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筋客”趣事

⊙作者：张三才／文

　　“咬筋客”是我们老家太平乡丰收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时期的首任党支部书记，姓王名少成。他出身贫农，从未进过学堂，但口才甚佳，能言善变，经常出语不凡，妙趣横生。其思维之敏捷、反应之迅速、应对之自如，若非亲眼所见，你很难相信这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由此，王支书被誉为我们老家方圆几十里少见的“咬筋客”（意即能说会道之人）。

http://www.phoer.net 0 l, X9 y5 d7 L/ R* }+ d+ d# H# U) u6 C“尊重上级”
http://www.phoer.net - m- `/ }5 C0 e/ ~& e" B2 y' K! x6 x　　五十年代初，丰收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成立。年仅38岁的王少成被仅有3名党员的丰收党支部举荐成为支部书记。为方便联系，距乡政府不足7里的丰收高级社居然安上了时兴的摇把子电话。一日，王支书正在召集初级社长开会，桌上电话铃骤响，“咬筋客”拿起电话“喂”了半天，不见回音。一小青年忙讲：“王支书，你的电话拿反了。你对着听筒一头说话，别个咋听得到嘛？”“咬筋客”喉上转筋来得快，明知不对又不甘失面子：“就你懂！这是领导的电话，你没看到我在和他们嘴对嘴说话吗？我的嘴巴不对到他的嘴巴，别个还说我不尊重上级呢？”众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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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phoer.net - s* M; t: }, N1 R( [: j“为了让你好看”
http://www.phoer.net 6 o+ ^6 E/ U9 s　　高级社成立不久，乡上为每个社分别订了一份地区小报。一日，“咬筋客”正在组织召开党支部大会，会议邀请了部分青年骨干参加。“咬筋客”口若悬河讲得唾沫横飞之时，乡上邮递员送来了《宜宾日报》。按惯例首先交负责人王支书。“咬筋客”拿过报纸，即停止了演讲，把报纸端端正正地摆在四方桌上，一副认真阅读模样，口中还念念有词：“党的政策就是好嘛！全国各地都在办高级社，干得好！看来我们还是整对了的！”正在此时，坐在“咬筋客”对面的团支书小刘惊声咋起：“王支书，你的报纸拿颠倒了！”“咬筋客”脸不变色心不跳：“小娃娃你在吼啥子？你以为我不晓得颠倒了么？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好看么？”于此，满堂“哈哈”笑声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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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罐罐”
http://www.phoer.net & d& V* \# E8 q3 f9 v! n  l　　“咬筋客”酷爱“老白干”，嗜酒出名，即便是三年困难时期，其酒瘾也丝毫不减。故众人戏称“酒罐罐”（即农村说的酒香儿）。进入文化大革命时期，边远山村连吃饭都成问题，买酒割肉更是凭票供应，而且每月每户仅能得到半斤酒的指标。这下可害苦了王支书，酒瘾发作，心焦冒火，多数时候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一日，“咬筋客”召集7个生产队长开会，会前独自发了一番酒感叹：“宁可一日无饭吃，不可一日没酒喝，没得酒硬是没法活。昨天晚上，我睡到半夜，翻来覆去硬是睡不着。啥原因？酒瘾‘发墩’了。我东找西找，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酒罐罐，摇一摇，没多少响声了。我实在忍不住，把‘包谷糊揍揍’（农村用塞酒罐的玉米芯）扯开，弄到鼻子上一闻，‘咚’的一声倒在铺头，一觉就睡到大天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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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把子”
　　家乡人常把摆“龙门阵”吹牛叫做“扯把子”。“咬筋客”见多识广，口齿伶俐，加上经常会编排一些善意的谎言逗人开心发笑，故又蠃得了一个外号叫做“王把子”。一日，适逢中都场赶集，“咬筋客”早饭后背起背篼兴致匆匆走上大路，恰遇本大队十几个十来岁的小娃儿在路边闲耍，大家异口同声：“王把子，王把子！快来给我们扯把子！”“咬筋客”故作严肃状：“不要开玩笑！现在没得空。今天麻窝沱下‘大闹’（毒鱼），一河都是鱼，我要赶到去捡鱼，哪个有时间给你们一起扯把子哟！”“是不是？”“咋个不是嘛！未必我还给你们这些小娃儿一起扯把子么？”众娃娃高兴得手舞足蹈，急喊等到等到。返身回家拿的拿鱼网，扛的扛鱼兜，提的提鱼叉，跑步紧随“咬筋客”赶往麻窝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近20里，快到中都场镇了，却不见捕鱼的半点踪影。众娃责问：“王把子，你说闹鱼在哪里？”“咬筋客”笑答：“你们不是喊我扯把子么？”众娃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老家农村，通常一户人家仅有一个厕所，且不分男女，谁先进去把门插上，便可自行方便。一日，“咬筋客”到新市镇赶集，路过雷波森工局新市贮木场，看见有人从厕所方便出来，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埋头走进去就开始小便。正进行中，贮木场一女工入内，“哇”的一声之后便厉声诘问：“你没看见这是女厕所吗？咋个跑到这儿来了？”“咬筋客”无半点愧意，反倒义正词严地质问人家：“你才怪呢？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该女工难于应对，返身疾退，遂成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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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作

