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女儿的时候，在待产室里躺了十二小时尚毫无结果，终于决定要开刀了。被推进手术室，麻醉师态度很好，提醒我往脊梁骨里扎针“会有点疼”。我在阵痛间隙里慨然答道：“有刚才那碗酒垫底，什么样的疼我都能对付！”整个手术室的医生护士都笑了，气氛十分良好。十五分钟后，女儿出世，皆大欢喜。
服装潮流每年都有变化，长裙改短裙再变及膝裙，穿错了，现世而不自知──谁也不会冒险去提醒你。说话同样也有流行吧，譬如说在下，就算穿着时尚杂志上扒下来的衣服，着急时仍是脱口而出一句：“向毛主席保证！”完了，立刻就从新新人类一族中被剔除出去。
看到街上美容院许诺“十五分钟除皱”会嘲笑他们“放卫星”。站上磅秤时会喃喃自语：“吃什么才能不胖，喝什么才能减肥，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女儿渐渐长大，学会同我顶嘴，生气时我会铁青着脸用一句“有民主也得有集中”煞尾，也不管女儿听不听得懂。先生难得做一顿饭，做一顿至少要居功念叨三天，气愤之余就搬出“老三篇”：做了一点事就觉得了不起，喜欢自吹，生怕人家不知道……简直背得和“床前明月光”一样利索。感慨时长叹一声：“八年啦，别提它了！”从嫁得大款的同学之复式公寓回到自己的蜗居，也只得自己给自己拼了老命打气：“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还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位大我几岁的表哥，在某个历史时期已经相当懂事，于是，时至今日，家中聚会时小孩子打起架来，会大吼一声：“要文斗不要武斗！”功效卓著，因为孩子全被说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脑筋一糊涂，就想不起打架了。
也曾勉力向年轻人看齐，“伊妹儿”、“奔三奔四”这类技术性词汇是没问题。但说到感叹词从“帅呆了”到如今正“in”的“我kao”、“I服了you”，除非说一句有人给我十块钱，否则还是算了吧，我只怕自己的鸡皮疙瘩落一地，扫起来麻烦。
“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是什么年代的人，无论是外在的面孔身材还是内在的语言思想，都逃不脱“伪装，失败，再伪装，再失败，直至彻底认老”的结局。
阿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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