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罗达志
(纪实)冬夜出诊──跋涉雪域路八千(之六)
──为迎接共和国六十华诞而作
甘新公路初通后,我们转移到鲜水河,拉开了打通雅(江)道(孚)公路的序幕。众所周知,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持续三年的大跃进狂热,使国民经济陷入比例严重失调的困境,导致全国性大饥馑。1962年秋,为贯彻中央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正在施工的雅道公路工程“下马”了。我被调到炉霍公路段担任医生,旋即派驻色达,回到了两年前我们修筑的炉色公路。不过,由筑路改成改为养路了。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炉霍至色达154公里的地面上,只有色尔坝一家卫生所,除此别无医疗机构,广大群众缺医少药。我下到炉色路后,公路沿线的藏族群众得知来了一个“工人门巴”,时不时找我求医看病。
一天深夜,月黑风高,我骑马来到一座藏寨出诊。爬上二楼,微弱的酥油灯下,一个汉子仰卧于屋角,脸色蜡白,地上一滩血。我拧亮手电筒,检查发现他的右膝关节部位,自上斜下裂开一条长达二十厘米、深约三至五厘米的伤口,鲜血直冒。于是急忙掏出急救包进行包扎,一会儿绷带就浸红了。我思忖必须马上缝合伤口,不然伤者会因流血过多而死亡。于是从药箱里找出方巾铺在地上,摆开注射器、手术刀 、手术剪、 止血钳、缝针缝线等等器械,然后用注射器抽了一管 75%的酒精喷洒在伤口及周围皮肤上,伤员顿时尖叫起来,额上汗珠大颗大颗的直冒。我吩咐舀来一碗清茶,叫伤者吞下一片吗 啡,然后就在几盏酥油灯和一只手电筒的照明下,独自给那伤员进行创口缝合术,从消毒、局部麻醉、逐层缝合、包扎完毕,足足两三个钟头。手术过程中难度最大的是腓骨小头处有一条肌腱几乎断裂,好不容易才把断端接合缝上。处理完毕,鸡已经叫了两遍。老乡端来一盆清水,我简单洗了洗手,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时发觉身上盖了厚重的两件藏袍,一束白晃晃的光柱从咫尺见方的窗口射进来。
后来,我常去给那汉子换药。那家人每次都用酥油糌粑招待我,那年月粮油奇缺,这已是高规格的礼遇了。接触久了,我才从他那半生不熟的汉话中得知,原来那汉子是去牧场盗马时中了弩刀所伤。后来,那汉子的刀伤见愈,他们夫妻来到道班,给我献了一条洁白的哈达。此后,附近寨子来找我看病的也就更多了。不过我从没有提起那个盗马贼的事。
在我的高原“门巴”生涯中,多次收到过藏胞献送的哈达,至今还珍藏在箱底。可以说,一条哈达背后就有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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