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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睢文发 发表于: 2009-9-16 14:58:33|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倒序浏览|阅读模式

[建筑·社区唐宋大慈寺与成都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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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玉明  

     

    大慈寺又叫大圣慈寺,是成都最为著名的寺院之一。其兴建年代,传说可以早到魏晋,而目前所见的可信证据却不能逾于唐玄宗时。历唐五代而至于宋,大慈寺不仅是成都著名的佛教寺院,同时还是成都社会生活的中心,其于成都的影响大矣!兹从唐宋大慈寺与成都文化生活、经济生活、游闲生活之关系分别考述于下,以见其概要。

   

   

   

    已有研究证实,进入唐代──特别是中唐以后,中国寺院已被逐步嵌入世俗社会生活之中,分身成为芸芸俗众的文化娱乐中心,不仅普遍兼有画苑、戏场、公园等多种功能,而且普遍成为士庶游冶、交友、消闲的场所。后一方面的情形留待下面再做考察,而前一方面,落实到大慈寺,它也毫不例外地曾是唐宋成都的文化艺术中心。其建筑,其壁画,其碑刻,其宝藏,都曾是成都数一数二的。

   

    志磐《佛祖统纪》卷四十:“上皇(唐玄宗)驻跸成都,内侍高力士奏城南市有僧英干,于广衢施粥以救贫馁,愿国运再清,克复疆土,欲于府东立寺为国崇福。上皇悦,御书‘大圣慈寺’额,赐田一千亩,敕新罗全()禅师为立规制,凡九十六院,八千五百区。”由此获知,大慈寺自其建立即有非常规模。而其建筑,李德裕《资福院记》称其资福院:“殿堂层立,轩房四注,镕金作缋,仿佛诸天。”资福院如此,其它各院建筑可以类推,应皆堂皇华丽。唐德宗时,因嫌大慈寺普贤阁废敝,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奉旨重修,“遂南迁百余步,度宏规,开正殿。因诏旨,喻群心,千夫唱,万夫和。奋赑负峇,穹崇横絙,运巨力拔,始雷殷而地转,欻云旋以山回。……于是,平坎窞,剪蒙笼,横空准绳,审曲面势。连廊霭以云属,三桥揭其虹指;廓广庭之漫漫,增重门之巘巘。”廊霭连云,重门峻巘,三桥如虹,院庭广漫,其建筑之宏富精丽不难想见!宋初,大慈寺部分建筑曾毁于兵火,但很快即陆续恢复重建,规模富丽有增无减。北宋政和二年(1112),大慈寺再火,“其傍小院十有六”被毁。府帅席旦请于朝,“颁缗钱改建超悟、宣梵、严净三刹,使学禅者居超悟、学律者居宣梵、学讲者居严净”。分寺院为禅、律等类,以区别于旧时禅、律等僧混住,是唐末五代以降寺院制度演变之大势。席旦借大慈寺被火时机,将其改并为超悟、宣梵、严净三院,吻合北宋中期以后加快推行禅、律分治的步伐。其中,属于禅院的超悟院在名僧文英的主持下,“灰烬之余,鸠工庀徒,创建禅宇,凡为屋千楹,且阐龙宫以藏贝叶,规模恢敞,气象雄特”。稍后虽复遇火,三门为焚,但很快即得到修复,无损于寺院已成之气象。总之,大慈寺建筑作为艺术之实存,自唐迄宋一直在成都占有瞩目的位置,成为当时成都士庶主要的观赏对象之一。

   

    三学院为大慈寺之下院,建于昭宗乾宁元年(894)。经楼与钟楼则是唐宋之际寺院大殿前常有的一对附属建筑。唐末,南诏使臣段义宗稽留成都,曾有《题三学院经楼》二首:“鹫岭名园不可俦,叨陪龙象喜登游。玉排复道珊瑚殿,金错危栏翡翠楼。尚欲归心求四谛,敢辞施绕满三周。羲和鞭挞金乌疾,俗网无由肯驻留。”“当今积善竞修崇,七宝庄严作梵宫。佛日明时齐舜日,皇风清处接慈风。一乘妙理应难测,万劫良縁岂易穷!共恨尘芳非法侣,掉鞭归去夕阳中。”三学院经楼建筑之雄壮精丽由此不难看出,而大慈寺其他建筑之艺术水准由此亦不难推知矣。

