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武侯祠《出师表》非岳飞所书考

成都武侯祠《出师表》非岳飞所书考
文/王仿生
在“锦官城外柏森森”的成都武侯祠廊庑山墙上锒嵌有岳飞所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每当游人对着那龙飞凤舞，筆力酣畅、气势雄豪的题名岳飞所书的法书时，啧啧的赞叹之声不绝于耳。可是原来这广为流传的书法艺术精品并非岳飞所书，对此，余拟抒一孔之见，以就正于雅博之士及大方之家。
中国古代历来就有所谓尊卑长幼之伦序，对于上司、长辈是不能直呼其名的。“为尊者讳，为贤者讳”成为千古之训，尤其在书写名号称谓时表现得十分明显。诸葛亮在《前出师表》中有：“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曾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武侯祠岳飞所书《前出师表》中的这句话中的“桓”字未缺笔，这就对于当朝的皇帝钦宗赵桓就犯下了“大不敬”之罪，这在当时是罪不容诛的。
我们从清代著名金石考据家叶昌炽《语石》中可以得到明证。

唐代对于帝王名号的避讳

王氏（昶）《萃编》曰：‘古者临文不讳。’汉法邦字曰国。盈字曰满。恒字曰常。启字曰开。彻字曰通。皆臣下所避以相代也。《说文》遇讳字，直书上讳，而本字不书。今汉碑中，有开母庙石阙铭，因避景帝讳，改启为开。汉讳之见于碑文者，止此。魏晋而下，至于北朝所录诸碑，字多别体，不能勘定其何考为避讳字。隋曹子建碑，书黄中为黄内，避隋讳也。如戊戌，缺笔作 ，其体至唐宋间用之。
按碑文避讳，以余所见，若唐碑改丙为景，改虎为武，或缺笔作 ，改渊为泉或缺笔作 ，改世为代，或缺笔作 ，或作云，改民为人，或缺笔作 ，亨作亨，如此之类，指不胜屈。王氏所举，挂漏颇多，实亦举之不胜举也！其有拈出，而为他碑所仅见考，如等慈寺碑，称王世充为己充，永徽四年纪功碑，凡书王世充，俱作王充。兴福寺残碑，文内神龙三年下，有唐元年，应是唐隆元年。避玄宗讳去隆字，以此省字为讳也。李英公碑，虎啸龙腾，改虎为 ……①。①见叶昌炽《语石》卷九。
吾曾拜观历代名碑碣墓志表多矣！皆与其上之说甚合。四川丹棱唐天宝九年《龙鹄山松柏之铭》石碑中的陶渊明作陶泉明，盖避唐高祖李渊讳也。四川洪雅县文物管理所 藏盛唐敦煌石室所出《大般涅槃经第二十五卷》中“世尊”缺笔为“ 尊”，即为确证矣！

关于两宋帝王的避讳

叶昌炽《语石》曰：“宋避讳之见于史礼志者，建隆元年，改天下郡县犯御名庙讳者，绍兴二年，礼官言，今定渊圣御名，若姓氏之类，去木为亘，其见经传，以威武为义者，读曰威，以回旋为义者，读回旋，以植立为义传，读曰植，本字即不改易。绍兴末，祧翼祖，礼官请依礼不讳，诏臣庶命名，仍避祧庙正讳。此避讳之见于史考止此。考有宋一代帝讳，太祖讳匡胤；上四世僖祖讳脁；顺袓讳珽；翼祖讳敬；宣祖讳宏殷；太宗初名匡义；改赐光义。即位二帝，改讳炅；真宗讳恒；仁宗讳祯；英宗讳曙；神宗讳顼；哲宗讳煦；徽宗讳佶；钦宗讳桓；高宗讳构；孝宗讳眘；宁宗讳扩；理宗讳昀；度宗讳禥；诸讳之见于宋人墨迹。宋刻书籍，碑文法 者，唯匡胤敬宏殷恒祯曙佶桓构眘等字，为显著。近世有宋迹宋椠流传，往往有以此数字有无缺笔，定其真赝。当时避讳之法不一，本字缺笔，或改用他字，因无论已。至于偏旁嫌名，无不缺画。如因数字，连及竟境镜等字，或改用恭字。宏之作  ，殷之作 ，或改用商字，又如祯字，连及贞桢徵，因曙字，连及罢树竖，构字连及句购构，因眘字连及慎真，或改用谨字，经籍所见，不一而足，碑文皆无多字。”
叶氏所言：“唯匡  敬宏殷恒祯曙佶构眘等字，最为显著。近世有宋迹宋椠流传，往往从此数字有无疑笔，定其真赝”最为重要，它为我们考证是否为岳飞所书，提供了极为重要的依据。
按：两宋金碑石刻铭文，如四川洪雅月珠寺铁器《寿山福海》中“桓”缺笔作“ ”；田锡呵吒寺《冼墨池亭表》中“真”作“正”；仁归乡仼贵镌《遗直书院记》中“胤”作“　　”等等，凡此种种，不 一而足！根据传世和出土文物的避讳古代帝王字号的，都与《语石》所论相合。

岳飞《南京上高宗书略》：“陛下已登大宝，黎元有归，社稷有主，已足以伐虜人之谋。而勤王御营之师日集，兵势渐盛。彼方谓我素弱，未必能敌索虜，恢复故疆，迎还二圣……分今之计，莫若请车驾还京，罢三州巡幸之诏，乘二圣蒙 未久，虜穴未固之际，亲帅六军，迤逦北渡。则天威所临，将帅一心，士卒作气，中原之地，指期可复。②”②见《岳忠武王集》这里的意思是就是个人肝脑塗地也要在所不惜，奉迎二位早已成为亡国之徒的昏君回到中原。在这里他仍然将 钦二帝视为至高无上的圣人。再看看史籍中岳飞对朝廷忠贞不贰。
（秦）桧知飞志锐不可久留，乞命班师。一日奉十二字金牌，飞愤惋泣下，东向再拜曰：“十年之力，废于一旦”！飞班师，民遮马痛哭，诉曰：“我等戴香运粮以迎官军，金人悉知之。相公去，我辈无噍类矣”！飞悲泣，取诏示之曰：“吾不及擅留”。哭声震野，飞留五日以待其徙，从而南者如市，亟奏以汉汝六郡闲田处之③。（③见《宋史·岳飞传》卷365）
岳飞明知回朝后凶多吉少，光复大业毁於一旦，人民将重蹈水深火热之复辙。但君命不可违，并东向再拜（这里显然是对着在五国城中坐井观天的二位昏君，心里默默地说着：“我再也没有机会来解脱你们了”）！
“侯知众人皆是秦桧门下，既见不容理诉，长吁一声，云：‘吾方知已落秦桧国贼之手，使吾为国忠心，一旦皆休’！说罢，合眼任其拷掠”④。（④三朝北盟会编》卷207）
综上所述，成都武侯祠诸葛孔明《前后出师表》并非岳飞所书，余疑应为一刚烈之士所为。为何人所书，手中没有确凿的资料，俟后有暇再作考订也！
一家之言，乞作引玉之回！
准此，历代碑帖凡署名岳飞书《满江红》者皆为伪作矣。

王益鸣、王仿生　　
作于四川洪雅城内　　
晋封通奉大夫第之务本堂上 
时维二OO六年溽暑之时也　　

考据有一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