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怨》：大漠孤烟深处的寂寞和哭泣

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辞诀木及终，前驱己抗旌。

仆御涕流离，辕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泣泪湿朱缨。

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

殊累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

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

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

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并。

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这是西晋时期姬妾成群的文学家石崇写王昭君的诗，他怜其远嫁、为她的命运哀怨，认为这是一种屈辱和羞耻，是对生命和时间流逝的感叹。不知为什么，正是这首写出了昭君真实和历史真相的诗，却被一些人认为对后世产生了极坏的影响。继石崇之后，隋薛道衡《昭君辞》，唐东方虬《昭君怨》、李中《王昭君》，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

古往今来，身边拥有过众多美女的男人不计其数，但无论你粗翻还是细读中国历史，你就会发现，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上真正理解女人、懂得女人的男人屈指可数，而石崇算是其中之一。

一

汉宣帝在位的时候，匈奴贵族因内部权力争夺，不仅势力渐渐衰落，而且还发生内乱，五个单于分立，互相攻打不休。其中一个单于名呼韩邪，被他的哥哥郅支单于打败。呼韩邪和大臣商量，决心跟汉朝和好，倚靠汉朝的力量自保，并当即向大汉王朝发出朝见汉宣帝的外交照会。那呼韩邪来的时候，汉宣帝放下了他那九五之尊的架子，亲自到长安郊外迎接，像接待贵宾一样隆重接待了第一个到中原来朝见的单于，并为他举行了盛大宴会。会后，双方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了会谈，并手拉手地确定了战略火伴关系。呼韩邪在长安享受了一个多月后，汉宣帝才派了两个将军率一万名骑兵护送回去。这时，匈奴正缺少粮食，汉朝又送去三万四千斛粮食。没几年，匈奴的郅支侵犯西域各国，杀了汉朝派去的使者。大汉天子一发威就派兵灭掉了郅支。郅支一死，呼韩邪的地位得到了稳固。公元前３３年，呼韩邪再次到长安要求和亲，汉元帝脑壳都没有摸一下就同意了，还对他长期坚持一个中央政府的政策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感谢。把国家安宁、个人性欲满足和心情的张扬与飞驰建立在女人的肉体之上，是中国男人缺德下作的恶习。自从流氓出身的皇帝刘邦开启以国家名义派出所谓和亲使者之后，中原王朝西北边境的战争之火却并没有因美女的频频出关而熄灭。

以前，汉朝和匈奴和亲，都是选个公主或宗室的女儿。这次，汉元帝决定降低档次，提高数量，一次性批发五个宫女给他，让那厮整天忙于床上事务，忘掉马背上的事业。元帝非常得意地对后宫作出重要批示：“谁愿意到匈奴去的，皇上就把她当公主看待。”后宫的宫女都是从民间选来的，她们一进皇宫，就像鸟儿被关进笼子一样，虽然朝朝暮暮都期盼着被皇上拉上床，但听说要离开中原到荒凉的匈奴去，生活在马牛羊的气味之中，不少宫女当即呕吐不止，甚至狂倒。

