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千多年后的文字里,我邂逅了益昌(今四川省
广元市元坝区昭化镇)县令何易于。
《新唐书》的编修者是北宋的史学大家欧阳修。
能让何易于登上《新唐书》的主要功劳却应归功于中书舍人孙樵。中书舍人,是中书省的副手,相当今天副部级或司局级。由于工作的关系,孙樵经常到全国各州、县执行公务。这一年,孙樵来到益昌县后,遇到一群老百姓,要向孙樵这位从朝廷下来的大官儿讨个说法。
百姓十分不满地问:“我们何县令为什么在考察中才得个‘中上’?”原来,唐朝对各级官吏实行三年一考核的制度,共分三等九级,即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若是得了上等,即可升官,得了中等仍可保官,得了下等就有可能丢官。
孙樵在朝中做官多年,到州、县执行公务无数次,从来没有遇到老百姓为地方当权者鸣不平的事,所以就决定把事情搞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孙樵问:“何县令催缴赋税的工作做得如何?”
百姓说:“老百姓没钱准时缴税时,何县令就向上级打报告,要求申请放宽期限。”
孙樵问:“何县令监督老百姓出劳工的工作做得如何?”
百姓说:“上级拨款兴修工程的资金不够,要向老百姓摊派,贫穷人家没钱,何县令就用自己的薪俸代他们往上交。”
孙樵问:“何县令给不给上级送礼呢?”
百姓说:“何县令历来秉公办事,他的钱都帮助了贫苦百姓,哪还有钱去送礼行贿呀!。”
孙樵问:“何县令捕捉盗贼的工作做得如何?”
百姓说:“我们益昌县自从何县令上任,很多年都来没有出一个盗贼了。”
孙樵听了老百姓的回答,心如潮涌,感慨万千,对老百姓解释说:“我在京城长安(今
西安)听说过考察官员的标准,大概有四条标准:一是能否加快向老百姓催征赋税;二是能否加快向老百姓征发各种劳工;三是能否讨得上级领导的喜欢;四是能否捉拿更多的盗贼。考核县令也就是这四条。”
老百姓听了孙樵话,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开了。
孙樵虽然有些尴尬,但他却更想进一步了解老百姓为什么要为被评为“中上”的何县令鸣不平。
几天下来,孙樵了解到这么几件事:
咸通元年(860年)春天,何易于的顶头上司利州刺史崔朴经常乘船春游,沿途都要求地方官员们派民夫拉纤,崔朴的船来到桔柏古渡,只见到何易于一个人穿着旧衣服,背着纤绳站在那里,崔朴很奇怪,忙问道:“何易于,你身为一县之长,为何亲自当纤夫,难道连一个百姓也喊不到吗?”何易于回答说:“现在正是春天,老百姓耕田的耕田,栽秧的栽秧,喂蚕的喂蚕,都很忙,只有我这个县官没事,所以我来为大人拉纤。”崔朴听了很感惭愧,连忙呼叫宾客、随从下船,很快便溜走了。
朝廷里主管盐铁的官征取茶税,何易于看到诏书说:“益昌的百姓,不征茶税尚且难以活命,何忍心再用重赋来加害他们呢?”他叫办事的官吏把诏书搁置起来,办事的官吏说:“天子的诏书怎么敢拒不执行?我们办事的官吏犯罪而死,你难道能够免于被放逐吗?”何易于回答说:“我岂敢爱惜自己的一身而把暴虐转嫁到老百姓身上去呢?我独自承担责任,不会连累你们犯罪。”他亲自把诏书烧掉了。碰巧,朝廷派到利州来的观察使(相当纪检官员)是个明白人,经调查研究,知道何易于此事不为自身,而是为民请命,便中止了对益昌百姓加征茶税的诏令。
对于老百姓有丧事而无钱办理的,何易于就拿出自己的薪俸,派手下的官吏去替他们办理。他还召请年老的人座谈,询问政事的得失。凡是打官司的人在庭堂上,何易于叮嘱指明是非曲直,对有罪的人,用木杖责打,然后遣送他们回家,不把他们交给狱吏,因而狱中三年没有囚犯。他催督赋税徭役,不忍心逼迫贫困的人民,有时拿自己的薪俸代交。与往来官员交际,除驿馆正常接待外,没有特殊进贡,刺史裴度来到益昌,何易于派遣随侍人员也没有超过三人。
孙樵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心里十分难过,难过的是这样一位人品官品俱佳的官员,考察政绩时,竟然只得个“中上”!孙樵也想学着那群向他讨说法的老百姓,向朝廷讨个说法。他挥笔疾书,写了一篇《书何易于》的短文,让天下知道何易于!
生时不得志,死后美名传扬,这充分印证了“百姓心中有杆秤”这句俗话。二百年后的北宋史学大家欧阳修看到《书何易于》后,大受感动,便进一步了解何易于其人其事,又从唐末宰相裴休的文章中看到对何易于的称赞。欧阳修经过多方了解、印证,何易于形象在他眼前越来越高大,对那些不赏识、提拔何易于的当政者十分气愤,毅然为何易于立传,与那些朝廷高官并肩而存。
再读何易于,是因为堂堂县令把自己“混同于普通老百姓”,鞠躬尽瘁地使劲为上级拉纤。象征官员身份的笏,此刻则别在何易于的腰间。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生动场景,何易于拉纤的形象被赋予象征意义。一位人格高尚、珍惜民力、关注民生的基层官员,企图凭借个人力量感化上层统治者,让辖区的民众安居乐业。但可能是淤泥太深,或者风浪太大,何易于始终没能拉动封建官场这条沉重的大船。
古今为官,大抵有两种,一是升官发财,鱼肉百姓,光宗耀祖,历史上的秦桧、严嵩、和坤等人就是总想着自己的利益,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是他们的最好写照。二是做官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名垂青史的屈原、包公、刘罗锅等。这样的官古时有之,今亦有之。冒风雪,忍肝痛,访贫问苦心系百姓的焦裕禄;为藏族同胞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孔繁森;嫉恶如仇,忧民疾苦,不畏恐吓,被当地老百姓称为“女包公”、“任青天”的任长霞。他们那一个不心系百姓,想百姓所想,急人民所急?
古人何易于尚能想百姓所想,我们共产党人还能办不到吗?可某些领导干部却不如何易于,更不如焦裕禄。交通条件越来越好了,离群众越来越远了;通讯条件越来越便捷了,却越来越听不到群众的声音了;办公条件越来越优越了,群众越来越见不着干部的身影了;整体文化水平越来越高了,讲出的话老百姓越来越听不懂了;小问题不解决了,拖成大问题却又解决不了。
胡锦涛在江西老区考察时说 :“我们要真心爱民,一心为民,诚心富民,走出一条能够加快农村发展、实现农民致富的发展道路,让老区经济社会更快更好地发展起来,让老区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真心爱民,就是要对人民群众充满感情。对人民群众充满感情,不是恻隐之心,而是
政治责任;不是权宜之计,而是根本要求。
只有对人民群众充满感情,才能做好工作,才能得到人民的支持与拥护,我们的国家才有更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