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郪江的诗篇(组诗) 雨田/文
在郪江古街上行走 如果上帝此时注视郪江古街 他一定会说 这里怎么这样多的伤口 而我只能呆呆地仰望 天空 那些已经苍老得太久的青石就在脚下 一阵狗的叫声如古老的洞箫 亲切动人 我知道 这个丑陋的夏日里 那些不安的灵魂 无法掩盖如期而来的喜怒哀乐 我身后跟随着 一些古人模糊的身影 天空的云朵一闪而过 浮动的暗香已把人灌醉 我实在无法醒来 远处铁匠铺传出打铁的声音 我想起古时的郪江 想起马蹄飞扬的节奏 也许是千年以前 或许更早些 这里的汪汪泪眼太多 那年头 无可救药的又是什么呢 行走在郪江古街 无语的阳光难以击碎我的想象 就在我的身边 许多好奇的人围着我 他们的善良 和指点迷津后的满足让我平静 透过窗户 我惊喜地发现 茶旅社天井里的黄桷树长出了长辫 此时的我是多么地激动 就这样我想起了往事 火焰一样的阳光撒落在郪江古街 我汗流满面 尝试以陌生人的一种语言与远古对话 使我重见 这里的村庄 山坡 梨花和谷子 是这里的月光 晕染了我的额头 也晕染着我贫穷的国度 黑暗里的鬼怪妖魔 你敢跳出来吗 噩梦的撕咬 早就成为残忍的历史画卷 而我只能在叹息中默哀 人的悲剧如雾弥漫不散 远古的文明如钟声轰鸣 其实有一种无法说清的东西早已溶进我的血液 在郪江古街行走 身边的人问我 这古镇怎么样 我无从回答 实际上过去的痛苦依然比欢乐多 别去评说那些要散不散的魂灵 别去为古人担忧 穿过一条很深的小巷 我发现一块像骷髅的石头 残阳照在白骨上 我感觉魂魄还微笑 就在此时 我忍不住伸出手 却触摸到阴谋与爱情的神秘 只可惜那悲凉的月光 仍穷追不舍地在我心灵深处照耀 激情和残在的疯狂在诱惑着 我的呼吸早已接近远古…… 2007年8月 戏 楼 穿过早已报废的屠宰场 阳光仍然烙在脸上 我站在空空的戏楼下面不知哀悼谁 不知为何 不大的郪江怎么会有多处空空如也的戏楼 那些主角 和配角是否远走异乡 本该热闹的场面却像铁栅栏 一样冰冷 此时的我比孤独还孤独 蜷缩在角落 冷得浑身发抖 所有看戏的人怎么一个都没有来 假如当年我是这里的老大 我会像蔑视疾病一样 去讨厌流行的娱乐吗 那水灵灵的小凤仙能拒绝我吗 谁又会海誓山盟 和我结成一体 生儿育女 我确信这里过去不止一次辉煌与热闹 乡村海市蜃楼 被谁摧毁 真的没有谁来注视和安慰我的存在 离开戏楼后 我顺从一只鸟飞去的方向 像幽灵 用忧愁喂养逻辑 然后找出根本不可能的可能性 以血泪和伤口来解释一切 其实各种各样的戏楼 都是坟墓 只是主角与配角不同 连我有时就在问 在生活的戏楼里 我究竟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2007年8月 黄桷树与老人 黄桷树属于郪江古镇的 在我的眼里 它就是 与生俱来的神 如果说有人不信 那就去郪江 看看白天撑起太阳 夜晚挂着月亮的黄桷树吧 我去郪江的那天 几个长满胡须的老人坐在树下 摇着蒲扇 酽茶下肚后 一连串的传说故事 就从没几颗牙的嘴里蹦了出来 而且有板有眼 群鸟也在树上叫过不停 老人们说累了 群鸟 不知飞往哪里 我知道群鸟的命运在天空 但我不知道群鸟在哪里 树下的老人也无法告诉我 郪江的黄桷树还在长高 从容得让人难以攀登 我用还没有愈合伤口的手 触摸一下它的皮肤 种幻想由此而生 我变成一只没有翅膀的鸟 在命运的天空里 我随时都可能坠落 其实我多么 想飞翔 我是一只比鸿毛还轻的鸟儿 因为没有翅膀 就无法飞 没有翅膀的鸟只能惊叫或歌唱 我知道郪江的黄桷树生机勃勃 蓝天一般的纯度 令人陶醉 老人们坐在树下谈天道地 而我要说 这里从古到今都该是自由之极地 甚至连牛羊 还有猫狗都是自由的精灵 死去多年的人该复活了 一些活着的人早就该死去 ……而我惊奇地看见 群鸟向往的天空 也在老人们的传说里开满鲜花 在郪江站在黄桷树下 往西没有尽头 往东看 也没有尽头 群鸟飞走了又回到树上 我默默地想 这黄桷树不知迷惑过多少人 温暖过多少心 阳光照耀着黄桷树 幽幽的芳香显得真实 那些不愿离去的老人看着陌生的我 摸摸胡须 不知在说些什么 突然的一声咳嗽 刺穿了 我的记忆 夜晚 黄桷树上挂着月亮 乡下人 像李白一样喜欢月亮 老人告诉我 世界上 最美的享受就是在夜里欣赏透明如玉的月亮 2007年8月
