在，改不动啊。
　　两人吃着聊着，有了牛总和妻子的插曲，刘冬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啥，但肚子是吃得账鼓鼓的了，头也让酒给灌得晕乎乎的。
　　邓虹喝了好几瓶啤酒，脸也潮红了，邓虹本来就漂亮，加上气质高雅，再有酒精添色，更显出风情万种。
　　邓虹显然喝出兴致来了，她又要了两瓶啤酒，又加了几个菜，刘老师，说实话，平常我的工作也很忙，很多时候还得加班，难得有今天这样的机会，我得好好放松放松。
　　刘冬心里老是晃动着妻子的影子，他老早就想着结束，但是他不能说，人家好心好意地请你，哪能中途撤台。他也再要了二两泡酒，他想用酒来镇镇自己的紧张心情，可是不行，越喝越紧张，他想在地狱受罪也没这么难受吧。
　　刘冬浑身都让汗水浸透。

索朗仁称 · 发表于: 2013-6-19 22:52:29

　　六十三
　　那晚什么时候回的家刘冬不记得了，总之很晚，他回到家里时，妻子已上床。妻子也喝了不少酒，脸蛋红朴朴的，很好看。他突然想到个问题，妻子为什么也开了禁，他洗了澡，躺到妻子身边。妻子说，睡吧，我知道你想说啥，你想说的内容我也想说，明天吧。
　　刘冬很快就睡着了，睡着了的刘冬听到了敲门声，他对自己说，我开始做梦了。他说梦中的我要起床了。刘冬起床去开门，开门一看，是阿霞。刘冬揉揉眼睛，回头看看，除了妻子飘飘摇摇的鼾声，再没有什么动静。
　　刘冬说，阿霞，真是你么？
　　阿霞说，是我，刘老师，老幺要我问候你。
　　刘冬说，我知道我是在梦里，不过能在梦里见到你也不错。
　　阿霞笑笑，她的笑还是那么好看，柔柔的，暖暖的，刘老师，我们都很好，老幺说，一定要告诉你，不能让你老是记挂。
　　刘冬说，你们是不是要搬回来了？
　　阿霞说，暂时还不会，等到风浪平静了，老幺说，再好的房子我们也不住，还搬回到刘老师隔壁，跟你们相处，人情味儿浓。
　　刘冬说，孩子呢，还好吧？
　　阿霞说，好好的，好好的，这孩子听话，聪明。
　　刘冬说，那就好，那就好，如果有个三病两痛的，你们一定要给我们讲，记着，张琴是医生。你这趟回来是有什么事吧？
　　阿霞说，我回来拿几样东西。
　　刘冬说，要不要我做点什么？
　　阿霞说，刘老师，你去睡吧，这么晚把你叫醒，真不好意思，但不叫你又不行，老幺说了，一定要给你和张医生说说我们的情况。
　　刘冬想阿霞可能有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自己不能瞎搅和。再一想，自己是在做梦，梦里的事都不真实。他对正开门的阿霞说，那我睡去了，有什么事就叫我啊，对了，这门我只虚掩上，推开就是。
　　阿霞说，谢谢了，刘老师，外面凉，快去睡吧。
　　刘冬回到床上，看看妻子，妻子睡得正香。刘冬想，这梦中的事怎么这么清楚？怪了。
　　刘冬梦见邓虹对他大声喊叫，语音模糊，他只捕捉到零星词句，但他听清了一个人的名字，曹加林，于是刘冬完全懂得了邓虹喊叫的内容，他也站到一个高坡上大声喊叫，小邓，你有曹加林保护你不受欺负，我有何老幺，知道何老幺吗，他不受条条框框的管束，他可以游走于法律的真空地带，他可以……一股狂风吹来，一大滴晶莹的雨水从远处飘来，直接就飘进了他的嘴里，他一下就被呛咳了。
　　刘冬呛醒了，妻子正在拍他的背，是让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吧，做什么梦了？
　　刘冬说，我又梦见阿霞了，这次没有何老幺，她说她回来拿几样东西，还说老幺和她都很好，孩子也很好，张琴，这梦真实得不得了，我都不相信会是梦。
　　妻子说，昨晚我迷迷糊糊中感到你好象起床了，嘴里还说着什么，我不会也是做梦吧？
　　刘冬说，有可能，阿霞还是那个样子，说话温柔，彬彬有礼。
　　妻子说，过去我听老人们说过，常梦见的人，说不定就不在人世了。
　　刘冬扭过头就朝地上，呸呸呸，张琴，别信那些老人的话，我相信老幺一家人都平安无事。对了，张琴，我还记得梦里的阿霞让我回来睡，她说她拿上东西还会走，我说我把门虚掩着，给她留着，有什么事时，她直接推门进来就是。
　　妻子起床出去，嘿，刘冬，你来看。