有个叫王嫱，字昭君的宫女，就像网络美女一样，有着一张妖媚十足的脸和一副性感万分的身材，穿着大胆张扬，风华绝代。虽然被她“勾引”的男人数不胜数，但却没有哪一个敢与她牵手。于是她好委屈，可又有谁能料到，她的骨子里流淌着传统女性近乎所有的美德和对英俊男人的渴望。但后宫美女数千，要轮到被皇上睡了，不仅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而且那种机率也太微乎其微了。与其在这里只能被动地等待上床，还不如被主动的男人拉上床。这样一想，她毅然报了名。宫廷管事大臣正为没人应召而焦急，忽然听到昭君愿去，立即将墨汁未干的名字上报汉元帝。汉元帝吩咐管事大臣择个日子，让呼韩邪和昭君在长安成亲。呼韩邪得到这样一个年轻美貌的妻子，高兴和感激的心情草如草原上驰骋的野马。当呼韩邪和昭君向汉元帝谢恩的时候，汉元帝看到美丽动人的昭君时，被电得浑身柔软如开水中翻滚的面条！想不到后宫中尚有如此绝代佳丽！昭君从元帝那喷火似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悔意，看出了他对自己脸蛋和身体的向往。元帝长叹：宫中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长叹复长叹，后悔复后悔，谁教你不亲自深入宫中调查研究！即将别亲去国，昭君一点心思也没有，用一位网友的话说：昭君很不快乐，她的不快乐源于她的出众，她那妖媚性感的外形和冰清玉洁的气质，让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众人的目光无情地揪出来，那张耐看的脸，配上那副火爆得让男人流鼻血的身体，就注定了她一生的悲剧。那个时候，宫女进宫之后是见不到皇帝的，皇帝要与哪个宫女睡觉，是据宫女的画像来挑选的，按图索骥，比挂大红灯笼省事多了。后宫有个叫毛延寿的画工，在给宫女画像的时候，喜欢收礼，用廉政建设的术语来说就是受贿。如果宫女们送点礼物给他，他就画得美一点。他早就知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但昭君这来自乡下的女子，哪懂人情世故，她舍不得仅有的那么一点还要帮助家人的银子。毛延寿没有得到贿物，就故意把昭君的美貌画得平平，使当朝天子与当代美女擦身而过。据说汉元帝回到内宫，下半身一发骚上半身一发怒，把那丫毛延寿就给灭了。唐刘长卿《王昭君》诗云：“自矜妖艳色，不顾丹青人。那知粉缋能相负，却使容华翻误身。上马辞君嫁骄虏，玉颜对人啼不语。北风雁急浮清秋，万里独见黄河流。纤腰不复汉宫宠，双蛾长向胡天愁。琵琶弦中苦调多，萧萧羌笛声相和。可怜一曲传乐府，能使千秋伤绮罗。”

二

王昭君在汉朝和匈奴官员的护送下，离开了长安。李白哀叹道：“昭君拂玉鞍，上马啼红颊。今日汉宫人，明朝胡地妾。”她骑着马，冒着刺骨的寒风，千里迢迢到了匈奴。可到了匈奴，她无法适应那里的气候，那里的生活，那里的风土人情，她不喜欢和自己睡觉的男人。面对茫茫大漠，她终于忍不住唱出了《怨旷思维歌》：

