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年代荒唐人

荒唐年代荒唐人　　文/李成忠

在中国现代史上，史无前例“革文化命”的10年，恐怕是最最荒唐的年代，在那个特殊历史氛围中，扭曲的人性造就一批荒唐人物，大的如“文化大革命旗手”江青，小的如“白卷英雄”张铁生，更小的荒唐人物就多了。笔者就见过几个可怜、可悲的小小荒唐人物。写此文决无揭隐私之想，更无调侃之意，只是警醒世人，不让悲剧重演；也望被名缰利锁束缚者，以此为戒。

　　一、“吓一跳”

此公姓夏，乃某高校教师，60年代初大学毕业时，本来学习成绩欠佳，不够留校任教条件，因他具有“四代贫农，三辈讨饭”根正苗红的身世，被破格选定留校，作“改造资产阶级知识份子的接班人”，主抓学生思想工作，附带辅导习题课。他常以天生“左”派自居，讲话颇有“语不惊人势不休”的气慨，获得“吓一跳”绰号。

“文化大革命”中他是造反派头头，担任系“革委会”副主任，更加不可一世。有次教研室学习中共党内路线斗争材料，当读到“罗章龙反党集团”时，有人问∶“过去没听说过罗章龙反党集团，这罗章龙是什么人物？”

“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罗章龙反党集团就是罗隆基、章伯均、龙云组成的反党集团。”“吓一跳” 瞪了发问者一眼，不屑一顾地回答。

“哎，夏老师，这三个人都是党外人士，怎么会参予共产党内的路线斗争呢？”有位老师顶了句干簧。

“你连这点都不明白？共产党内有资产阶级的代理人，资产阶级里面也有共产党的代理人，这就是毛主席说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嘛。罗隆基，章伯均、龙云就是资产阶级中共产党的代理人，他们怎么不能形成反党集团，参予党内的路线斗争呢？”一番高论把人吓了一跳。

1970年6月学校组织下乡帮助农民抢收小麦，出发前系里开会表决心，“吓一跳”在会上表态∶“明天我要抬着棺材去麦收！”着实把大家吓了一跳。

第二天离校时，有人打趣地问∶“夏老师，怎么没见你抬的棺材呢？”

“这点你都不懂？政治上太幼稚了。说抬棺材不过是表明我的决心嘛，你以为是真抬呀？我们每天叫‘打倒美帝’，美帝倒了吗？真是书呆子！”“吓一跳”大言不惭地教训问他的人。

“吓一跳”不只出语不凡，整人也不择手段，系里的当权派和老教授几乎无一幸免都挨过他的整。“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他自知结怨太深，在学校里混不下去了，申请调回东北老家一走了之。

　　二、“郝口号”

此位老兄姓郝，乃某高校后勤人员，家庭出身资本家，在血统论泛滥的“文化大革命”时代，没哪个群众组织敢重用他。但他天生嗓音浑厚洪亮，是喊口号的好材料，在运动中排上了用场。他也不愿埋没自已喊口号的才能，常自动请缨喊口号，希望通过表现，能跻身“左”派行列，获得“郝口号”绰号。在那个荒唐年代，领头喊口号是政治待遇，政治有问题的人无此殊荣，“郝口号”对他能领头喊口号沾沾自喜。

60年代末，根据毛主席的指示，“工人和解放军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简称工军宣队）进驻高校，领导学校“斗、批、改”。在欢迎工军宣队进校的大会上，“郝口号”可能太激动，领头呼口号时出了大错，把“我们要兴无灭资！” 喊成了“我们要兴资灭无！”，全场哗然。

会议主持人立即制止∶“喊错了！”

“郝口号”心慌意乱地赶快更正∶“对，喊错了，是‘兴资产阶级，灭无产阶级！’”这一下更错上加错。

工军宣队头头当场表态∶“这是一起反对工军宣队进驻高校的严重反革命事件。”

校革委会头头马上宣布∶“对资本家的孝子贤孙郝××立即隔离审查！”

“郝口号”做梦都没想到，领头喊口号没当上革命“左”派，倒当了“现行反革命份子”。打倒“四人帮”后，给他平了反，从此他再也不喊口号了。

呵呵，“吓一跳”，“郝口号”，“老上当”！

现在这些人流行在网上骂日本，骂美国了。因为那样做很安全！

三、“老上当”

此位仁兄姓贾，乃某校教师，“文化大革命”中接二连三地站错队、表错态、干错事，多次痛哭流涕检查自己被人蒙蔽，获得“老上当”绰号。

贾兄官迷心窍，从50年代末参加工作后，一直想混个官当当，无奈官运不济，到1966年5月“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才当上“代理教研组长”。“文化大革命”风暴使他看到了希望，只要紧跟中央，看上级脸色行事，抓住机会，干一件象北京大学聂元梓贴“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那样露脸的事，就平步青云了。运动初期，由于他紧跟工作组，当上了“校文化大革命领导小组”成员，虽没明确算什么级别，但大小总是个官，使他兴奋了一阵子。可惜好景不长，批判刘少奇派工作组镇压学生运动，执行反动路线的文件下达，一夜间“校文化大革命领导小组”变成“伪文化大革命领导小组”，成员纷纷被学生楸去批判，他面对学生痛哭流涕∶“我上刘少奇的当了，执行了反动路线。”

沉默一段时间后，看准了造反派前途无量，便积极支持校内最大的学生造反组织“8·26造反兵团”，得到学生信任，获得参谋头衔，又风光了一阵子。没想到好景仍然不长，在两派大团结，清理坏头头时，他被当作“黑高参”进了“学习班”，又一次痛哭流涕做检查∶“我上了王力、关锋、戚本禹的当了，鼓动学生‘揪军内一小撮’。”好不容易才说清问题，没被定为“坏头头”。

1976年“天安门四·五事件”后，邓小平同志蒙冤撤职，江青一伙掀起批邓恶浪，贾兄又进行了充分表演，大会小会积极批邓，把邓小平的十八代祖宗都骂遍了。打倒“四人帮”，小平同志复出工作后，他惶恐不安，生怕有人理抹他“攻击邓小平”的问题。虽领导没说什么，为求得主动，他在会上多次检讨∶“在批判邓小平同志的时侯，我又上江青和‘四人帮’的当了。”支部书记一针见血地指出∶“贾老师，几十岁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老上当呢？该好好总结一下应当记取的教训了。我看名利心少一点，就不会上当了。”说得他满脸羞涩，语无伦次地颞颥道∶“是该吸取教训，吸取教训了……”

　　

 

唉，可悲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