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凫支子》：古蜀文化的灿烂历史

leikang · 发表于: 2023-5-28 12:54:33

──读《鱼凫支子》：宏大历史与日常叙事的融合书写

⊙作者：颜心雨　◎摄影：雷康

　　鱼凫王是古蜀文化传说中的古蜀先王。三千多年前的鱼凫王国，《华阳国志》记载：“周失纪纲，蜀先称王。有蜀侯蚕丛……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鱼凫……后有王曰杜宇。”鱼凫时代隐含了温江、郫县、金沙、三星堆等古蜀文化的灿烂历史。作为历史小说，《鱼凫支子》主要根据《华阳国志》《巴国志》《发现三星堆民族后裔》等稽考和改写。小说中，林仁清选择了具有代表性的十多个鱼凫支子人物，以南丝绸之路的发展为主线，再现了鲜有问津的西南夷都历史，以及鱼凫支子们为西南地区的发展做出的牺牲，既有真实历史，也有虚构小说成分。

2018-03-12 13:23:05 林仁清在创作《鱼凫支子》时，来到中都河与金沙江的汇合口的山上采风　◎摄影：王基明王基明_11026.jpg 保存到相册

　　历史小说的创作归根到底离不开一个历史元素，作者不仅需要史料，尊重最基本的历史，还要艺术性的再建社会文化、时代背景以及人物关系。20世纪90年代以来审视历史的角度更加多元化细微化，历史叙事不再强调反映重大历史事件，而是由宏大历史叙事转向个人化的经验历史书写，历史人物的凡俗生活、情感欲望与生命体验成为表现重点。作者常常游离于主流意识形态之外，从细微的个人化视角来描述心目中的历史，因而映入读者视野中的是由世俗生活构成的民间史、家族史与个人史。《鱼凫支子》既有宏大历史叙事，又是一部兼具民间、家族与个人的历史小说，同时又是具有个性的历史书写。

2018-03-10 13:33:27 中都河在太平乡画了个阴阳鱼 100_0392.jpg 保存到相册

　　鱼凫支子在西南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但是中原的环境更是宏大且变幻莫测的。小说中有绕不过去的历史进程，主要的历史笔墨就是对中国三千历史重大事件的叙述。但是作者很好处理了“中原”与“蜀国”两条并行脉络。从“鱼凫出世”到“水打中都”，中原与蜀国三千多年的历史一脉相承，由此及彼。开篇鱼凫王统一蜀地，穿插中原的“天下大乱”，周、春秋、战国七雄，秦国统一天下……周朝的建立，融合了华夏民族，中原迅猛发展，而处于西南边陲的沐道村，专心于商道交易，在这一片桃源之地发展，由于山区的特殊性，形成了与世无争、散漫随心的文化氛围。中原王朝几千年间更迭、易主。用书中的话说，强秦亡于陈胜、吴广造反；西汉亡于绿林、赤眉暴乱；东汉亡于黄巾；西晋虽亡于“五胡乱华”，却因“八王之乱”和流民暴乱开其端；东晋亡于孙恩、卢循之乱；隋朝亡于隋末农民大暴动；唐朝亡于黄巢大乱……书中有大笔墨历史书写，战争不断改朝换代，沐道村却一直是那条商道，是夷人的生命线。读完全书，想起开篇意气风发的鱼凫和花鲢，仿佛已经是千百多年的事，朝代更迭，世事变迁，仿佛没有什么被记住，更不用说曾经的蜀王。鱼凫和尔玛丹木的儿子夷旺不幸被老虎吃掉，他们在悲伤几天过后，又继续专注于沐道村和蜀国的建设，仿佛悲痛不曾来袭，不似祥林嫂逢人便讲她的阿毛，完全对夷旺不再有任何的提及。如作者所说，“夷旺”还真被遗忘了。时间跨度三千多年，没有一个人可以是历史的主人公。但是，鱼凫王是应该被人们所敬仰与缅怀的，不能被遗忘的。“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蜀道峥嵘崎岖，奇丽惊险，有着不可凌越的磅礴气势。而在蜀地山川，在这个曾经不为人所知的地方，鱼凫支子们开拓进取，建设蛮荒之地，读完全书再读李白的《蜀道难》，祖国山河在雄伟壮丽之外，多了几分鱼凫支子们悲壮与深沉。谁能想到当初是周附属国的蜀国，在渐渐的发展中，三千多年后，西南成了四川省，沽能成了成都，鸿蒙已是青城山，堡墩更名新津。随着秦国一统天下，在改朝换代中，夷族鱼凫支子们都被遗忘了。兜兜转转，夷人又回到小凉山的沐道村，“没人知道他们是古蜀国鱼凫的后裔，只晓得他们世代管理者沐道村的交易，不是官方的官方。”只有沐道村还叫沐道村。世世代代为尔玛丹木守灵的族人，却真正将她当成了神灵，就算在鱼凫王国被人遗忘之后，族人依然守护这位开辟贸易的先祖。沧海桑田，时间转瞬即逝，但总有一段历史是被人们铭记的。

