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走过,我的意识里还是很少注意到大街上的季节变换。我所生活的古城里,最繁华的街上和广场上点缀着小叶榕,因为并不宽敞的老街旁不可能栽种高大的梧桐或妖艳而泼辣的紫荆。古城区里是盆栽的香樟还是女贞我没有确信,盆栽,就足见其小了。 但是在张飞庙到中学门口这一段有十几株比较特别的树,那就是还只有一握粗细的银杏,以它们对气温的非常的敏感,很快在风中变了颜色。我喜欢银杏树的变色,把世界变成彩色的,鲜活的,尽管我知道美到极致就是飘落。不必说飘落吧,即使叶子落了,还可以欣赏它的枯枝。它那对生的枝干每一枝都像是严整队伍里的挺拔抖擞的战士。 这些路边的银杏,是深秋阳光中的新娘。树叶那么娇小,那么艳丽,变成了阳光下唯一非人工的暖色。这个下午的阳光,跋涉了几个雨天之后的抵达,引起所有人的喜悦。人们的眼光投向这些美丽的银杏树,不再是担心地看着小扇子被 雨水打湿,我甚至想过去拾一片叶子放在书页间或者寄给远人,却终止于想象。因为背包里只是手机、钥匙之类,并没有一本书,况且众目睽睽我也不可能停下自行车去捡一片叶子。我只是远望,天空因这壮美的金黄叶子而有了一种作为背景的深度与高度。 面对着树,有时我的思想会停下来。我在凝视。我们学校操场边也有三株银杏,有四层楼那么高。当我从阳台上走过,最好是三楼,就会看见一派丰收底色──金黄金黄的深秋银杏叶如云彩一样铺展。银杏树干青年一样的英武峭拔,银杏树叶春与秋的交响,总在我心中。有意无意地瞥见这些庄严而妩媚的树,觉得好像面对着一位圣人,圣人不会因为季节而恐慌的,银杏不会因为岁月而恐慌。岁月带给人的是更弱,带给树的却是更强。强大的根系和越来越粗壮的形体。我想,千年的银杏感觉上也是青春的,就因为它那鲜明多变丰富的个性美。 城里的树不但对于岁月,而且对于孤独也是泰然的。楼房越来越多,感觉上树会越来越少,正是这一点使城市人不安。城市的植物之间不亲密,而且缺少野性。你看,高楼之间的树规定了土壤、间距以及高度的,它们呆板、规矩,容易让人看到生命面临的普遍境遇。除了那些树王,因为绝对优势的年龄以及所处并非城市干道的位置侥幸存活了下来,还能引起人们的感叹,所有点缀街面的风景树在人们心中都已丧失风景的意义。一棵树与一朵花只有外形上的分别了。所以当我在大自然看那些无论在山顶上还是在田野里自在欹斜的树,总感觉仿佛是风情万种。从黄土坡的高新农业区回来,我就无比怀念那里的柳塘和桉树林了。塘边的柳如乡村女人,披着长长的又粗又干的发丝。桉树呢,浓浓的树冠如水墨画一般,好像有人在天空这张宣纸上任意涂抹成了一些优游的云朵,飘逸、安宁、高远。桉树的密度、高度和冷清让人感到一种原始的味道或远古的气息。 我固然不能欣赏城市中的树,但如果全城都改种银杏,我会振臂欢呼的。只是不可想象环卫工人该如何的不胜其烦了,而且冬天也会缺少绿色而不免单调了。然而想一想总是可以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