　　刘冬穿着睡衣就出去了。妻子正站在门边，你看，你看，昨晚你真是起来过，你还真就把门给留下了，老天，昨晚要是有坏人进来怎么办，你现在不但做梦，而且还梦游了。
　　刘冬也为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他努力想昨晚的事，他说真是太真实了，阿霞还一再叮嘱要给你说，让你也别担心。
　　妻子说，这俩口子呀，真不知道他们在干啥，刘冬呀，以后别再吃火锅了，火锅里面真是伤身体的东西太多，我昨天是我们的业务副院长让我来，不好意思推，不然就凭药商是休想让我吃火锅的。
　　刘冬说，我也是，出版社的小邓总编要请我吃，我哪里还好说我不吃火锅，我看她对火锅的兴致很高，我要不吃，会扫她的兴。
　　妻子说，唉，有时真就坚持不下去，昨天去的火锅店那名子就吓人，去的人还多，人的思维也怪。
　　妻子热了牛奶，煮了鸡蛋，把冰箱里的面包拿出来，夫妻俩吃了一顿西式早点，饭后妻子上班去了。
　　刘冬靠在门边想昨晚的事，把耳朵贴到何老幺家的门上，听到里面似乎有什么动静。他的心提到喉头了，屏住呼吸又听，又好象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想当初真该问何老幺要把钥匙，不然这会儿就能打开看看，说不定能证实一些事。想到这里刘冬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把门打开看看。突然他感到心里飘起一股冷冷的雾，老天爷，让人给逮住，那就不是说不说得清了，撬门开锁，实实在在是贼的勾当。给弄到派出所，最少可能也弄个劳动教养，作家刘冬从此也就玩完了。
　　刘冬回到房里，把门关上，坐到沙发上，楼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一下就紧张了，轻手轻脚地跑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两个变形的背影出现在楼的拐弯处，是楼上哪家上学的孩子。刘冬舒出一口气，拍拍胸口躺到沙发上。
　　刘冬在沙发上想到昨晚牛总的狼狈，心里就想笑，又一细想，他是让邓虹的哥哥给镇住了，但他并不怕自己。想到这里刘冬翻身爬起，他要先把应付牛总的书写出来，自己还欠他五万元，得靠书来还上。
　　刘冬坐到电脑前，这才发现一个问题，他答应邓虹的小说不能跟牛总的相似，但他讲题材时却给俩人讲得差不多一样，给牛总的小说得另选材料。刘冬尽管不喜欢牛总这个人，却在写作上从来不敷衍，作者是刘冬，内容却一塌糊涂，读者骂的是刘冬，那等于刘冬是自己糟蹋自己。他要把给牛总的小说从‘邻居何老幺’中剥离出来，另起炉灶。
　　刘冬对小说是非常敏感的，一旦进入创作状态，他的智商直往上窜，思维也格外地活跃。他就从何老幺的故事里派生出另外的故事，在人物设计上与‘邻居何老幺’相悖，语言风格上再注意区别一下，这条路就形成了。
　　思路打开了，内容就一如流水涌现。刘冬把给牛总的小说定位在普通读者的阅读趣味上，通俗的含义更浓些，这样同准备给邓虹的小说就有了根本上的区别，给邓虹的小说是批判现实的，所包含的理念性和社会性都要深邃得多。当然，给牛总设计的小说，也不能掉价。
　　刘冬一口气写到妻子下班回来。妻子开门他都没发现，妻子来到他背后，想拍拍他的肩，手也举起了，却没拍下来，她怕真吓着刘冬。于是又悄悄地退回到门边，大声咳了一声，刘冬惊了一下。他回过头，哟，张琴，今天不上班，刚走就回来了。
　　妻子把鞋换了，刘冬，你今天真是废寝忘食了，看看时间吧。
　　刘冬看看手表，哟，这表是不是坏了。
　　妻子说，什么表坏了，你脑子才坏了，下午了六点了，你就没饿？
　　刘冬听到自己肚子里一阵响，这才感觉到真是饿了。他站起来捶捶自己的肩膀，腿也有些麻了。他对正在进厨房的妻子说，张琴，你也累了，我也累了，今天我们就不煮饭了，到天竹街吃碗张姐大碗面吧，昨天电视里还播过，听说是排着队吃的，这年月排队吃面，还真不多见。

索朗仁称 · 发表于: 2013-6-19 22:54:02

　　六十四