   

    李之纯《大圣慈寺画记》称:“举天下之言唐画者,莫如成都之多。就成都较之,莫如大圣慈寺之盛。”范成大《成都古寺名笔记》也称:“成都画多名笔,散在诸寺观,而见于大圣慈寺者为多,今尤具存。”这些壁画大抵皆为当时一流画家所绘,艺术价值极高。吴任臣《十国春秋》卷五六:()知微初欲于大慈寺寿宁院壁作湖滩水石四堵,营度经岁,终不肯下笔。一日仓皇入寺,索笔墨甚急,奋袂如风,须臾而成,作输泻跳蹙之势,淘淘欲崩屋也。()筌亦以为不及。”孙知微画水技法得于孙位,苏轼言其渊源:“古今画水多作平远细皱,其善者不过能为波头起伏。唐处士孙位始出新意,画水之变,号为神逸。其后蜀人黄筌、孙知微皆得其笔法,常于大慈寺四壁作输泻跳蹙之势,汹汹若奔崕也。知微死,法遂中絶。”黄休复《益州名画录》卷上《常重胤传》:“重胤者,粲之子也。僖宗皇帝幸蜀,回銮之日,蜀民奏请留写御容于大圣慈寺。时随驾写貌待诏尽皆操笔,不体天颜。府主陈太师敬瑄遂表进重胤,御容一写而成,内外官属无不叹骇,谓为僧繇之后身矣。宣令中和院上壁,及写随驾文武臣僚真。……自驾归京,韦相国昭庆授西川节制,陈太师与监护田军容令孜拒命据城。王蜀先主时为行军司马,重围三年,陈太师、田军容以城降。既克下,王先主拜僖宗御容,于时绘壁百僚咸在,唯不见陈太师、田军容真。因问二公何无写貌,寺僧对云:‘拒扞王师,近方涂抹。’先主曰:‘某岂与丹青为参商?’遽命重写。常待诏曰:‘不必援豪。’乃挼皂荚水洗之,而风姿宛然。先主嘉赏,赐以金帛。”因其如此,大慈寺在唐末五代又特别以其丰富精美的壁画闻名于世。为大慈寺绘壁的许多画家,后来纷纷流入汴京,如高文进、高怀节、王道真、石恪等,成为北宋东京寺观壁画的主力。由此看到,大慈寺壁画是被放在一个很大的在文化传递网络上的。

   

    除壁画外,唐宋大慈寺还有许多具有文物价值的宝藏。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二:“《通志》云:大慈寺,唐至德年建,旧有肃宗书‘大圣慈寺’四字,盖敕赐也,故会昌不在除毁之例。《碑目》云:唐僧大辩修功德碑,元和十五年立,在寺之文殊阁。唐韦南康碑二,并在寺之资福殿中。《集古录》云:《大慈资福院记》,唐李德裕撰,长庆二年立石。……陆游《跋中和院东坡帖》云:此一卷皆苏仲虎尚书所藏,……刻石在成都大圣慈寺中和胜相院。”按志磐《佛祖统纪》卷四十的记载,“大圣慈寺”匾应为唐玄宗所书。何宇度《益部谈资》卷中:“大慈寺,唐至德年建,旧有玄宗书‘大圣慈寺’四字。”或因赐于至德年间,后人误成了肃宗。大辩“修功德碑”已佚,而“韦南康碑”之一应即韦皋之《再修大慈寺普贤菩萨记》(全名《再修成都府大圣慈寺金铜普贤菩萨记》),收于《成都文类》卷三六。“中和院东坡帖”是苏轼游大慈寺中和胜相院时的题刻拓本。

   

