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文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乃是咸亨酒店开业之大吉──八十年前,当掌柜(现在该称作老板了)将这个店堂转交于我时,店里头除了一个当街的曲尺柜台、一个温酒的破罐子之外,也只剩下半樽喝剩了的掺了水的酒了。 而如今,彩电、冰柜加空调、卡拉OK包厢、贵宾室,还有总统套房……真是凡所应有,无所不有。至于来这儿的人──那身份高着呢。 “什么,张局长还没来啊?快,快,开辆林肯去接啊!”开业典礼没他哪能行,将来咱这个店面还得托他照应着了。 “嘀—嘀—”这边林肯还没启动,那边便驶来匹 宝马,来者不俗,岂敢怠慢。我探身走到车边,车门开启──一张红光满面的脸。 “啊,啊,张大局长啊!请,请!”我笑得面若桃花──不笑不行啊。这年头,就这张脸最不值钱了。 张局长将手一挥,示意我闪开,转身弯腰向车内探去,“老先生,请!” 还有谁能让局长他也躯身下气?我诧异──从那辆银白色的宝马中先是伸出了只脚,倒不如说是一只黑得发亮的,价格不菲的鞋;再之后,走下了一位与有着企鹅般身躯的局长大人极不般配的干瘦的小老头。这老头好不有趣,穿一袭青色旧长袍,却拄着根玉石拐杖,满头新染的黑发下却有着白花花的长胡子──这要是走在大街上,保准哪位热心人会打车送他去四院,可现在,却是由局长陪着从“马”上下来的,看来,他──绝非俗人。 我将二人引进雅座。 “老板,我来作个介绍,这位是──” “且慢!”那老头打断了局长的话,“让小辈猜之一猜,我乃何许人也。” 我仔细打量起来,可除了发现他那干木头般的手指上套满了金箍,一无所获。 “先生,恕小生无能,不知也,不知也!”得,我啥时也之乎者也起来了。 “哈──”那老头大笑起来,一颗金牙在他那干瘪的嘴中发着亮光,“无妨,无妨!”他边说边从那袍中摸出名片放在桌上,推给我,满是得意。 我双手捧起,哇!“中华古文研究会名誉顾问兼理事长──孔乙己”!那最末三个大字给我的震撼不亚于七级 地震,他就是孔乙己,就是那个“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孔乙己?! “小伙计”,孔老先生依旧叫着我当年的称谓,好不亲切,“可否记得当年在这咸亨酒店,我教于你的回字四法?” 我努力回忆,似乎却有此事,只是当初觉他迂腐也就没往心记。 “呵呵~~”他一面捋着长胡,一面说道,“汝知否,吾乃凭这回字四法才有今天啊!何人敢说它是无用之物啊!这可是国之瑰宝啊!” “老先生所言极是!”张局长久未开口,这会儿急忙应和道,“老板啊,老先生可是圣明啊。” “那是,那是”。我虽觉这回字四法实无大用,又哪敢说不,灵机一动,“小二,拿笔墨来,请孔老先生为我酒店题名。先生,你看,咱们就叫──回字酒店,何如啊?” “哈──有学问,有学问啊!” 于是不多会,门前那块刚挂上的“咸亨酒店”的牌子被弄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那墨迹未干的回字四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