　　那天下午刘冬正在家里写小说，给牛总的小说差不多写了三分之一了，他这些日子哪里都没去，他想一鼓作气写完，再从头到尾润润，就可以交搞了，五万元的欠款一了结，刘冬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一阵杂乱的响声惊动了刘冬，在他沉浸在创作中时，一般的响动惊动不了他。他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来到门旁边听了听，他听到何老幺家门口站了很多人，他以为是何老幺回来了，于是猛地拉开门
　　老天？！
　　刘冬吃了一惊，何老幺家门口来了一队警察，刘冬看到一个警察正弯着腰搞锁。没想到警察中也有人是撬锁的行家，那可是贼和修锁匠的技术，这些会撬锁的警察要是改行当了贼，那些老贼恐怕就只有退出江湖了。
　　警察中的一位，走到刘冬面前，面无表情，语气傲慢地说，看什么看，回去。
　　刘冬说，没人说有警察要来，我还以为是贼。话出口刘冬就后悔了，说警察是贼……他不敢想下去了，缩回头，把门关上。刘冬站在门后一动不动，这是怎么了？老幺犯事了，还是东窗事发？
　　刘冬脑子里很乱，他想得很多，何老幺做的事，有很多是合理但不合法，老百姓认可，法律却要打击，他要真是出了事，那可能就不是关上一两年了，阿霞怎么办，她那么年轻，孩子那么小，以后长长的日子该怎么度过啊。刘冬想到时不如和妻子好好商量一下，把阿霞母子俩接到家里来，把儿子那间房腾出来让她们母子住。对，就这么办。就在刘冬下了决心时，门被敲响了，敲得很重，一点也不礼貌，不用猜，刘冬知道肯定是那帮警察。
　　刘冬很不高兴地打开门，那帮警察居然一拥而入，非常不客气地把他按坐到沙发上。这些人在屋子里乱窜，到处翻弄。
　　刘冬气愤极了，他本想说，你们干啥，我家犯什么法了，你们有搜查证吗？但说出的话却变成了这样，请问，你们找什么东西？
　　还是刚才那个不懂礼貌的家伙站到刘冬面前，刘冬心里已经没有了对他们的尊敬，但害怕却依然存在。
　　那个人显然是个带队的，他说，我们知道你叫刘冬，是个编故事的人，我们今天到你这里来，可不是故事，是现实。
　　刘冬想问一个很突凸的问题，请问你是什么学历？事实上他什么也没说，非常迷茫地看着对方。
　　警察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叫周鑫，本区刑警大队的领头羊，我得给你说几件事，恐怕也是你想知道的问题，第一，我们是奉命执行任务，第二，你和你家里人目前到底与我们所查案件有没有牵连，我还没办法告诉你，这得等我们对你的调查有了结论才能告诉你。这个刑警队长从怀里掏出张纸在刘冬眼前晃了晃，这是第三个问题，搜查证，第四，别把我们看成现代文盲，我本人研究生文凭。
　　刘冬忍不住想说，是买来的吧？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周鑫脸色突然就变得阴沉了。他对一旁一个年轻的警察使了个眼色，那个警察闪电般出手，使劲推了刘冬一掌，这小伙子的力太大了，刘冬居然让他给推到地上。刘冬爬走来，忍不住鄙视地斜了他一眼。
　　周鑫横了小警察一眼，干吗，谁让你动手的，知道你眼前是什么人吗，作家，知道作家是什么人吗，这世界上最会骗人的职业，一辈子都在瞎编故事胡弄人，你怎么能对作家动手呢，他会把你写成一个大流氓。
　　刘冬想大声地骂几句最难听的话，他在肚子里搜肠刮肚地想，也没想出什么话最难听，最恶毒。不过，就算他想出来了，也没那个胆量骂出口。想到最后，他最想说的一句话是，请你尊重艺术。而且得用高贵的语气说出来。但他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请你理解我。
　　周鑫怪怪地笑笑，说，你知道隔壁是谁吗？
　　刘冬想也没想就说，是我的朋友何老幺。
　　周鑫和几个警察对对眼，都会心地一笑，你还算老实，那你知道这个何老幺是干什么的吗？
　　刘冬说，知道，是美化城市的人。
　　我问你他是干什么工作的，你不会不懂我说的意思吧。周鑫恶狠狠地说。
　　周鑫狠狠一巴掌拍到茶几上，茶几的玻璃裂了，刘冬，知道这个案子是谁在关注吗，老实告诉你，是省里的王副省长亲自抓的。
　　刘冬一下就明白了，那个王副省长就是从Ｒ城升上来的副市长，听说这个家伙心狠手辣，刘冬告诫自己，少说为妙，别给老幺和自己惹下麻烦事。
