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中：贪官真是法盲吗？

源自：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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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元中专栏
　　贪腐官员落马方式五花八门，山东省烟台市政府原特邀咨询、副市长王国群的落马则多少有些让人意外。2014年4月，即将退休的王国群没想到被一个和他并不相干的人拉下马。这人是烟台某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孙某的司机张某，他为孙某服务多年但因种种原因与孙某产生矛盾被辞退，因心生怨恨对孙某进行报复，不断举报孙某到官员家中行贿，其中便牵涉到了王国群。（《检察日报》7月21日）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曾集副市长、特邀咨询与公安局局长于一身的贪官，竟将自己犯罪归因于不懂法，是法盲。法盲能否担任副市长和政府特邀咨询暂且不说，如果作为最重要执法部门的公安局局长是法盲，没有法律意识，后果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无法想象在他武断拍板与瞎指挥下，会发生多少刑讯逼供和制造多少冤假错案？法盲根本不会想到法律规定和犯罪嫌疑人权利，让他们掌握侦查权采取刑讯逼供和制造冤假错案是必然的。
　　好在对于王国群自称法盲的说法并不必当真，不过是落马后的卖萌。在谈到为何收受商人钱物时，他最初这样说：“我为他们帮了不少忙，帮他们承揽工程，他们赚了钱，送钱送房是感谢、报答我，我觉得理所当然。”在他看来，和他来往的商人都是多年的朋友和熟人，逢年过节收受钱和购物卡，只是朋友熟人间的礼尚往来，不属于犯罪。
　　真是礼尚往来吗？王国群收受“朋友熟人”那么多钱财，他也同等地给他们送礼吗？毫无疑问，他并不是像真正的亲戚朋友那样给他们回送正常的礼物，而是回送权力，不是正常的物物交换，而是权钱交易。别说是像王国群这样的高官，就是目不识丁的老百姓、真正的法盲，也知道把人民赋予的权力变成自己谋取私利的工具、进行权钱交易是犯罪。像王国群这样的贪官认为权钱交易不是犯罪，而是“礼尚往来”，无异于说他们缺乏常识、神智不健全。真让这么一些人占据并且长期占据党政领导要职，倒不是他们自己的耻辱，而是党和人民的耻辱。
　　事实上，贪官们声称不知贪污受贿是犯罪，完全是为自己的犯罪行为找借口、进行开脱，而不是真的不知犯罪。即便真不知是犯罪，一次次的警示教育、反贪反腐教育，也早已使任何身在官场的人都清楚贪腐是犯罪。他们之所以会前仆后继地进行贪腐犯罪，根本就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犯罪，而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贪官们把犯罪行为归因于法盲，纯粹是虚伪，不说实话。而且，王国群称他在感觉仕途无望特别是在临近退休的时候放纵自己，沦为权钱交易的“俘虏”，本身就是撒谎，因为起诉书指控他从1996起就受贿，而当时是他仕途正旺、离退休还有近20年的时候。
　　贪官们不知贪腐是犯罪的说法不仅贻笑大方，他们在法庭上的“悔罪”也往往是为了减轻惩罚，是不能当真的。然而，对贪官们称自己是法盲固然不必介意，但他们法律意识淡漠、不敬法倒是事实。实际上，这个问题比贪污受贿更具有普遍性，也更值得警惕。非法征收拆迁、未批先建、拒不履行法院判决裁定……官员们不把法律当回事而任性行使权力的现象，可以说比比皆是。
　　遗憾的是，长期以来一直重视为了个人利益对官员们的违法犯罪行为进行追责，而对因公违法的行为不注意有效追责，致使权力凌驾于法律之上。由于因私违法、滥用职权在任何社会都被禁止，权大于法就是缘于因公违法不受有效约束和追究所致。而因公违法不受追究不但会事实上导致权大于法，也必然使权力行使者不把法律放在眼里，造成法律意识淡漠，最终在私人事项上也习惯于不守法。官员们一旦养成无视法律和不守法的习惯，并不仅仅将其局限在工作领域，而是习惯成自然，表现在各个方面。王国群落马后讲道，“我觉得自己违纪违法，都是从不守纪律、不讲规矩开始的”，应当是发自肺腑之言。
　　对因公违法不进行有效追责，不仅会造成权力任性，还容易使官员们因为不守法的惯性而滑向违法犯罪泥潭。要有效防范官员贪腐，除了遏制不健康的欲望，还应当切实让他们养成遵纪守法的习惯。所以，建立有效机制对因公违法进行追责，把官员手中的权力关进笼子里，不仅是法治和控权的要求，也是使官员们养成畏法和守法习惯的需要。非此，官员们虽然不是法盲，却一样会不敬法、守法，容易堕入犯罪深渊不能自拔。
　　（作者系法律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