秋水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

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升云，游倚曲房。离宫绝旷，

身体摧藏。志念抑冗，不得颉颃。虽得倭食，心有徊徨。

我独伊何，改往变常。翩翩之燕，远集西羌。

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里悠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透过忧伤的文字，一个寂寞、痛苦而无奈的美女跃然而出。她像脱离了群体的马一样，仰天长啸，大漠悲歌，狼烟袅袅。鉴湖女侠秋瑾《昭君怨》词云：“恨煞回天无力，只学子规啼血。愁恨感千端，拍危栏。枉把栏杆拍遍，难诉一腔幽怨。残雨一声声，不堪听。”唐女诗人梁琼《昭君怨》诗说：“自古无和亲，贻灾到妾身。朔风嘶去马，汉月出行轮。衣薄狼山雪，妆成虏塞春。回看父母国，生死毕胡尘。”凭着女人相通的心，相通的灵魂，她们对女人这种无奈的命运有着深深的理解，除了对命运蹂躏的诅咒，只剩下的仍然是无奈和痛苦。唐崔国辅《王昭君》：诗云“一回望月一回悲，望月月移人不移。何时得见汉朝使，为妾传书斩画师。”这种对不平命运的恨是刻骨铭心的，但作为已是送给匈奴的女人，她又是无力反抗的。画师既斩，于己又有什么意义呢！杜甫《咏怀古迹》（五首之一）诗云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珮空归夜月魂。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李白《王昭君》（之一）诗云：“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汉月还从东海出，明妃西嫁无来日。燕支长寒雪作花，蛾眉憔悴没胡沙。生乏黄金枉图画，死留青冢使人嗟。”她的命运留给人们的是惋惜、是同情。在皇帝统治的专制时代，不仅土地是皇帝的，而且国土上的一切都是皇帝的，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有，惶论美女乎？虽然这些皇帝面对外敌如此软弱，但以自我为中心、老子天下第一的心理却比国家的历史还要悠久。你看那历朝历代的国号：大汉、大唐、大宋、大明、大清、大中华……连孙中山也脱不了俗，担任个临时总统也号称大总统。李白《于阗采花》诗说：“于阗采花人，自言花相似。明妃一朝西入胡，胡中美女多羞死。乃知汉地多名姝，胡中无花可方比。丹青能令丑者妍，无盐翻在深宫里。自古妒蛾眉，胡沙埋皓齿。”胡地无美女，偏向中原求，李白虽然也在西域混过，但那时他还不懂事，即使站在美女的丛林之中，他也未必知道哪一个女人美。“明妃一朝西入胡，胡中美女多羞死”，这就是泱泱大汉，美女多的是。在他们眼里，辽阔中原、大江南北，美女就是中原的特产，她象地里的庄稼一样到处生机蓬勃地生长，而这些美女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异族的巡航导 弹超级武器，只要射向异族之地，就所向披靡，那些世界顶尖级弓箭手也无不纷纷从马背上掉落下。那些少吃大米的男人，会上了玉床，忘了战场，边关的烽火瞬间熄灭。