　　周鑫说，说吧，你和这个何老幺都做过些什么，要老实说，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刘冬说，我们在一起喝过茶，在一起喝过酒，还在一起聊过天，其他的就没有了。
　　刘冬是实话实说，但人家不信。
　　周鑫不慌不忙地说，接着说。
　　刘冬说，就这些了，你要了解我们在一起的各种细节，那就记不起来了，你想想，不经意地和朋友吃吃喝喝，又过了那么长的日子，要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下，不知道谁有这个本事，反正我刘冬是不行了，我这人是生活中的笨蛋。这一连串的话是刘冬说得最大胆的话了。
　　周鑫说，这样吧，我提示你一下，他帮你做过什么事没有？
　　刘冬说，这到有过，一次我喝醉了，是他把我背回家的。
　　这也是事实。
　　刘冬在心里说，我再笨也不会笨到把人家老幺帮我的那些事说出来。
　　刚才推他那个小警察说，你别给脸不要脸，在这里说着不方便，就请你到局里说，我就不相信你敢不开口。
　　刘冬在心里说，你们实在要把我弄回去，我也没办法，你说我不开口，我这嘴就一直没闭过，我又不是地下党员，用不着上刑就把你们想听的说完。
　　周鑫说，嘿嘿，你是变着法在心里骂我们吧，我可受过心理测试的专门试验，再给你漏一点，这个何老幺是个黑社会头目，将来要是办你一个同案犯，知道后果吗？
　　刘冬干脆把眼睛闭上。
　　周鑫说，我们走了，到我们有证据的时候，我看你这眼睛还能不能闭上。
　　周鑫带着他的手下走了，刘冬看着他们消失在楼道里的身影，思绪万千。这个姓王的副省长对阿霞跟着何老幺走一直耿耿于怀，这么久了，他还没想过放弃。刘冬想，这个人为啥心胸这么狭隘，他享受着高官厚禄，要什么都会轻易地搞到手，为什么就不愿放过两个情投意合的年轻人。
　　贪婪，贪婪啊！

索朗仁称 · 发表于: 2013-6-19 22:54:32

　　六十五
　　刘冬感到一种威胁，他想了好久，觉得自己没做过违法的事，但就象那个周鑫警官所说，要是让权力机构认为是黑社会团伙的同谋，那就危险了。法律是靠人掌握的，那些掌握法律的人，践踏法律跟喝杯水一样。
　　那天晚上要是不是梦就好了，阿霞肯定把可以成为证据的物件拿走了，但愿不会是梦。刑警队那个周鑫队长走时丢下的话说明他们还没有证据。
　　关于警察来过这事刘冬没给妻子说，他自己把屋子里让警察们翻乱了的东西整理了一遍，他认为应该还了原。下午妻子回来还是看出了问题，她抬眼就看见了墙上那只电子钟快掉下来了。她说，刘冬，今天没地震吧？
　　刘冬说，没有啊，我一点也没感觉到，你们医院感觉到地震了？
　　妻子指指墙壁，那口钟没八级地震不会成那个样子。
　　刘冬抬头一看，一句国骂溜出嘴，王八蛋。
　　妻子说，你骂谁啊？
　　刘冬说，我骂这钟，正着站累了，就想稍息。
　　妻子笑了，肯定是你动着了它，我做饭去了。
　　那天就这样把妻子蒙了过去。妻子每天的工作太辛苦，要是心里有了阴影，她是没法做手术的，手术刀下是人命，那可不是玩笑。
　　那几天，刘冬天天都在家里写小说，他想要是警察们再来，他得跟他们说说何老幺的守法和助人为乐。可是警察们再也没来过，就连电话也没给他打过。
　　刘冬把小说写完了，又从头润了一遍，他对自己说，刘冬呀刘冬，这可是你的第一本通俗小说。刘冬从来不写通俗小说，他把通俗小说归结为三个字：浅，烂，散。他跟国内的很多搞纯文学的同仁看法一致，认为通俗小说是为低文化层面，或是低层面艺术乐趣的人提供的快餐，跟方便面，方便米饭等快餐食品同一个档次，不同的是领域。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一个纯文学战士，最终还是败在自己手下，要守住这块阵地真不是件容易事，看来自己不是当地下党的料，好在那个时代过去了，要不让那些党组织的人看错了人，发展自己为成员，一不留神让敌人逮住，看见烙铁的第一眼自己就得当叛徒。
　　那天妻子上班后，刘冬给牛总打电话，说小说已经完成了，什么时候交稿。牛总听了哈哈大笑，说越快越好，就今天吧。于是他们约好上午十点之前，由刘冬把稿子拿到牛总的公司。牛总还特别嘱咐刘冬，把借据带上，他忘了时间，要对照着做账。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刘冬说那没问题。
