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杀年猪

寒冬腊月杀年猪──儿时的乡村记忆之四
⊙ 梦非／文

　　进入羌族的传统节日羌历年农历十月初一后，乡村中的大事就是杀年猪了。其时，整个乡村的清晨总是被一头头猪惊叫的声音闹醒，直到过春节前，整个冬天便在杀猪请客的氛围中热闹地进行着。
　　由于当时的乡村还处在贫困的背景上，杀年猪总是特别隆重的事情，一般都要选择一个好日子，为了杀猪能顺利进行，在前一天就要请好帮忙的人，特别是被称为“刀儿匠”的撑刀手，更是马虎不得，因为乡村有一种习俗，杀猪的情况可以断定一年的吉凶祸福，如果一刀不能杀死或者猪要很多时间才能死去，便会觉得不好，心里耿耿于怀地给生活留下许多阴影。杀猪时，一家人很早就会起来，在火塘中生起一大堆火，将锅灶点然，烧一大锅水用来退猪毛，到了天大亮起来的时候，人们便将在头天晚上已吃下了一生中最好一次食物的猪从圈里赶到宰杀的地方，一些人一拥而上，把它按在一张长长的木板橙上，用绳子将其捆住，这时，猪开始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好像是在为短暂的生命呐喊和不平，只是随着足有一尺多长的刀子的进入，声音会越来越小，到最后哼上几声就不动了。于是一家人看到猪杀得很顺利，就将一大盆血端走做血馍，把猪抬到灶头的案板上淋上开水，用刮子将毛退尽后，又抬到园坝里，开膛剖肚，把内脏陶出清洗干净，肉和骨头分开，一些人便开始贯香肠、包油饼和用盐淹肉，一些人则用很鲜的肉做饭，为下午请客做准备。其间，我记得吸引我们小孩的是等猪尿泡，它可以气球一样地来吹得很大，还有就是等到割肉时拿一些瘦肉用火烧来吃，那是很好的东西，一年也就那么一回，所以都很喜欢它。
　　杀猪也有在外边进行的，那就是在野地里挖一个地灶，把一口大锅放在上面，下面用很好的柴烧起大火，把水烧开后就将猪杀死平放在地上，方便又不影响屋里的卫生，记得那是很有情趣的事情，我总是争着去做，由于天很冷，把土冻得很硬，锄头挖下去只会有几个小白点显现出来，就先要在挖的位置然起大火将冻土烧化，才能将灶挖成，整个过程要用一天时间。
　　因那时还处于改革开放前，杀猪是要卖给国家一部分的，最早卖半边，后来卖三十斤，加之那时连人都有没有多少吃的，养的猪本就不大，一般都只有一百多斤，所以，人们为了在来年中让生活有一些油气，就会想办法不卖或者少卖肉。记得有一年，本来只卖三十，突然传说从多少号开始就要卖半边了，于是村里就开始了突击杀猪，接连几天处处猪叫，此起彼伏，我们家里也在半夜做出决定，先将一头猪杀了，用其两边的后半部坐凳充要杀的两只猪，天亮时就把共六十。肉背下山，送到供销社卖了，然后把乘下的那头养得膘肥体壮才杀掉。记得最清的是有一家人要为女儿举办婚礼，养的一头猪十分瘦小，如果卖掉半边，那还有什么肉办事？于是想出一个无奈的办法，也不管贫下中农应该又红又专做表率了，就在一天夜色里下手将可怜的猪打死在圈里，然后在天亮时哭哭啼啼地通知全村人说：“猪死了”。让大家去看，好证明猪确实是死的而不是杀的，上面如是追究起来，政策规定死的猪可以不卖，就会无事了，大家虽然心照不宣，都知道猪是怎么死的，想到也是出于无奈，就好心地做了“伪证”，让他家举办了一场有猪肉待客的婚礼。
　　那时，好像都想把猪养大又怕把它养大，瘦小就肉少，一年到头便会牢肠寡肚，但养大了又要背上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罪名。有一名长期做村里保管员的老汉，一个人生活，有一年猪特别争气，虽然只吃野草烂菜，却疯了一般地不停地长，到宰杀时竟净重一白八十多斤，大家都认为他福气好，但不久就来了一只工作队，对他为什么养了那么大一头猪展开了调查，弄得他天天交待，哭笑不得，最后下了一个猪大不由人，但道路可以由人选择的结论，并让他作出了以后不再养那么大的猪的保证，取消了他的保管员资格后才过了政治关。
　　经历约两个月时间，到了春节时，家家的猪都杀了，随着在火塘上方挂着的一节节香肠和一串串淹肉开始变干，岁月也就在闻着的肉香里滋润了起来，等待煮肉的日子也就成了过节时的日子和盼望中的事情。

[此帖子已经被雷康于2006-1-23 14:08:27编辑过]

那样的日子，在我童年的山里也存在，人们都凑热闹，一方面保持原始的凶残欣赏，另方面也保持了食的欲望。

哈哈，这样的感觉，总是渐远渐近地出现在我的脑海。

曾经绘声绘色地对城里人描述了这样的杀猪场面。那些没有见过实景的，恐怕永远无法感知那种美妙。

有时想想，杀掉猪是残忍的，但这样的猪生来就是这样的使命。万物之使命不同，便没有什么可悲哀的，只是等待它的转世轮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