三

边关的烽火到是暂时熄了，但美女的痛苦却在加深，美女的幽怨却在燃烧。唐上官仪《王昭君》诗云：“玉关春色晚，金河路几千。琴悲桂条上，笛怨柳花前。雾掩临妆月，风惊入鬓蝉。缄书待还使，泪尽白云天。”宋王庭珪《题罗畴老家明妃辞汉图》诗云：“明妃辞汉出宫门，丰容靓饰朝至尊。至尊左右皆动色，明妃欲语咽复吞。三千蛾眉塞天阍，帝独不识王昭君。顾影徘徊复良久，尚冀君王一回首。当时自倚绝世姿，不将赂结毛延寿。可怜朱网画香车，却来远嫁呼韩邪。不如夔州旧村女，三幅罗裙两髻丫。陌上花开大堤暖，细雨春风归缓缓。宁从禁御落胡沙，长路漫漫碧云断。忽看汉月照毡裘，泪湿弹丝锦臂鞴。龙眠会作无声句，写得当时一段愁。” 这段愁绪，一写就是千百年，而且还要写下去。宋沈继祖《昭君村》诗云：“黄沙漫空天一色，漠北阴山断行迹。明妃辞汉适单于，委骨胡沙无来日。心事欲向琵琶传，天荒地老何人识。胡鴈经年去会还，汉月几夜圆复缺。鴈飞那解寄音尘，月明不管人愁绝。冢上千年不改青，怨入边风与羌笛。谁为君王设此谋，纵杀画工果何益。至今犹使昭君村，有女炙面殊不惜。汉已无策唐效之，公主沦弃豹狼域。何不设备御狂胡，人言仲舒计已疏。不以女色媚穹庐，圣宋之德千古无。”到底是一介书生，还在妄想着不用女人换安宁，换来富国强兵之策。北周庚信的《明君词》说：“敛眉光禄塞，还望夫人城。片片红颜落，双双泪眼生。冰河牵马渡，雪路抱鞍行。胡风入骨冷，夜月照心明。方调琴上曲，变入胡笳声。”唐骆宾王《王昭君》诗云：“金钿明汉月，玉箸染胡尘。妆镜菱花暗，愁眉柳叶嚬。”宋陈造《明妃曲》诗云：“天生国艳或为累，金赂画工宁不耻。玉颜初作万里行，朔风黧面边城昏。”徐得之《明妃曲》诗云：“妾生岂愿为胡妇”，“朦胧胡雾染宫花，泪眼横波时自雨” ，“一曲才终恨何数”。郑虞任《昭君曲》诗云：“吞声不敢哭，哭声应彻天”李曾伯《昭君溪》诗云：“当时本有平戎术，中国难容绝世姿。忍死定仇娄敬策，惜生不遇武皇时。后人却恨毛延寿，断送春风入远夷。”面对侵略，一味求和，苟且偷生，武功何用！姚宽《昭君曲》诗云：“寄书空忆鴈南飞，只有怨歌传入汉。汉家失计何所获，羽林射士空头白。”黄文雷《昭君行》诗云：“无人作歌继大雅，至今遗恨悲昭君。”“人生流落那得知，不应画史嫌蛾眉。”但元张翥《昭君怨》诗却说 “队队毡车、细马，簇拥阏氏如画。 却胜汉宫人、闭长门。看取蛾眉妒宠，身后谁如遗冢。千载草青青，有芳名。” 在他的看来，昭君出塞要比禁闭在宫中幸福，而且留下“遗冢”草常青，“千载有芳名”这张翥，就属于那种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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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昭君，晋因避司马昭讳，改称为明君或明妃。西汉南郡秭归（今湖北兴山县香溪河畔宝坪村）人。宋苏辙《昭君村》诗云：“峡女王嫱继屈须，入宫曾不愧秦姝。一朝远逐呼韩去，遥忆江头捕鲤鱼。江上大鱼安敢钓，转柁横江筋力小。深边积雪厚埋牛，两处辛勤何处好。去家离俗慕荣华，富贵终身独可嗟。不及故乡山上女，夜从东舍嫁西家。”昭君出塞，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更残酷惨烈的火坑，她失去了自由，没有了生活质量，没有了生命质量，连家乡一个砍柴的女人也不如。宋韩驹《李伯时画昭君图》就说她“含悲远嫁来天涯，不如夔州处女髽”。历代文人对昭君的际遇无不深深同情。赵文《昭君词》云：“蜀江洗妍姿，万里献君王。君王不我幸，弃置何怨伤。君王要宁胡，借问谁能行。女伴各惧怯，畏此道路长。慨然欲自往，讵忍别恩光。倘于国有益，尚胜死空房。行行涉沙漠，风霜落红妆。得为胡阏氏，揣分已过当。单于感汉恩，边境得安康。一朝所天死，掩泣涕沾裳。胡俗或妻母，何异豹与狼。仰天自引决，爱此夫妇纲。大忠与大义，二者俱堂堂。可怜千古无人说，只道琵琶能断肠。”王阮《明妃曲》云：“胡尘漠漠风卷沙，明妃马上弹琵琶。琵琶一曲思归谱，明妃泪尽边人舞。边人不道思归苦，更问汉宫余几许。