　　刘冬把小说考到Ｕ盘上，哼着一首俄罗斯民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下楼。那天刘冬的心情很愉快，下楼走到街头就打上了的，走到路上就和出租司机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司机就朝他看，先是在倒视镜里看，后来干脆就左一眼右一眼地直视刘冬的脸。刘冬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然而经不住司机挚着地看他，他自己看了看身上，又在脸上摸了一把。司机突然就乐了，哈哈，孙子，是你老人家呀。
　　这不伦不类的说法让刘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看着司机。
　　司机说，记不起了，啊，那次，没钱了，当孙子了，今天不会再以孙子抵出租车钱吧，哈哈，真有意思，这世界真他妈太小了。
　　这下刘冬想起了，世界真是太小了。刘冬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朝司机扬扬，这够了吗？
　　司机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钞票，放进兜里，够了，就这么多了。
　　刘冬说，连上次的也一并给了啊。
　　司机吹上了口哨，再也不看刘冬了。
　　到了牛总的公司下，刘冬下了车，正说朝楼里走时，让司机给叫住了，喂，停下，对了，姓个啥，我不能再叫你孙子了。
　　刘冬说，我姓刘，钱不够吗？
　　司机走到他身旁，说表上是二十六元，来，找你七十四。
　　刘冬说，不是说好了吗，上次欠你的一并给，多出的就算滞纳金。
　　司机说，哥们，总不让你也叫我一声孙子吧。
　　刘冬说，不会不会，我知道，你那是开玩笑。
　　司机把找补的钱塞进刘冬衣兜里，哥们，看得出，你是实在人，上次是咱老张过了，交个朋友，留个电话。
　　刘冬把自己的手机号说给司机听了，司机说，我给你打过来，你就记个出租张就行，有事叫一声。
　　司机挥挥手，加油离去。刘冬的手机响了，是出租车司机的，刘冬真就记下了出租张。
　　刘冬来到牛总的公司，牛总热情极了，他把刘冬迎进他的小客厅，刘冬把Ｕ盘交给牛总，牛总叫了个姑娘来，姑娘很漂亮，她对刘冬甜甜地笑笑，柔柔地叫了声刘老师，从牛总手里接过Ｕ盘。姑娘走到门口时，牛总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姑娘，回过头对刘冬说，刘老师，你那个借据带来了吗？
　　刘冬取出借据交给牛总，牛总看也没看就交给姑娘，说马上安排刘老师的小说下厂排版。
　　刘冬对牛总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非常赞赏，牛总，你是个作风迅速的人啊。
　　牛总大大咧咧地说，咱是个体，没人供奶，得自己流汗才有得吃，一定程度上跟你们作家一样啊，只是智商没有你们那么高。
　　刘冬说，牛总客气了，在眼下商机纷乱的现实中，干个体更需要智慧，干个体书商尤甚，你能把一个公司办得游刃有余，不简单啊，让我来办你这个摊位，那是一天也办不下去的。
　　俩人说话间，那个姑娘回来了，把Ｕ盘还给了刘冬。
　　牛总说，刘老师，依你的级别和名气，版税我们按１算，你看怎么样？
　　刘冬说，我没意见，你打算首印多少？
　　牛总说，现在我还定不下来，等清样出来，我从头看一遍再说。
　　牛总这些说法都是合情合理的，刘冬还是比较满意的。刘冬说，牛总，你事情多，我也就不耽搁你的宝贵光阴了。
　　牛总说，刘老师，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了，今天你把稿子完成了，对你对我都是一件大事，大摆宴席你我都没时间，吃顿便饭还是没问题的嘛。留下，留下，我们就到近处的汤锅店吃一顿老鸭汤怎么样，又补人，又不上火，味道还不错。
　　刘冬看牛总是充满诚意的，不好意思再拒绝，那好，客随主便吧。
