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留守儿童”的福祉 石念文
小引
2003年12月17日,胡锦涛总书记在河南考察时强调:“解决好‘三农’问题,加快农业和农村发展,是保障国民经济持续、快速、协调、健康发展的必然要求,是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宏伟目标的必然要求,是维护社会稳定和国家长治久安的必然要求。”
调查数据显示:全国1.2亿农民工,他们的子女在义务教育年龄段的超过2000万人,其中,留守农村的儿童达1000多万。在四川、江西、安徽、湖南等农业地区,“留守儿童”问题尤其突出。
毋庸置疑,“留守儿童”问题已成为“三农”问题的一个重要方面。能否得到妥善解决,关系到农民进城能否踏实安心,关系到上千万个家庭是否幸福安宁;关系到中国城市化进程能否顺利推进,关系到若干年后新一代农民工和农村建设者的整体素质。
据《四川日报》报道,井研县早在4年前就开始关注“留守儿童”问题,并于2004年全面启动“留守儿童”关爱工程。为此,今年4月中旬,笔者驱车往返于井研县部分农村中、小学,就“留守儿童”的生存及教育状况展开了深入调查。
上篇:“留守儿童”,农民工揪心的牵挂与苦痛
从婴儿期、儿童期到青春期,在孩子的人格形成过程中,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极其重要的构成因素。这种关系直接影响到孩子的行为、心理健康、人格与智力发展,甚至是学习成绩。
──采访手记
夜宿桥洞的流浪儿
在门坎中心小学,五年级二班的班主任但群兰给笔者讲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故事:
前年冬季的一天,11岁的吴水因为跟外婆(代管人)闹了矛盾,约上同班的几个留守学生徒步30多里到县城游荡。连续几天,饿了,到郊外农家偷甘蔗,拔萝卜,抓鸡逮鸭;冷了,几个人抱在一起,烧荒取暖;他们露宿桥洞,饥寒交迫。当老师和亲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几个孩子正跟收荒匠争抢居民刚刚扔出的垃圾包。
“看到这种情景,我心里只觉得一阵阵搅痛,泪水像开了闸似的往外涌。”事过近两年,提起这事,但老师仍然眼眶湿润,“这些没爹妈照管的孩子,真是又可气又可怜啊!”
好倔强的小不点
小不点今年12岁,读过四个一年级,现在总算读二年级了。小不点的母亲早逝,父亲长年在外打工。小不点只是偶尔到附近亲戚家打一顿牙祭,日常生活多半靠自己动手。特殊的成长环境把小不点磨练得比同龄孩子能干许多,也养成了他偏执蛮横的怪异性格。在校期间,他没少给同学添堵,给老师添乱。他撕破过老师的衣服,吐过老师的口水,打架骂人更是家常便饭。
去年12月的一天中午,教导主任饶明英正在维持午餐秩序。一学生跑来报告说:小不点又打人了。饶主任随学生赶到洗碗槽边,见小不点正抓住一个小男孩猛挥拳头。饶主任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其拆开。
挨打的小男孩向饶主任哭诉:“人家在洗碗,他硬要我让他先洗,我不让,他就打我。”
饶主任批评小不点:“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
小不点沉默了一阵,忽然大声吼道:“我打人又怎样?不关你的事!”
旁边有学生插话说:“人家小不点是大哥。”
小不点又对同学吼道:“老子是大哥又怎样?”
饶主任正色道:“你是谁的大哥?”
小不点恶狠狠的吼道:“我是学校所有人的大哥!怎样?”并指着旁边插话的同学威胁道,“你给老子话多,老子整死你!”
饶主任提高了嗓门:“你整,你敢整!”
停了片刻,小不点嗓门更大:“那又怎样?你开除我吧!我本来就不想读书!”
当天下午,小不点在操场里昂头站了两个多小时,同学、老师、班主任、校领导,前后不下30人次,谁也叫不动他。并时不时向陪在身边的班主任陈勇国老师重复吼着同样一句话:“你妈的,陈老师!你打我嘛,你把我杀了嘛!你打死我还要安逸点”
“留守学生”心里的痛
在马踏小学,笔者查看了部分留守学生的倾诉记录。他们的只言片语,鲜明的折射出这个特殊群体脆弱的情感、扭曲的心灵和他们所面对的种种困境。
六(1)班小超:我的父母外出打工,没人照管我,只好跟着五孃。可五孃又在街上做生意,根本没有时间管我。我跟她说什么,她都爱理不理,对我不冷不热的。爸爸妈妈打电话回来,五孃总说我这里不对,那里不对。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我受够了!
六(4)班新欣:我父母不在家,电话也很少打。奶奶又不识字,不能辅导我;作业完成不了,老师要罚我;同学们不理我,还经常欺负我。我真不想读书了!
四(1)班勤儿:我爸爸妈妈几年不回家,外婆对很我不好,只晓得喊我做作业、背课文。看到班上的同学吃香东西时,我也很想吃,可是我外婆总不给我钱。我恨外婆,我恨爸爸妈妈!