汉代崖墓群 走进空空汉代崖墓 我想起几千年郪王国的都城 仿佛古人的面孔开始复活 昏暗的群山 白雪覆盖的群山 在向上帝与天空逼近 如同 拍岩岸的波涛动荡不安 对这里的山民来说 只有流血和死亡才是高升 如今还有什么要评说的呢 是哦 几千年来 这里的山都在呻吟 风在嚎叫 你能说这声音里没有血泪吗 我似乎用人的良知 去唤醒更多的人 狗咬耗子也是一种图腾 只有死亡 才能增加黄土的高度 死去的人守护着群山 他们的面颊就是太阳下的黄土 月亮下的白雪 上万座崖墓群是黄土色的 因为千百年日晒雨打 有的变成了褐白色 有人从墓穴出来说 这分明 艺术的宫殿 面对斑痕累累的石刻 我无活可说 也许就是这样 在嘲弄着活着的人 有意思的是 不少活着的人根本就没有价值 然而还必须活着 我从崖墓穴里出来 听见群山在嗡嗡作响 也不知道为啥 突然伤心起来 然后内心一片空白 眼前的群山颠颠倒倒 我的脸由热变冷 难道说 是古人颠倒了季节 冷酷无情的山脉 断了水源 谁在用新招诱惑活着的人 被盗墓者掏空的崖墓群是沉重的 墓穴里 没有僵尸的眼睛 而活人的欲望 年复一年 在侵蚀文明古国 真是罪过哦 我毫无办法 只能为一些活着的人哀悼 求上帝饶恕他们吧 命中注定 在这个世界上 是人都要伤心地死去 2007年8月
残存的封火墙 岁月如歌 无论怎样残缺 你还是封火的墙 连结着天和地 如有力的手臂挽着群山 你东边的宜君山 西边火烽山和望君山 还有 西北的凤凰山 东北的老君山和北边云台山 都在呼唤人之灵魂 我已在古老的郪江等待很久 模模糊糊的记忆留在心灵深处 甚至连伸向 你的每一条小路都没有了阴影 血痕斑斑的黄桷树 它的皮肉 并没有离开树干 我是可怜的陌生人 我相信你残缺得光荣和圣洁 那些独行的马匹 是多么地闪亮 上帝造就了人 谁又造就上帝 我用苍白的手把你四周青藤折弯 被压断的枝条 刺破手指 鲜血滴落在黄土上 最强烈的渴望 是生命 我何时才能到达理想的村庄 站在你面前 我束手无策 是你把太阳的光芒交给泥土和石头 在望不见天际村庄的另一端 我深一脚浅一脚 追寻着古人留封存的秘密 那些和古老的传说有关 虽然岁月已久 但远古有些玩艺儿无法改变我 人性的另一面 我如此体面的面对你时 体内 真的像跑进一头猛兽 狂躁不安 肆无忌弹地 想和你比高低 毫无隐瞒地说 我算哪把茶壶 2007年8月 献给郪江的诗篇 起伏的丘陵相依 阳光如锋利的剑 正切割 那棵苍老的黄桷树桠枝 我从遥远来到郪江 忘记了痛苦与忧伤 是另一种光芒照亮我的内心深处 也许是旅途中我回忆复苏的春天隐约可见的幸福 如同神秘的伤痕 面对这永远流不尽的泪水 我想起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 想起作为人的尊严 穿过老街的吊脚楼 拨玉米的妇人和愁闲的狗 锁定在我的镜头 尽管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但不会影响我的观察力 就连那位蹲在茶馆 门口发呆的老人 也没有让我乏味 唯一让我觉得 有意义的树尖上的鸟粪 它真的比树还高 让人难以理解 而我只能说 人才是悲惨的动物 郪江河在群山怀抱里静静躺着 那些疯长树木 和稻谷如诗如画 悄悄移动的风吹皱我的脸 我被空空的戏楼唤醒后不能再陷入半昏半醒 这里的土壤养育人 也养育万物 漫长的时间过后 我要像上帝一样思考 谁的存在让世道变得颠狂起来 什么又被阴暗的天空压迫着 为此我感到不安 郪江影剧院死寂无声 大门紧闭 我望见一只 黑色的蝙蝠从打开的窗户潜了进去 没有人 能阻止它 一个老头在黄桷树下来回踱步 风早已逃窜 古镇上的树木羞怯的呼唤着风 哦 归来吧 在郪江我发现 欲望正追赶着那些永不知足的人 谁在我的体内种植了什么 我来郪江只是寻找意象 黄桷树的根沉默 返回的途中我发现受伤的天空 在我的诗中咳着嗽 夕阳走后月亮升起来 时间 为什么不等人 想到这个问题时 幸福 痛苦与悲哀 已经出现 我自由的天空不知在哪里 我诗歌的光芒 不知该照亮谁 我的诗篇早就该献给眼前的郪江 我相信 国家肯定衰老 自由的诗篇是一种未来 2007年8月
石桥 长年沉默 像抽打世道沧桑的鞭子抽打我的记忆 我的孤独和茫然 令人恍若隔世 明知道 石桥的另一头是时光留下的裂痕 我无法去品味 也许过了这座桥 我就接近一种权力 有人说 钱权如粪土 但世道上有许多人为钱权丧失人性 我绕过一棵树 在悬崖上看见你的光辉 苍穹下 所有梦境都无法超越你 如同蓝天里的云朵 如同太阳 你的复活已经挠乱了古镇的安宁 这座石桥高过古镇上所有的黄桷树 千百年的岁月 如歌 欲坠的尘埃推开天空 旁边的野花依然 开败如常 残瓣如泪 我此时毫无知觉地看见 几条郪江鲢鱼在水里晃头摆尾 几只蝴蝶在眼前 飞来飞去 最后还是远走高飞 剩下的只空荡荡的石桥 过桥的人死去一个又一个 而这座石桥还活着 有些人过了这座就迷了路 还有的在桥两边纠缠不休 我说这石桥给人留下的印象最深 幽深而诗意 2007年8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