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中的高速公路,车流拥塞、尘土弥漫;那段乡村公路,间或有晾晒的谷子,空气有泥土的气息。在每天的晨曦和夕辉里,我都要穿越这条道路,像四轮机械上的一个组成部分,固定地往返,我的一生注定是忙碌而单调的。
这个早晨,阳光里响彻哨音,你在声音的源头等待我的到来。昨夜,我们没有睡好,都因为今天的见面而激动得夜不能寐,当然不是“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好容易看见你纤巧的身影飘过斑马线,精灵一般,我打开车门,满室的馨香。你长发柔顺依然,眼睛在薄薄的镜片后浮闪,每一次闪动都似乎暴露一个幼稚的秘密。你的话很多,似晨鸟的歌唱,我关掉车窗和CD机,所有的声音都是噪音。车像一艘梦幻的船,载我们驶向繁花似锦的无边原野。我不知道今生要在这条路上往返多少遍,忙碌和单调要延续到什么时候。但因为你,有了这样一个美丽的上午的往返旅程,我想所有的早出晚归都有了存在的价值。
你是那么的乖,在我简陋的临时办公室里,一杯菊花茶自始至终冒着一成不变的热气,你摊开我的书,那本清代的小说集子,很文静很用功地读,静静地等待我工作结束,又搭上我返回的车程。办公室的人你都不认识,看你无助的模样,我揪心地疼痛。你小小的年纪就那么直白地交代了一生,波澜不惊,没有故事没有情节。一次短暂的往返居然让你欣喜若狂,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你把玩着安全带,或者歪着头看窗外一晃而过的树木和稻草棵子,或者因我一句弱智的话“格格”地大笑不已。我想把这些都记录下来,作为永久的珍藏,有了这些珍藏,我不会再感觉忙碌和单调,也不会无端地生气。
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寻觅到一个人声嘈杂的饭堂的靠窗的位子,透过窗帘稀疏的横条,能看见青翠的竹叶,这个位子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米黄色的桌布,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像牙色的 筷子,香气四溢的川菜,你安静地坐着。我试图拉拉你的手,你紧张得脸顿时红透,让我有长时间的负罪感。你点了一小碗白米饭,几粒几粒地往嘴里送,我笑了,笑你的淑女样,你手足无措的样子却更惹人发笑。你赌气不吃饭,抿着嘴生气,我就停了笑,讲起我的学生时光,这只是一个引子,我用它换来一个少女完整的花季故事。
下午三点,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于是我们起身。你提起裙子,步履有点跄踉,我绅士地来扶,你却疾步走到前面去,回头来对我笑笑。我想你要说点什么,却没有吭声,直到公共 汽车站。喧嚣的车站很快地湮没你娇小的身影,午间的马路人少车稀,我的嗓子有点发干,车的马达有气无力。
我收到你的短消息:这个上午,因你而美丽。
二○○四年九月二十四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