古来和戎人似铁，汉家和戎人似雪。午窗一抹春山横，万里关河不须设。燕支寒帐秋复春，翠被不禁愁杀人。人生不可无黄金，无黄金兮死沉沦。明妃也莫怨青冢，死有佳名生有用。君不见秦楼当日卷衣女，一一空随宿草腐。”郑思肖《昭君叹》：“汉朝远人来入使，当时公卿短奇计。紫清殿内一朵花，狂风妒春吹落地。命堕穷阴鬼为侣，回首玉皇紫清里。旧愁新愁东海深，黄鹂舌破伤春事。江南绝色天下夸，元贼尽虏归胡沙。或以嫁之鬻伪爵，于飞马背行天涯。年深乐与生子女，清热比翼忘咨嗟。果知礼义不忍去，亦有一死魂还家。德佑百官人稷契，腹饱理学纵横说。尚弃君父从背叛，乃教妻妾学贞烈。男儿或老不晓事，女子正少欲守节。天生至性教不得，时危罕见人中杰。能尽妇道能诲儿，王陵之母王凝妻，世间妇人谁及之？空恨昭君上马时，颜色日老单于死，万里魂归身不归。广寒嫦娥今尘土，应见青冢双泪垂。”方夔《明妃曲》诗云：“明妃去时载橐鬲，金环珠络红锦靴。燕支山北万蹄马，半夜剑槊铿横磨。呼韩须鼻极殊状，黄羊奶酪毡裘帐。此生赋分逐飞走，一回坐起一惆怅。当初自恃颜如花，不嫁比邻来天家。掖庭咫尺隔万里，十年不复逢宫车。画工不信能相误，一朝流落天涯去。汉使年年去复来，长安不见低烟雾。寒沙击面雁飞秋，手抱琵琶泪暗流。上弦冷冷写妾苦，下弦切切写汉羞。妾身生死何须道，汉人嫁我结和好。曲终谁是知音人，断魂去作坟头草。”这些诗，不仅是对昭君的同情，更是对无能皇帝、腐朽朝廷的嘲讽和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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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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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出塞，《汉书·匈奴传》记载简略。四百年后，范晔《后汉书》得以补充发挥。《汉书》说：竟宁元年，呼韩邪来朝，言愿婿汉氏。元帝以后宫良家子昭君配之，生一子。株累立，复妻之，生二女。《后汉书》则说：“入宫久不见御，积怨掖庭，因请行。单于临辞大会，昭君丰容靓饰，顾影徘徊，竦动左右。帝惊悔，欲复留而重失信夷狄。”然晔不言呼韩邪愿婿，而言赐五宫女。《西京杂记》进一步说：“元帝使画工图宫人，宫人皆赂画工；而昭君独不赂，乃恶图之。既行，遂按诛毛延寿。”《琴操》则又说：“本齐国王穰女，端正闲丽，未尝窥看门户。穰以其有异，人求之不与。年十七进之，帝以地远不幸，欲赐单于美人。嫱对使者，越席请往。”唐刘知己在《史通·采撰》中对昭君故事的不断完善提出了批评。后世文人在《汉书》、《后汉书》的基础上，采民间传说和《西京杂记》等演绎成政治意识较强的故事。如马致远之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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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是汉元帝软弱的牺牲品，所谓昭君自己主动响应元帝号召云云，纯属无稽之谈。在中国，歪曲、拔高历史的做法有着悠久的传统和高超的技巧。统治者为了政治需要，任意篡改历史已经成为一种习惯。随着昭君出塞故事的流传，不少文人往往将昭君的遭遇与自己的境遇联系起来，宋王安石《明妃曲》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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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鬃脚垂。低回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