四(4)班琪琪:我不喜欢爷爷的教育方法,他动不动就打人骂人。上课的时候,旁边的同学总要整我,下课后还要打我。吃午饭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把吃剩的饭倒在我的饭盒里,强迫我吃下去。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是想爸爸妈妈,学习没劲。
三(3)班梦瑶:我现在住在姨妈家,每次跟她要钱买学习用品,她总说我乱花钱,不肯给我。我怎么跟她解释,她都不相信。昨天有个男生在路上欺负我。我想告诉爸爸妈妈,他们又不在家;我想给姨妈说,又怕她骂我。我姨妈很凶的。
“爸爸妈妈,我想你们”
成玉,门坎中心小学五年级二班学生,父母已外出五年,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采访中,成玉泪流满面:“我的外公外婆没有文化,什么都帮不了我。我特别想爸爸妈妈。自从他们走后,我的成绩就越来越差。我也想努力,可我做不起家庭作业,又没有人帮我辅导,咋个考得好嘛!人家别的同学,天冷了,有爸爸妈妈送衣裳到学校来;下雨了,有爸爸妈妈打雨伞来接。我就像孤儿一样,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牵挂我。我经常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抹眼泪。有时被外婆看见了,还要骂我不懂事,骂我不识好歹,说要再这样,就别跟他们一起过了。”
在一篇周记中,成玉歪歪扭扭地写道:“爸爸妈妈,我受不了孤独,我怕狗,怕天黑,怕打雷,我想你们回来。哪怕回来一个也好啊!我宁肯穿破点,吃孬点,也要跟你们在一起。你们现在不管我,就是挣再多的钱又有啥用嘛!”
“留守”的孩子早当家
在王村初中,笔者认识了一个初二的学生,名叫文旭,今年15岁。十多年前,文旭还在吃奶的时候,爸爸就开始打工养家。4年前,妈妈把家交给文旭,也随爸爸一同出去了。
文旭的家距学校有15里路程,单门独户,和他家挨得最近的邻居也相距200多米。前两年,文旭还有个多病的奶奶跟他做伴。奶奶过世后,他便独自守着一幢拥有8个房间的小楼房,开始了独立的生活。
文旭养了几只鸡,一条狗,种了一块菜地,一亩稻田。每天早晨5点过,文旭就起床做饭。吃过之后,再喂鸡、喂狗,收拾屋子。然后背上书包,锁上门,赶15里山路上学去。
放学回家,文旭先看看田里、地里有啥要做的。做完了,便进屋洗刷、做饭。吃过晚饭,才打开书包看书做作业。若是时间宽裕,有时也看看电视。
文旭唯一的伙伴是家里那条大黄狗。前两年他常被大同学欺负,把他摁在地上灌泥巴。他怕爸爸妈妈伤心,不跟他们说。回家抱着大黄狗哭一场,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文旭有时也生病。有几次半夜流鼻血,总也止不住。他知道耽误下去后果会很严重,便一个人跌跌撞撞摸黑走15里山路到镇上医院求医问药。
文旭最初也做过夹生饭,做的菜也曾缺盐少味。现在做的饭菜都可口了。熟能生巧嘛。文旭的8间屋子常常是干净整洁,衣服也穿得时尚、讲究。文旭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他还当着班干部呢。
文旭很爱爸爸妈妈,对自己的处境没有一点抱怨。他很动情的告诉笔者说,爸爸妈妈受苦受累,都是为了他好。有一次,为了挤出时间赶回来参加家长会,他爸爸头天晚上干了个通宵。爸爸妈妈每周都要打电话回来,叮嘱他不要下河洗澡,骑车不要太快,鼓励他好好读书。
“不是妈妈太狠心”
家兴,门坎小学二年(1)班学生。父母长年在外,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时常生病,年仅8岁的他,已经会做蛋抄饭,烧萝卜汤,帮奶奶到医院捡药。根据家兴提供的号码,笔者跟他妈妈取得了联系。电话那端,家兴的妈妈泣不成声:
“家兴是我生活的全部,我咋个不牵挂他呢!我想他都快想疯了。我也晓得娃儿遭孽,可实在没有办法呀!这两年虽说交的税费减少了,但农药、化肥、种子都涨了价,家里那几亩地只够填肚皮。人家周围的人都立了新楼房,我们家至今还住的茅草屋。家里连一台彩电都没有。再说,家兴读书也要花很多的钱。不趁现在年轻出来挣几个,以后的日子咋过呢?”
“老师啊,拜托您了”
门坎小学四(1)班的班主任张翠容老师经常收到“留守学生”的父母写给她的书信。其中一封这样写道:
“张老师:
“您好!我是亮亮的母亲。感谢你多年来对亮亮的特别关照。听您的同事说,您对亮亮就像对亲生儿子一样,无微不至,倍加呵护。我这做母亲的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心酸。
“我和亮亮的父亲已离婚8年。他们一直不准我接近儿子。我只能偶尔偷偷跑到学校来看一眼。我现在 西藏上班,亮亮的爸爸和后妈也在几年前到深圳打工去了。他们把亮亮托付给了两位老人。两位老人既没有文化,又都年老多病,怎么管得好孩子呢?所以我只能拜托张老师您了。望您继续鼓励他勤奋学习,引导他快乐成长,使他将来能成为有点出息的人。
“张老师,我远在西藏,不能很好地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只能在这里拜托您了。望您在学习上、生活上和思想上对他多费点心。他的健康成长是我最大的心愿。与别的孩子相比,他承受过太多的不幸和挫折,他比别的孩子更需要关爱。您说是吗?
“张老师,您的恩德我会永远铭记在心。等我回到内地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谢。我这里先给您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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