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东山上的“登高山城”

　　傍晚，漫步滨江路，隔江看见对面的东山，不期然间，思绪转到关于它的一段往事上……
　　宜宾东山，坐落在老城东面，隔着岷江与老城区水东门相望。乍一说起“东山”其名，一些宜宾人或许不那么耳熟，因为它远没有它的另一个名字“白塔山”那样为人们所常用。但“东山”一名确是这座山有史可考的名号，就如同它又叫“登高山”一样，确确凿凿地记载在史料之中，绝非笔者所杜撰。
　　其实，一个带着方位的山名，不如一个一般山名为人叫得响亮的情况，并不是宜宾一地才有。大凡在以山地丘陵为主的地方，出门举目所见，东南西北四周都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山岭、山头，有些还重重叠叠、牵牵延延，如果一概冠以方位或“东山”“西山”，或“南山”“北山”呼之，实难确指。故在这样地貌的地区，精确的山名都少以方位命名，多以其方物或其形胜而名之。如宜宾东山上有白色古塔，故俗呼为“白塔山”，本地人历来都是这样叫的，表明它为人们所乐于接受和喜爱。
　　至于东山又有“登高山”一名，虽不如“白塔山”那样为人所常用，却也不是只在一、二地方史籍中偶有其称。“登高山”这一名字一度还有过响彻中外，震动朝野的历史。直到今天，只要查考历史地名，特别是在查考、研究宋末抗元战争历史的资料中，“登高山”一名还同样为人所眼熟。
　　宋末元初，四川的抗元战争持续了很长时期，长达五十一年以后，才得以平息。四川人的这段抗元史，充分展现了四川人民面对外来侵略，不畏强暴，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5·12大地震中，有句口号“川人从不负国，国人绝不忘川”，这应该是例证之一。
　　四川的抗元战争坚持了半个世纪之久，原因当然不止一个，但诸多原因中不可或缺的一条，就是当时四川军民凭依地形山势建立的“山地要塞防御体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当时的四川各地建立有多达数十个抗元山城，尤其是建在长江水系两岸山顶的许多抗元城更是支撑整个“山地要塞防御体系”的重点堡垒。这些抗元山城凭险据守，抗拒征服，让横扫欧亚大陆如卷席的蒙元大军围攻了许多年，头疼了许多年。
　　在此期间，发生在四川合州抗元山城“钓鱼城”的战争，写下了中外战争史上罕见的以弱胜强的战例。元朝的宪宗皇帝蒙哥大汗骁勇善战，东征西讨，所向披靡，被欧洲人称为“上帝的鞭子”，最终便殉命于围攻“钓鱼城”的战争中。钓鱼城因此被欧洲人誉为 “上帝折鞭处”。
　　钓鱼城坐落在今重庆市合川城东5公里的钓鱼山上，山势突兀耸立，山下嘉陵江、渠江、涪江三江汇流，南、北、西三面环水，地势十分险要。建立在宜宾东山上的“登高山城”，也如钓鱼城一样险要，山下就是金沙江、岷江、长江三江汇流的三江口，三条大江终年波浪滔滔，增加攻山的难度，登高山城是元军久攻不下的抗元名城之一。
　　东山是个形胜之地，如果说“白塔山”一名是因有白塔而来，那“登高山”一名则是因东山的形胜得来。
　　何谓“形胜”？释义有三：1、荀子说：“其固塞险，形势便，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是形胜也。”；2、山川壮美，多胜迹。3、利用形势制胜。即地理形势险要或极其优越之处。显然，宜宾东山，无论从那一说，都当得“形胜”二字。
　　东山山势陡峭，峰峦耸峙， 俯临大江。整座山以坚硬玄武岩为主体，山形突兀，俨然虎踞龙盘般从波浪滔滔的大江边陡然壁立而起，毕显其非同一般的险要之势。旧县志称：是凭险据守， 万夫莫开的天然屏障。古代交通不便，没有如今围在小半山腰的滨江公路，更没有如今可以驱车直达山顶的高等级水泥路，仅一条石级小路通向山下。登临山顶，完全靠腿脚之力沿着蜿蜒在山间的崎岖小路、一步一步的爬上山去。一旦到达山顶，居高俯瞰山下，波翻浪涌的三条大江和秦砖汉瓦的千年古城尽在眼底，一种类似“登泰山小天下”的成就感难免油然而生。所以“登高山”一名，谁能保证它就一定不是在此时、此种心况下得来！
　　如此险要形胜之地，难怪南宋宜宾守将选中了它修筑抗元山城，抗阻蒙元大军踏遍欧亚的铁蹄；也难怪，如疾风暴雨般征服了欧亚大陆的蒙元大军、围攻这个小小的山城，耗了九年时间，最终也未能做到军事意义上的战而胜之。元军向来兵锋所指，挡之者尽为齑粉。而筑在东山上的小小山城，凭依形胜险要竟然抗衡了蒙元大军九年之久，真是难以想象。
　　元军最终进入登高山城，不是“破而入之”，而是“入而破之”。
　　登高山城的平毁，不是因为元军金戈铁马的锐不可当，而是因为山城守将后来选择了归顺元朝，放弃了坚持抵抗的结果。
　　由此可见，古称“登高山”的东山，确有可以凭依的险要。
　　……
　　信步中收回飘逸的思绪，不觉已来到三江口。此时，华灯初放，夜色渐浓，东山上的白塔在灯光的投射下，显得温润玉白，玲珑剔透。登高山古城遗址上垛堞影绰，风灯红光闪烁，串连如珠。最妙的是，映入三江汇合口粼粼水波中的塔影灯光如梦如幻，同着朦胧的夜色让滨江路上的夜景显得十分迷离，也十分美丽。
　　啊！历史随岁月的风雨翻到了今天，当年的一切已成为过去。东山，如今已还了它风景名胜的本色。

2008.11.19 pm 于宜宾

险要总是有美景

风光在险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