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卜肆和支机石的故事

卜肆和支机石的故事
──兼说“支机石”街名
　　张少良

2006年11月4日报载：“阔别48年后的‘支矶石街’，因天上织女赠宝石的传说而得名。记者在支矶石路看到‘支矶石’坐落在支矶石路与同人路交叉的路口。”这则标题“重拾‘支矶石’  仰望文化墙”的新闻，正文不到700字，但“支矶石”却出现17次，给人印象特深特深。成都的报刊和文字资料介绍，都依据成都市地名办的规定，写作“支矶石街”。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相沿成误，而没能纠正。为什么舍弃原来的“支机石”，而别出心裁地定为“支矶石”，总觉得它令人费解；以“支矶石”僭替“支机石”，与成都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文化底蕴大不相应，实为遗憾。
为了研究“天上织女赠宝石的传说”，我们不妨先读读宋代曾任成都知府的宋子京（祁）学士的《成都》诗：
风物繁雄古奥区，十年伧父巧论都。
云藏海客星间石，花识文君酒处楼。
两剑作关屏对绕，二江联脉练平铺。
此时全盛超西汉，还有渊云作颂无？
此诗开头讲左思（当时的大文豪陆机曾贬之为“伧父”）《三都赋》赞美成都，颈联上比“海客”“星间石”也说“星间石”（即支机石）故事，下比说卓文君与司马相如成都卖酒故事。颔联写益州山水形胜。结尾期望当世有像王褒、扬雄一样的文士来为盛世作颂写赋。
上溯唐代，岑参有《卜肆》诗云：
君平曾卖卜，卜肆芜已久。
至今杖头钱，时时地上有。
不知支机石，还在人间否？
诗中提到两个值得研究的话题：卜肆和支机石。看来，唐人已经认为成都特有的支机石在严君平的卜肆之中。
关于严君平，晋代蜀郡江源县（今四川崇州市）常璩在所著《华阳国志·先贤士女赞》中称赞他：
严平恬泊，浩然沉冥。
根据该书介绍得知严君平生平：
严遵（本姓庄，汉人避明帝讳改庄为严），字君平，成都人。“雅性澹泊，学业加妙。专精大《易》，耽于《老》、《庄》。常卜筮于市，假蓍龟以教：与人子卜，教以孝，与人弟卜，教以悌，与人臣卜，教以忠。于是风移俗易，上下兹和。日阅数人，得百钱，则闭肆下帘，授《老》、《庄》。年九十卒。”扬雄少师之，在所著《法言》中盛称其德曰：“蜀庄才之珍也，不作苟见，不治苟得，久幽而不改其操，虽随（侯）、（卞）和，何以假诸！”
后人在君平卜肆旧址建立严真观。原宅古井也被称为“通仙井”。吕公弼主政入川，曾写《严真观》诗云：
卜肆垂帘地，依然门径开。
沈冥时忆往，思慕客犹来。
鸟啄虚檐坏，狐穿古井摧。
空余支机石，岁岁长青苔。
尽管旧宅颓废，但支机石仍存于严真观中。
此石来自何处？王毓宗诗句“讵知帘下叟，却与斗牛通”，说与严君平、北斗、牛宿有关。
据《博物志》记载：
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乘槎而去。至一处，有城郭状，居舍甚严。遥望宫中多织妇。见一丈夫牵牛渚次饮之。此人问：“此是何处？”答曰：“君还至蜀郡，访严君平则知之。”后至蜀，问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宿。”计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时。
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引《荆楚岁时记》云：
汉武帝令张骞使大夏，寻河源，乘槎经月而去，至一处，见城郭如官府，室内有一女织。又见一丈夫，牵牛饮河。骞问曰：“此是何处？”答曰：“可问严君平。”织女取支机石与骞还。后至蜀问君平，君平曰：“某年月日，客星犯牛女。”所得支机石，为东方朔所识。
明人曹学佺《蜀中广记》则说：
初，博望侯张骞使大夏，穷河源，归舟中载一大石，以示君平。君平咄嗟良久曰：“去年八月有客星犯牛、女，意者其君乎？”骞曰：“然……（以下叙述穷源所见情景经过《博物记》内容雷同，故略）”
有名有姓，一再加工，神话更似真实。
当年汉武帝作昆明池，置二石人相对以象牵牛织女（《汉书》），与这些故事传说不无关系。所以明人曹学佺《咏支机石》概括道：
一片支机石，传来牛女津。
客槎何所处，卜肆已生尘。
较似昆池古，长从汉月新。
每逢秋夕里，吟眺倍相亲。
朱秉器《漫记》介绍：
余在成都见西城石犀寺后严真观故址废圃墙隅有石，粗如沙砾，高六七尺许，围如柱础。
傅崇榘《成都通览》：“支机石  一巨石也，在内城中，传为汉张骞入天河遇织女星，女以支机石赠之，令回成都问严君平便知。余按，支机石亦当年之陨星也。”
据四川省文史研究馆主编的《成都城坊古迹考》记载：
此石一直置于成都支机石街西面，且绘在清代街道图中。清人目为神物，遂建小屋覆之，更有焚香祭祷者。1958年移入成都青羊宫东侧文化公园内立栅保护。原石上所刻三字早已磨灭。现石前立碑新刻“支机石”，列为保护文物。（据四川省文史研究馆馆员画家伍端女士介绍，此三字乃她的尊大人著名诗书画家伍瘦梅先生应有关部门之邀手书）
我们爱护古代遗留的珍贵文物，也喜爱长期广泛流传的美好神话故事。但我们不愿意让错别字毁坏了这美好的一切，一定要认真辨别，弄清“支矶石”与“支机石”究竟孰是孰非。
东汉时期的古诗十九首有云：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明人徐文长（渭）著的《四声猿》中，有句唱词：
校书郎侍玉京香案，支机女倚银汉仙槎。
上句化用元稹《以州宅夸于乐天》诗：“我是玉皇香案吏，谪居犹得住蓬莱。”下句据《荆楚岁时记》故事联想。“支机女”，即银河一侧之织女。
《辞海》“支机石”引《集林》：“有人寻河源，见妇人浣纱，问之，曰：‘此天河也’；乃与一石而归，问严君平，君平曰‘此织女支机石业。’”宋之问《上河篇》诗：“更将织女支机石，还问成都卖卜人。”
《辞源》解释基本相同，并引杜甫《天池》诗：“欲问支机石，还临献宝宫。”
《康熙字典》引《集韵》解释：“织具谓之机杼。机以转轴，杼以持纬。”引《玉篇》解释：“矶，水中磧”。张旭《桃花溪》诗云：
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到网上搜索，“支机石”在《千搜词霸》中的释意:
支机石  传说为天上织女用以支撑织布机的石头。（其后引文与前基本相同，从略。）
可见那个“机”字，是不能任意改作“矶”字的。
道理讲清楚了，希望成都市地名办诸位司其事者，听取愚者管见，审而评之，确定是否更正错误，及早循名责实，匡谬正误，取消“支矶石”这一“歪名”，还“支机石”的本来面目，使历史文化名城的文化墙，真正令人仰望生敬，而不致长生误导，而令人失望。　　256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