    韦皋《再修大慈寺普贤菩萨记》:“大慈寺普贤像,盖大煦和尚、传教沙门体源之所造也。仪合天表,制侔神工;运开慈颜,月满毫相。”苏轼《大圣慈寺大悲圆通阁记》:“有法师敏行者,能读内外教,博通其义,欲以如幻三昧为一方首,乃以大旃檀作菩萨像,断严妙丽,具慈愍相,手臂错出,开合捧执,指弹摩拊,千态具备,手各有目,无妄举者。复作大阁,以覆菩萨。雄伟壮峙,工与像称,都人作礼,因敬生悟。”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二《两王难当二堂》:“大慈寺有蜀后主王衍铜像,程公堂权帅,毁以铸钟。”苏轼《东轩笔录》卷十:张詠治蜀时,“有术士上谒,自言能煅汞为白金。张曰:‘若能一火煅百两乎?’术士曰:‘能之。’张即市汞百两俾煅,一火而成,不耗铢两。张叹曰:‘若之术至矣!然此物不可用于私家。’立命工锻为一大火炉,凿其腹曰‘充大慈寺殿上公用’,寻送寺中。”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九五《宋板藏经》:“圆悟禅师刻于昭觉院,予在遂宁广德寺见之。又僧道先言,大慈寺尚存十之二三。”此金铜普贤像、千手观音像、王衍铜像、白金香炉与宋版藏经,不用说,也有很高的艺术与文物价值。诸宝藏中,又以佛掌骨最为有名,刘泾《大圣慈寺圆通院佛掌骨记》记其渊源:“熙宁初,官游淮南。一日,龚氏子持佛掌骨来,孔翠藻藉,玲珑为函,昼作日如镜,夜作月如灯炬。时出坚固子,如珠玑,如鸡舌螺壳,往往震动心目。与女人童子,五体投顿,妄意是事,来归我家。元丰初,服丧里庐。思有以严先君之游,取诸身则臭秽,取诸物则空乏,于是以授圆明大师。敏公时方建大悲像重阁,既获宝骨,不异所闻。初与一二士请见密室,既而呈露揺荡,遂倾都人,阁以成就。”大慈寺佛掌骨与相国寺佛牙、陈留佛指、天清寺佛舌、歧阳法门寺佛骨并为佛陀“五宝”。

   

    以其讲究的建筑、精美的壁画与丰富的宝藏,唐宋大慈寺事实上是将自己脱身成为了一座艺术博物馆。藉此脱身,大慈寺已不再是信徒独有的神圣空间,同时也是成都士庶共有的文化空间,在唐宋成都士庶的文化生活中占有不可或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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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诸葛亮的战争经济观 论蜀汉汉中都督
2# 四姑娘山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9-9-16 14:59:01|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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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佛教的基本戒律,对出家人而言,一切经济活动都在禁止之列。故在一般人印象之中,寺院应是一个清净之地,不当允许商人摊贩营利其中。然事实并非如此,唐宋大慈寺一直是成都最大的市场之一。

侯溥《寿宁院记》称:“佛以静为乐,故凡塔庙皆洁精谨严,屏远俗纷。独成都大圣慈寺据阛阓之腹,商列贾次,茶炉药榜,逢占筳专,倡优杂戏之类,坌然其中。”郭印《超悟院记》则称:“成都大慈寺曰‘圣慈’,……合九十六院,地居冲要,百工列肆,市声如雷。”唐宋大慈寺内有常年性的市场存在由此可知,而此市场绝非一般的香火纸蜡摊铺亦由此可知。

