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话总是羞耻的

源自：安徽商报

---

▲　读后《李壮坐在桥塔上》

▲　李壮/著 太白文艺出版社
　　- 陈朴
　　读李壮的评论多于诗歌，这是一句真话。“真话总是羞耻的”，李壮在自己的诗中已道破了天机，无须他人再画蛇添足。在根深叶茂的理论垫底之下，李壮的诗过滤掉了多余的杂质，显示出了一定的自我辨识度与诗学维度。
　　读李壮诗集《李壮坐在桥塔上》，从头到尾的整体性沉稳与语言安静让人感到一种信任，作为青年诗人，这种信任感远远强过昙花一现的惊艳感。如果说写评论多少是有些出于工作范围，那么写诗的舒适感或者痛苦感则完全可以昭示出一个诗人的自由度与纯粹性。诗有别才，对于语言的整合度和诗意的强盛度是一个青年诗人成长为中坚力量的坚强后盾，从这本诗集可以看出，李壮的诗歌未来必定令人充满期待。
　　法国评论家、精神分析师朱莉娅·克里斯蒂娃在复旦大学演讲时曾指出：“任何文本的建构都是引言的镶嵌组合，任何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李壮在写雪的同时却将标题定为“没有雪”，这本身就是对“互文性”写作的一种尝试和挑战。在《没有雪》这首诗中，李壮没有注入诸如“白茫茫一片”“铺天盖地”“寒风刺骨”等之类与诗意深度无益的庸词俗语，他从“雪”与“人”的角度，抽取回忆中的片段，运用立体图画的意象美学，在无形中构建出了一种新颖的诗意之美，从而达到了一种“补充的美学”效果。在当下的网络自媒体诗歌环境中，写“雪”的诗几乎有超越“雪花”本身的数量之势，李壮以“雪”为主线，力求在深挖“雪”的厚度中找到一个落脚点，将“雪”与现实的琐碎拼接了起来，以“雪”为参照物，悟透出了世间的一些道理。
　　评论家写诗，最怕的是难逃过多理论隐隐之中的干扰，对于词句的推敲陷入左右为难的泥潭，难以显现出一个诗人本真的一面，但是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艺术，讲究灵感的爆炸，所以诗人就会面临既要顺其自然，又要克制（情绪）抵制（干扰）的两难之境。不过在评论界的影响力对于李壮的诗歌写作也有一定的好处，诗是赋闲的激情，李壮可以抛弃很多青年诗人隐藏在深处的“野心”，以自在随心的状态探寻诗歌的真谛，所谓有失必有得，所幸李壮在初心不改的诗歌写作中并不是徒劳无获，而是硕果累累。“真话”与诗是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全是真话的诗大多会索然无味，没有真话的诗也可能更像小说，诗是语言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的艺术，否则诗歌的想象力如何体现？诗人内心的丰富精神世界如何展示？
　　这本诗集中，20行以上的诗居多，10行以内的诗较少。窥斑见豹，这是一个诗人在一个写作期内的习惯性和完整性写作模式。而物以稀为贵，诗集中的几首短诗读来更有冲击力和感染力，这些诗没有诗人刻意而为的痕迹，与其说是偶然的放飞自我，不如说是信手拈来的妙手偶得。妙手偶得的诗和一个人一生的成功学一样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具的作品，李壮整日与诗共舞，可以说是诗歌中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人，那么当“殴打自己的影子”这些大脑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出现的时候，李壮就不会浪费它，而会牢牢抓住它，加工成诗歌的成品，呈现在世人的面前。“何时才能醉成这个样子？”李壮是在自问，其实也是在问众人，只是众人不语，徒留诗人独自低语沉吟而已。“也必然是这样的时刻，李壮/会坐到未完工的混凝土桥塔顶上/坐到断绝的水上和无梯的空中//会朝我打出一个响指/隔着39楼酒店房间的全密闭玻璃/我仍确信我听到了。”（《李壮坐在混凝土桥塔顶上》）
　　李壮到底有没有在混凝土桥塔顶上坐过？这个答案也只有李壮自己知道，只有桥塔知道，只有风和蓝天白云知道。诗人是孤独的。只有孤独的人才会坐在桥塔顶上，他们不是在上面看风景，他们一定是在上面思索着人世间一些问题，构思着自己的诗歌。“真话总是羞耻的”，和卢梭的名著《忏悔录》一样，追求诗歌之“真”的诗人，本身就已经是令人尊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