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达证券陈嘉禾：证券研究 功夫在诗外

源自：新浪财经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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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证券时报
　　作者：陈嘉禾
　　我大学本科学的是经济学。在当时，很多同学觉得，经济学就是搬弄数字、做模型，只要把模型做得足够漂亮，期末考试就能拿到不错的分数。后来，我工作以后，加入了证券投资行业。在这个行业里，许多人觉得，投资就是讲各种逻辑、算财务数据，写满上万字逻辑、编制了繁杂的数据图表的研究报告，也往往能获得客户的好评。曾经有一个大证券研究所的同行自豪地对我说：“我们出具的报告很少有少于一万字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但事实上，数据、逻辑、模型看似高端大气上档次，实则只是研究的一部分。毕竟一个投资者可以找到的模型和数据，其他投资者也不会太难搞定。要想把证券研究真正做扎实、做透彻，研究者一定要亲身理解这个社会。正像中国古代文人所说的那样：功夫在诗外。想要学写诗，那么学文字、格律就行；但是想要把诗写好，就一定要到诗的外面去找。说白了，就是到生活中去找。
　　“推敲”来自生活体验
　　中国词语里，有一个词叫“推敲”，意思就是反复琢磨。“推敲”这个词的出处，就来自唐代诗人贾岛的一次写诗经历。贾岛曾经写一首诗，里面写了一句“僧敲月下门”，就是一个和尚在夜已经深了的时候，在月亮下面敲门。贾岛写完了，怎么感觉怎么不对，最后想了很长时间，改成了“僧推月下门”。把“敲”字改成了“推”字，一种夜的沉静感立即就出来了。而这种感觉，是来自于生活中的常识、而不是简单的文字堆砌：当月下有个僧人敲门的时候，和有个僧人推门的时候，感觉到的意境是不一样的。
　　我曾经和一个同事聊企业，聊到企业里发生的“跑冒滴漏”，对企业可能会有怎样的影响。我说得眉飞色舞，那个同事却一脸茫然。我突然想起自己在英国勤工俭学的时候，曾在20家小公司打过工，工作中见过太多乱象，包括各种跑冒滴漏。我能很轻松地理解为什么一家企业的老板，制定的高瞻远瞩的计划，下面执行的时候却完全走样。我也能很轻松地理解为什么员工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是考核的指标来做事情，除非考核指标能和他们的利益一致。但我那位同事是从北京市最好的中学考到了最好的大学，在最好的大学里闭门读了7年本科和研究生以后，直接进到了我工作的央企。她完全没法理解社会上这些现象，因为她没有相关的生活经历。这些会对企业经营情况带来的社会现象，对她来说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很多人经常问我，怎样才算看懂一家公司？这时候我最反对的，就是只看财报、只看公司的宣传资料。就像清代诗人王昙写的诗“谁删本纪翻迁史”那样，《汉书》里把《史记》曾经写过的项羽本纪给删了，又把历史给改动了一部分，结果只看《汉书》、不看《史记》的人，就没法全面了解楚汉争霸时代的情况。而只看公司自己的宣传和财务报表，也很难真正了解一家企业。投资者需要做的，是真正了解、懂得一家企业所有的情况，包括在表面上能看到的和看不到的。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经常走访基金公司，如果问我最懂什么行业，恐怕最懂的是基金行业。当我看一家基金公司的时候，我不会只看它的宣传文案，不会只看它的规模和品牌，甚至不会完全依赖这家基金公司过往的业绩好坏。宣传文案可能言过其实，或者只说好的不说坏话；规模和品牌越大的公司，越可能产生官僚文化、染上大企业病；过往业绩好，不一定代表将来可以持续：好的历史业绩可能来自一次大型的泡沫、以及足够好的、正好赶上泡沫的运气，也可能来自一个正要辞职的明星基金经理。挑选好的基金公司，一定要切实了解这家公司的方方面面。如果说，能看到的数据和文字材料是基金公司的“诗”，那么“功夫在诗外”，投资者一定要寻找这首诗“外面”的东西。这家基金公司的管理是否协调？基金经理的投资理念是否正确？基金经理和基金公司是不是一条心？是不是真心想做出长久的业绩、还是打算赌一把、搏一下年终奖就走人？所有这些因素，都不会写在材料里，需要我们自己去寻找和感受。
　　从身边发现股票
　　你可曾听过彼得·林奇“从身边发现股票”的选股方法？所谓“从身边发现股票”，指的是彼得·林奇在自己几本著作里，经常提过的一个寻找股票的方法。说白了，就是观察身边哪些企业做的好，哪些企业的商品受客户欢迎，然后再回到市场上研究它们的股票。当然，这里说的是“从身边发现股票”，而不是“从身边买股票”。通过这种方法发现的股票，仍然需要通过研究才能决定买还是不买。
　　对于这种选股方法，很多人觉得，彼得·林奇太土了，这种方法一点都不高端。这里没有西装笔挺的投资银行，没有灯光炫目的五星级酒店，也没有装潢得漂漂亮亮的财务报表，或者是安排周到、对方对接级别很高的企业调研。但是，林奇的这种选股方法之所以成功，之所以塑造了彼得·林奇这样一位伟大的共同基金经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通过观察身边的生活，林奇看到了“诗外”的东西，在诗外做出了功夫。当别的基金经理满足于阅读财务报表、搭建模型、和公司管理层和投资者关系部门通话了解情况的时候，林奇从产品的第一线得到了自己真实的感受，把自己放在企业终端客户的角度，直接看问题的核心。而这种感受，是再华丽的材料都无法提供的。
　　近日，我和一位基金经理聊天，当时我们正在聊国企的股票，他很难接受我对国企的理解。这位基金经理听懂了我讲的每一个意思，但是他没法“感知”到我说的这种意思。这有点类似于我告诉一个从来没有吃过香蕉的爱斯基摩人，香蕉究竟是一种什么味道，这个爱斯基摩人听懂我说的“软”、“甜”、“香”的每一个字，但还是无法理解香蕉到底是什么味道。我们发现这种表述者和听者之间的差异，来自于一个简单的事实：身在其中或耳闻目染的体验，与完全隔离，仅凭新闻和评论的差异。功夫在诗外。只有行万里路者，方能读透万卷书。证券研究的表象，是分析文字和数据材料，但是其中真正的内涵，却是全然理解我们这个社会和其中企业。只有把握了诗外的世界、材料外的真实，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找到真正优秀的投资标的。
　　（作者系信达证券首席策略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