　　“咬筋客”王支书的趣事，之前我写过一篇。进入“文化大革命”之后，“咬筋客”的趣事又有所发展。现摘录几段，与友人共享。

“咋就点不燃火呢？”
　　六十年代后期，兴建小水电之风在家乡骤起。一向贫穷的丰收大队，在“咬筋客”王支书的倡导下，通过信用社贷款、农民出义务工的方式，在县水电局技术人员的指导下，居然仅用半年时间利用中都河水建起了一座装机800个千瓦的小型水电站。自然，设在“咬筋客”王支书家的“大队部”是不可能不点电灯的。线架起了，网布上了，灯亮起来了，“咬筋客”高兴得手舞足蹈。邻近村民站满王家院里院外争看稀奇，“咬筋客”一家找烟递茶，很是热闹了一阵子。“叶子烟（山菸）”裹好了，“咬筋客”就着电灯泡，“吧嗒、吧嗒”个不停，就是不见冒烟烟。“咬筋客”火了：“啥子电灯嘛？看到明晃晃的咋就点不燃火呢？”言毕用力一敲，“啪”！灯碎了。众人一下笑得直不起腰。

“搭个小的行不行？”
http://www.phoer.net / v, X5 e6 c- @. D/ P　　“文化大革命”之初，小座钟在山乡开始兴起。为赶时髦，也为了出工排工开会晓得个时间，“咬筋客”心血来潮，决定去买个闹钟。一日，适逢新市镇赶集，“咬筋客”揣上多年积累的一、二十元钱，兴致冲冲地来到百货公司。“咬筋客”指着一个碗大的闹钟问服务员：“好多钱一个？”“12元”。“少不少？”“你这人才怪呢？百货公司的东西都是一分钱一分货，哪有讲价钱的呢？你到底买不买？”“要买要买！”“咬筋客”忙说，“我出12元买这个，价钱不说了。你把下面那个指头大的小钟搭送给我行不行？回去好拿给孙儿伙耍。”服务员和周围顾客笑声骤起：“你才想得安逸哈？指头大的小钟是啥子你懂不懂？那是上海牌手表，一块120元，你还想搭配给你拿回去给孙儿伙耍！你怕当真是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儿啊！”一席话奚落得“咬筋客”满脸通红，提起闹钟返身便跑。

http://www.phoer.net 6 N) Y+ {+ n( t4 K# w+ {( U# T5 i2 u5 u“咋成了光棍棍呢？”
http://www.phoer.net , D* ?  ~0 F, f' D, ]; T　　进入七十年代，老家集镇已开始出现贩卖冰糕的小贩了。那时，3分钱一支的冰糕对乡下人来说无异于山珍海味般的珍贵。一日，“咬筋客”到新市镇卖完叶子菸（山菸）之后，揣着换来的一、二十元票子，汗流浃背地走到卖冰糕的小贩前，花了3分钱买了支冰糕，像其它人一样有滋有味地嚼起来，直说“不错，不错，好凉快！”边吃也想起家头还有小孙子从未开过这种洋荤，便接着又买了两支，用“围腰帕”左三层右三层地仔细包好，放入背兜头，兴致冲冲地往家赶。刚到家门口，两个小孙子一窝蜂围了上来，“爷爷、爷爷”地叫个不停。“咬筋客”边放背兜边对小孙子耀：“小乖乖，不要慌，你看爷爷今天给你们买了啥好东西。”说罢把“围腰帕”一层一层慢慢地打开。这一打开不打紧，“咬筋客”被惊得目瞪口呆：“咋呢？咋变成了几根棍棍呢？上当了，上当了，我6分钱买了狗日的冰糕贩子两根光棍棍！‘下场’（即下个赶集日）老子非找他算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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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phoer.net - |6 X6 E! y$ G0 G0 E“丰收亩产超千万！”
　　五十年代末期，全国性的浮夸之风盛行，此风也波及到了边远的太平人民公社。一日，时任丰收大队党支书的“咬筋客”到公社参加支部书记会议，内容是自报各大队的亩产总产。“咬筋客”闭目不语，看其它大队支书咋个报。但见“亩产500斤、700斤、800斤”的支书一个接一个被请出会场上楼“洗澡（即思想整顿）”，半天下不了楼。余下几位见状，违心地“亩产三千斤、五千斤”地报了上来，公社领导紧锁的眉头开始舒展。“咬筋客”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丰收亩产超千万，看你‘火星’（另一大队名）咋个办！”公社书记马上表扬：“人家丰收都能上千万斤，为啥你们干不起？”遂把其它支书一个一个送上楼接受“洗澡”，一搞就是一个星期回不了家。所幸“咬筋客”识事务者为俊杰，居然不仅没去反省“洗澡”还顺利“过关”成为全公社的先进受表扬。事隔不久，公社书记带人来丰收大队实地察看，指着亩产不足600斤的水稻田责问“咬筋客”：“你的亩产千万斤在哪里呢？”“咬筋客”面不改色心不跳：“不是你们逼我说瞎话么？我不说瞎话能过得去这个关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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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0月27日写于马边县城

有意思,荒唐年代荒唐笑话

好一个咬筯客，有点像我们说的咬x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