2018-04-14 12:14:59 鱼凫支子的后人从全国各地返乡中都镇祭祖 100_0695.jpg 保存到相册

　　《鱼凫支子》不单独叙述夷族文化，而把其融合在人物的故事与对话中，这大部分来源于作者的艺术性想象，以此还原夷族的生活、民间文化。陈思和认为民间文化形态是指在国家控制权力控制范围的边缘区域形成的文化空间。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生活和生存，远离了政治文明中心，保留了鲜明的民族特色。对于中原和蜀地两种不同的文化，在不断的战争与改朝换代中，夷人被汉化是不可避免的，蜀地封闭，随着商贸日益发达，乐于接受外来文化，夷人却目光短浅，不愿分享自己的文化，这也体现了边陲地区在建立自己特殊民族文化圈同时的保守思想，但是也因为这种保守，夷族更多保留了本土的文化色彩。夷人的生活方式、文化在数千年也不是一尘不变的。夷都经济从原始到繁盛，政治从鸿蒙到井井有条，这之中，鱼凫治理蜀国水患、夷人火化习俗、杜宇啼血含冤、蜀被秦国灭国、夷盛迁移至巫，腊曲战亡、南唐灭国……历史故事总是娓娓道来，文明与文化皆有呈现。书中最惊心动魄的描写还是采伐楠木复刻帝王宫殿。明朝时，沐道村被封为夷都。很少有人会了解，曾经的小商道，一跃成为凉山的顶峰，团结夷人，成为官方的经济文化中心。而同时夷族也得到了伐楠木建城的命令。《明史》记载：“永乐四年，秋闰月诏以明年五建北京宫殿，分遣大臣采木于四川、湖广、江西、浙江、山西”。当时修建故宫，主要用到了两种木材--楠木和杉木。《神木山祠记》记载：“宋礼于马湖府得大木，围以寻尺计的若干，逾寻丈的数株，计数万民夫之力才能起运。”当时的交通条件并没有很先进，无论在山中采伐，还是运输巨木，都是极其困难的。作者结合史料记载，发挥想象，将夷人在采伐九重山镇山之宝时的复杂纠结情绪描写的淋漓尽致。蜀地道险，水急山悬，西南深林多瘴毒，蛇虎虫鼠，而大木必在深山险林，由此可见，采大木之艰难。巨树非动不可，夷人对其毫无头绪，却在逐步被统治中束手无策。夷人敬重古老的九重山，但是更屈服于皇权。在砍下第一根巨木之后，上百人如蚂蚁般附在巨木之上，普通人一口气能跑到的距离，巨木走了八天，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期间又偶遇暴雨山洪，夷人也因这次伐木损失惨重。因为皇权的残酷，夷人用生命给不曾谋面的宫殿做了奠基。如果不是作者艺术地再现这段历史，恐怕我们不会注意到夷族人民为磅礴故宫的建设做出的血泪贡献。