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 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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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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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万里传消息，好在毡城莫相忆。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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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妃初嫁与胡儿，毡车百辆皆胡姬。含情欲说独无处，传语琵琶心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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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捍拨春风手，弹看飞鸿劝胡酒。 汉宫侍女暗垂泪，沙上行人却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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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思自浅胡自深，人生贵在相知心。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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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明妃曲》被认为是写得较好的作品。“人生失意无南北”，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呢？一生从未在政治上得意，一辈子都没担任过什么重要职务，而且是长期在赴任路上消耗着生命的苏轼，慨叹着“古来人生尽如此，反覆纵横安可知?”表达了对昭君的同情，也反思着自己的命运。他的《昭君村》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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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本楚人，艳色照江水。楚人不敢娶，谓是汉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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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去乡国，万里为胡鬼。人言生女作门楣，昭君去时忧色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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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人生尽如此，反覆纵横安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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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驹《题李伯时画昭君图》诗说：“昭君十七进御时，举步弄影扬蛾眉。自怜窈窕出绝域，八年未许承丹墀。在家不省窥门户，岂知万里从胡虏﹖丰容靓饰亦何心，尚欲君王一回顾。君不见班姬奉养长信宫，又不见昭仪举袂前当熊﹖盛时宠幸只如此，分甘委弃匈奴中。春风汉殿弹丝手，持鞭却趁奚鞍走。莫道单于无厚情，一见纤腰为回首。含悲远嫁来天涯，不知夔州处女髽。寄语双鬟负薪女，炙面慎勿轻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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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沈德潜考试未中，写了《落第咏王昭君》，借王昭君的不幸，抒发自己落第的遭遇。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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毳帐琵琶曲，休弹怨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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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金赠延寿，妾自误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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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韩邪在位二十八年，建始二年（公元前31年）死。新王雕陶莫皋立，复妻昭君，生二女。当呼韩邪死，昭君立即给当朝皇帝提交报告，说外派任务已经完成，希望能尽快回朝效力，以免除匈奴人父死子妻其母之辱。但那时汉朝的总统已经换成了成帝，这成帝与昭君没有旧情，于是，在报告上御毫一挥作出重要批示：续留匈奴，从俗，巩固统战成果。从此，昭君又成了老公前妻儿子的老婆。所以，石崇说她受尽屈辱。《烛影摇红》词就说：“深锁宫花，绣生鱼钥重门闭。美人何事怨东风，独赋伤春意。月照黄沙万里，到毡城，芳心自喜。尊前歌舞，马上琵琶，宠深谁比。毳服胡妆，哪思旧日骄罗绮。年年秋雁向南飞　肯寄相思字。岁久玉颜憔悴。似花落、悔随流水。草青坟上，应是香魂，尚含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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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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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历史翻过了一页又一页进入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一个多民族和谐统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出现在华夏大地。在一个全新的历史时代，翦伯赞《游昭君塞》诗所表达的就是这样全新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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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驼铁马列长亭，万里毡车赴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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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长安无梦到，未央宫殿月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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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亭历历路茫茫，风雪关山道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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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蛾眉无志气，不将颜色媚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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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河青冢两悠悠，千古诗人泪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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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汉宫花万树，昭君一去便成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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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首哀词万首诗，同声歌哭说妍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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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本是汉家策，出塞如何怨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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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雄图载史篇，长城万里遍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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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一曲琵琶好，鸣镝无声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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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今古换人间，地覆天翻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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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有灵应一笑，红旗飘荡大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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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认为在新时代的背景下，昭君应该“青山黑水豁胸怀，不作凄凉出塞吟”。郁达夫则说：“马上琵琶出塞吟，和戎端的爱君深。当年若贿毛延寿，哪得诗人说到今。”相比之下，董必武则说得更为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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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自有千秋在，胡汉和亲识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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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客各抒胸臆懑，舞文弄墨总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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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伯赞在奉命考察内蒙之后所写的《内蒙古访古》中，就昭君的青冢遗址写下了这样的话：“在大青山脚下，只有一个古迹是永远不会废戏的，那就是被称为青冢的昭君墓。因为在内蒙古人民的心中，王昭君已经不是一个人物，而是一个象征，一个民族友好的象征；昭君墓也不是一个坟墓，而是一座民族友好的历史纪念塔。”

历史是人民创造的，但把历史写成文字的是人。

（2006年1月5日草稿）

香凝枯冢，梦落辽天。──学习了。

就怕写文字的人歪曲历史，尤其是我们的现代生活，写成文字误导了下一代人将是罪过。

　　每一个人都是一页历史

　　每一个时期的生活

　　也承载着我们的历史

　　但愿我们那些无文弄墨的人啊

　　更要尊重我们的历史

　　能认字就并不代表有文化

　　有文化的人也并不一定就能写史

　　但愿专业的历史学家

　　你们能像司马迁那样

　　不要因为现在的铜臭

　　让今天的历史没有了真实……

哎呀，哎呀，这哥们能干，好家伙，真能写，来来来给点掌声。真辛苦，文字我不评价了，留点什么吧

1：古体小说，不是资料档案汇编，文字也不能太平了，其实就是高超的最传统的中国白描写法。这个二月河先生那里有范例了。

2：历史研究学者需要的是冷静，小说家需要的是激情。 先分清是哪类脚色，写法，路子也不同。

3：没了，去买本二月河的书好不好，有了例外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