　　牛总吩咐刚才那个姑娘赶紧去张罗，还特别叮嘱要一个清静的雅间。到这时牛总突然发现还没泡上茶，他大声把走出门的姑娘叫回来，来来来，先把茶泡上，光顾说话了，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姑娘问泡什么茶。牛总说，刘老师，我今天就作回主，不管你过去喜欢喝什么茶，今天我们喝大红袍，武夷山一流的大红袍，知道多少钱一斤吗？
　　刘冬说，这方面我孤陋寡闻，大概要上千元吧？
　　牛总一拍大腿，刘老师，你想都不敢想，一万二一斤，是武夷山的一个作家找到我，想请我给他出本小说，来就送了我一斤大红袍，说他们老家就是搞茶叶的，这茶是绝对的家里人手工制作，比市面上的还要好。
　　刘冬说，这位作家的书出了吗？
　　牛总摆摆手，不堪入目啊，比起刘老师你的水平就差得不是一点了，没法出，出了我肯定亏死了。
　　刘冬想，这家伙白吃人家一斤上好的茶叶了。
　　刘冬喜欢喝茉莉花茶，特别钟情于碧潭飘雪，这茶有股子奇香，而且只能续三次，第四次就淡而味寡了，刘冬跟朋友们聊茶时说，这茶只能有三泡是其一妙，好茶不叫喝，叫品，品是一种高雅之举，三品就到极至了，牛饮都不能喝真正的好茶。大红袍是红茶系列，再贵重也找不到喝飘雪时的那种感受，所以说，茶道如海，各喜其一而已。
　　牛总闭上眼睛，轻轻地把茶碗端到鼻子下，长长地吸了口气，徐徐吐出吸进的气后，再轻抿一小口，缓缓地咽下。然后才睁开眼睛，刘老师，这是真正的美味，快品，品品。
　　刘冬看着牛总喝茶的样子，真象喝了琼浆玉液，他也学着牛总的样子来了一遍，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满足牛总的虚荣心。刘冬把眼睛睁开后，美，牛总啊，这茶真是美，甘而泌，入脾，入心。
　　刘冬是调动了文学感官后挑出了这几个词，也不知道对与不对。
　　牛总竖起大拇指，刘老师，到底是大知识分子，赞美的词都与众有别。牛总看看表，刘老师，走吧。
　　老鸭汤的确好吃，配的菜也很合刘冬的味口，牛总嘴里流出的话也很动听，总之刘冬自从认识牛总以来，还没有听他说过这么多让他听着顺耳的话。
　　牛总让手下的人带了一瓶舍得酒，他说这酒的名字取得太妙，深含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哲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刘冬说说了些赞美的话，到底说了些什么到后来他一句也记不起来了。牛总说只有贵客他才拿自己珍藏的好酒，言下之意，他刘冬就是贵客。这酒真不错，刘冬酒量不大，一般他都只喝上个一两或二两就足了，他感到头有些晕乎乎的时候，他就说，牛总，我这人没出惜，不胜酒力。
　　牛总又给他满上一杯，喝吧，喝吧，古人喝醉酒后才出好文章，你看李白，杜甫，苏东坡，都是酒中仙。
　　刘冬说，我就一个小文人，做梦都不敢跟这些人比肩齐眉，所以我只能当凡人，成不了仙，牛总，你就自己成仙吧。
　　牛总说，刘老师，你可以不喝我敬的酒，但你不能不喝小姑娘敬你的酒，来来，小丫，给刘老师敬酒。
　　那个姑娘就笑吟吟地上前了，她上来就把一只手搭到刘冬肩头，一股混杂着酒味的脂粉香涌进刘冬的鼻子，姑娘说，刘老师，我喝两杯，你喝一杯，说着话，姑娘两杯酒就冲进了喉咙。
　　刘冬不好意思再推了，就那样，姑娘两杯，他一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喝到后来他感到头上的灯也开始晃动了。后来出门时，还是那个姑娘搀着刘冬，招了一辆出租车，刘冬正要上车时，牛总问姑娘，刘老师的借据带来没有。姑娘说就在身上，刚才只顾了吃，忘了拿出来。姑娘把借据交到刘冬手里。牛总及时提醒了一句，刘老师，你看看，别弄错了。刘冬也打开看了一眼，那时他什么也看不清了，借据上的字模糊一遍，他说，就是这张，没错，没错。
　　牛总说，没错就好，千万要揣好了，别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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