2018-03-10 16:30:37 位于中都镇的全国文物保护单位楞严寺 DJI_4P_02410.jpg 保存到相册

　　《鱼凫支子》没有单纯聚焦一个家族的几十或几百年的发展，而是聚焦于夷族的起源，从一个家族、部落开始，与整个的国家历史发展并行，讲述一个家族三千多的历史。一个家族，在同一地方生存三千多年，在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他们为大小凉山和中国西南各民族团结和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牺牲，历史应该记着他们。公元前1042年，蜀国在南方开辟商道，鱼凫的妻子尔玛丹木与部分族人迁徙来到沐道村。凉山是蛮荒之地，偏僻不与外界相通，却如世外桃源一般。善良的尔玛丹木与野蛮又恩怨分明的僰人化敌为友。自此，各族人开始在这里交换陶器、兽皮、木碗，种植五谷和各类蔬菜。蛮荒之地渐渐人声鼎沸、人来人往。马队带来的不仅是用具，还是未来生活的美好希望，是与外部世界交流的渴求。凉山地区的夷人都尊称尔玛丹木为五谷娘娘，她成了神的化身。不过时代怎样变化，沐道村始终作为商道被保护着。《鱼凫支子》以沐道村的商业贸易，即后来的南丝绸之路为主线，描写了夷族人民在沐道村世世代代繁衍生息，为丝绸之路做出的贡献，艺术地再现了西南各民族的生存发展。

2018-03-10 11:42:44 作家林仁清在创作《鱼凫支子》时，来到中都镇的山上采风 5D213275.jpg 保存到相册

　　小说的“个人史”也不是限于对某个英雄人物形象的塑造，而是十多个历史人物，鱼凫、花鲢、尔玛丹木、王氏妙安、夷瓒、夷太平……没有一个人这三千年历史的主人公。但是每个人的经历都可以看作是一部“个人史”。对鱼凫支子的经历，除开真实历史客观描写，作者以实地考察、丰富的想象、日常生活化的叙述将人物的故事描写的十分出彩。作为一篇古色古香的历史小说，书中处处充斥着人性固有的情感。花鲢和尔玛丹木，一个性情豪放内心敏感，一个温柔似水内心强大，作者不去回避人性的缺点，书中的人物有勇敢洒脱，也有胆小怕事；有豪情壮志，也有狭隘私心。小说还在人物对话中使用了大量语气词，如：啥、喃、嘛、哟、么，与严肃不可抗拒的历史车轮形成鲜明的对比。生活化的语气词使人物形象、神情活灵活现，十多位主要人物瞬间立体起来，颇有当代巴蜀人的性情。鱼凫支子们继承了先辈的精神，在宏大的历史中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鱼凫支子们的性格特征、感情生活不被重点描写，更倾向于“一笔带过”，由此将日常性、抒情性、地方性的小叙事，纳入到全局性、整体性的宏大历史叙事框架中。

《鱼凫支子》封面 _LEI0493.jpg 保存到相册

　　《鱼凫支子》是一部时间跨越极大的历史小说，并行融合了“国家”与“地方”两个发展脉络，它很好的处理了宏大历史叙事与日常生活叙事的关系，对夷人生活的描写还原了夷族民间的世俗历史，洋溢着质朴的民间文化气息。这并不是对宏大历史叙事的颠覆，也不是以荒诞虚构消解历史英雄的神圣光环。这种民间叙述通过一个家族的历史填补了西南夷族的空白，在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同样包含着丰富的历史内容，而鱼凫支子们为建设夷都做出的牺牲，让他们都成了历史英雄。个人对历史的贡献是有限的，这种非聚焦某个人物的“多人史”，更凸显了鱼凫之子们及其后裔在蜀国和沐道村发展中的坚守，既有历史感，也有故事感。小说深入描写了鱼凫文化，尤其是对鱼凫支子在历史上赫赫功绩进行了细腻的刻画，高度赞扬了鱼凫支子开拓进取精神，是一部民族记忆历史，承载着夷族文化传统，宣扬了夷族文化。现如今，沐道村那种自然封闭的传统生计和生活方式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现代生活模式，这可能会导致对民族文化传统的抛弃。鱼凫王的故事不应该被埋没，鱼凫后代在商道一代代的坚守，对西南地区的发展贡献值得我们赞颂，不为人知的历史应当被更多人知晓。

⊙　作家简介
　　林仁清，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小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四川文学》中旬版执行主编。研究马湖地区历史文化的知名作家，著有《永赖同功》《鱼凫支子》《战将夷太平》等书籍。

⊙　书评作者简介
　　颜心雨（1999～），女，湖北宜昌人，西华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中国语言文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通讯地址：四川省成都市金牛区广场北路一段西华大学
　　联系电话：18162505013
　　邮箱地址：1632186964@qq.com
　　邮政编码：61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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