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选择“跨界民族”而不是“跨国民族”？

源自：中国民族报  : □ 吴楚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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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来，学界对两国或两国以上共有民族如何称呼各有不同，但依边界两边相邻而居的同一民族却坚持各自的理解，十分谨慎，因为边界的特殊地缘环境决定了跨边界居住的民族的特殊性。因此，我们这里讲的跨界民族，即在国家边界两边居住的同一民族，或者说，因为各种历史原因，被国家边界划分开的同一民族。
　　首先，跨界民族概念突出了“跨界”。跨国家边界而居的同一民族与国内其他少数民族相比，最鲜明的特点是“地缘跨界”，在中国与陆路相邻国家中几乎都存在这种情况。如中朝、中俄、中蒙、中哈、中乌、中吉、中塔、中尼、中印、中缅、中泰、中越、中老，毫无疑问，这种实际状况决定了这些跨界居住的少数民族具有国内其他少数民族没有的特殊性。如果使用“跨国”来形容“跨界民族”，就失去了“地缘跨界”的本质特征，使遍布国外的中国各民族都具备“跨国”特征，从而失去了研究对象的“跨界”本质。
　　其次，跨界民族概念突出了“跨界”的中国少数民族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跨界民族”在中国是少数民族，但在边界对面可能存在几种情况：一是对方是主体民族国家，如朝鲜、蒙古、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泰国、越南，相对应中国的朝鲜族、蒙古族、俄罗斯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乌孜别克族、塔吉克族、傣族、京族。二是对方也属于少数民族，如鄂温克族、维吾尔族、藏族、佤族、瑶族、独龙族、哈尼族、傈僳族、门巴族、珞巴族、壮族、布朗族、彝族、苗族、景颇族等。三是在对方属于迁徙移民群体，如藏族、维吾尔族，在中国他们虽然是少数民族，却是该民族的主体民族。
　　其三，跨界民族概念强调了“跨界”而不是“跨国”。有些“跨界民族”只是由于各种原因跨界居住，如果使用“跨国民族”概念会产生歧义，如门巴族、珞巴族。还有些跨界民族在国内虽然是少数民族，但该民族的故乡和主体就在中国，如藏族和维吾尔族，只是少数人迁徙移民到邻国，这部分人属于“跨界民族”，而移民到其他不相邻的遥远国度的该民族人口，不属于“跨界民族”，应该属于“中国移民”。
　　其四，跨界民族概念明确区分了“中国移民”和“回归移民”。中国公民移民他国后归属“华裔”，中国公民在他国长期居住属于“侨居”，中国少数民族发生上述两类行为，属于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范围内的正常移民或者迁徙现象，与自己的民族身份无关。但是，有主体民族国家的少数跨界民族，如朝鲜族、哈萨克族、俄罗斯族、蒙古族等，在移民和回归主体民族国家时拥有特殊权益，与正常移民不同，它们只针对有主体民族国家的中国少数跨界民族。也有少数跨界民族移居非主体民族国家的，一般没有享受到国家层面的回归政策，属于正常移民或者侨居范围，如中国瑶族迁徙到老挝居住。
　　其五，跨界民族概念具备严格的“语义边界”。跨国家边界而居的同一民族，或者被边界划分而属于两个国家的同一民族，事实上，“跨国民族”远远超出这个含义。中国跨界少数民族移民或者迁徙到其他非相邻国家，就不是跨界民族了，而是跨国民族。比如中国蒙古族公民移民到美国，属于中国公民的正常移民，中国哈萨克族公民移民到德国，属于同一性质。可以说，汉族是中国最大的跨国民族，华人和华侨遍布世界各国，华人占据多数的国家也有，如新加坡，对汉族却没有特殊权益。
　　总之，任何概念都是为了准确反映事物对象的性质，逻辑涵盖的“边界”把此事物与彼事物的特征突出出来。而有些概念看似明确，实则模糊，尤其是一些中文概念被官方文件定义后，原来模糊的含义反而被固定下来，缺少了创新发展的余地。那么，时下研究跨界民族主要有什么意义？
　　一是精准了解民族问题，不能平均化、“一刀切”。实事上，真正存在“三股势力”威胁的民族地区是极少数、极个别的，而且主要集中在跨界民族中的“故土派”，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自己的主体民族国家。苏联解体后，中亚五大少数民族独立，这对相邻的维吾尔族产生了极大的煽动力，加上伊斯兰势力的全球扩张，出现极端宗教势力和分裂势力也在所难免。抓住分裂势务煽动分裂的根本原因，彻底根绝独立可能性，问题就好解决了。
　　二是正确理解和处理边疆跨界民族与周边国家的关系。通常，我们会自然认为跨界民族是促进双边关系发展的积极因素。事实上，在很多情况下，特别是有主体民族国家的跨界民族往往被认为是不可靠因素，你越是依赖语言习俗互通的本民族人员参与官方活动，他们越容易产生怀疑。相反，在非官方的民间活动中，跨界民族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相互间容易达成理解和信任。在边境贸易中，跨界民族往往只限于中小贸易公司的商业活动。因此，参与主体的民族身份并不是增加贸易活动或者增加双方信任的重要因素，有时相反。
　　三是重新认识民族、少数民族和跨界少数民族的不同，制定精准的民族政策。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民族工作要落到实处，什么是“落到实处”？就是每个民族的情况都有特殊性，只有了解每个民族产生、形成的历史，知道每个民族现在生活的地域特征、人口特征和社会发展程度，才能制定出能够落到实处的政策法规。跨界民族相比其他民族的特殊性在于这个民族的存在发展受对方存在的外部因素影响，特别是有主体民族国家的跨界民族还存在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的矛盾。因此，开展跨界民族研究，提高对跨界民族状况的认识，普及跨界民族知识，是当代中国民族问题现状向我们提出的紧迫任务，也是当代中国民族理论创新发展的必由之路。
　　项目主持人：吴楚克
　　【本文是北京市社科基金基础重点项目“跨界民族与周边关系”（项目号：15DA007）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