除坐贾外,唐宋大慈寺一年四季还有许多临时性的庙会。祝穆《方舆胜览》卷五一:“成都,古蚕丛之国,其民重蚕事。故一岁之中,二月望日鬻花木、蚕器于某所者,号蚕市;五月鬻香药于观街者,号药市。鬻器用者,号七宝市。”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二认定,这些庙会“俱在大慈寺前”。田况知益州时曾经写有《(二月)八日大慈寺前蚕市》、《(三月)九日大慈寺前蚕市》两诗,足证大慈寺蚕市绝非一次,亦不在望日。费著《岁华纪丽谱》:“五月五日,宴大慈寺设厅。医人鬻艾,道人卖符,朱索彩缕、长命辟灾之物,筒饭角黍,莫不咸在。”那么,五月药市既有在观街者,亦有在大慈寺者。按赵抃《成都古今记》,七宝市在七月,即七夕节庙会。费著《岁华纪丽谱》:“七月七日,晚宴大慈寺设厅。暮登寺门楼观锦江夜市,乞巧之物皆备焉。”蚕市、药市、七宝市是成都最为著名的庙会,号为“成都三市”。另外,如重阳节或其他一些节庆,大慈寺也举办庙会。蔡绦《铁围山丛谈》卷六:“……成都故事,岁以天中(即端午)、重阳时开大慈寺,多聚人物,出百货。”唐宋大慈寺庙会的举办地点,文献虽然多称“寺前”,但据田况《(三月)九日大慈寺前蚕市》之“高阁长廊门四开,新晴市井绝纤埃”吟咏,还是应在寺内殿阁长廊之间。这与宋代开封相国寺庙会的情形吻合。

关于唐宋大慈寺市场的热闹情形,李之纯《大圣慈寺画记》有一段简要的描述:“四方之人至于此者,徒见游手末技于憧憧凑集,珍货奇巧,罗陈如市,只以为嬉戏衒鬻之所,而不知释子隶学诵持,演说化导,亦无虚日。”李氏此言虽有揭示寺庙市场宗教价值的目的,然大慈寺市场之热闹状况亦已昭然目前。蔡绦《铁围山丛谈》卷六:“往时川蜀俗喜行毒,……(大慈寺)其间号名药市者,于是有于窗隙间呼‘货药’一声,人识其意,亟投以千钱,乃从窗隙间度药一粒,号‘解毒丸’,故一粒可救一人命。夫迹既叵测,故时多疑出神仙。……解毒丹家盖世世惧行毒者为雠害,故匿其迹,非有所谓神仙也。”此“解毒丸”即王衮《博济方》卷三、杨士瀛《仁斋直指》卷二十五所谓“保灵丹”,专治“一切药毒”,寻常药市不易售买,由此可见大慈寺市场所售货物之奇绝。张世南《游宦记闻》卷二:“犀出永昌山谷及益州,今出南海者为上,黔蜀次之,此《本草》所载云。然世南顷游成都,药市间多见之。询所出,云来自黎、雅诸蕃及西和、宕昌,亦诸蕃宝货聚集处。”由此可知大慈寺市场所售货物来源颇广。

大慈寺既是成都最大的市场之一,各色人等混迹其中应不奇怪。这又必然带来信息、知识、文化的交流,把大慈寺转变成为一个知识文化荟萃的中心,是故唐宋时人每于其中访求异闻。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卷七:“成都谯开,博极群书,而不求荣利,简静冲退,好修身之术。日游大慈寺,博访异闻,以广所学,久为蜀中士大夫所称。文同与可尤重之,目曰‘大慈仙’。”一个非常著名的传说,即是程颐、程颢兄弟于大慈寺中获授易学。度正《性善堂稿》卷十:“余闻伊川在成都,一日游大慈寺廊下,有治篾者读《易》书。伊川疑异人,就问,俯而不答。祈之再三,乃得其未济三阳失位之义。”曹学佺《蜀中广记》卷九一记载略有不同:“程颐兄弟侍父游成都,至大慈寺,见治篾篐桶者挟一册,就视之,《易》也。篾者曰:‘若尝学此乎?’因指未济男之穷以发问,二程逊谢。篾者曰:‘三阳皆失位也。’兄弟恍然有省。翌日再过之,则去矣。后闽人袁滋问《易》,颐曰:‘《易》学在蜀,盍往求之。’”此中赋与大慈寺市场的意义,已经远在经济之外了。

大慈寺得以成为唐宋成都的经济中心之一,固然与成都很早即是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一个著名的国际化都市有关,同时更有唐宋之际庙会普遍兴起的时代推力。落实到成都的具体场景,中唐以前,成都之城市重心主要是在西边,手工业集中的锦官城在西边,“锦城丝管日纷纷”的休闲娱乐区域在西边,送客东下江南的万里桥在西边,“门泊东吴万里船”的水运码头也在西边。中唐以后,成都之城市重心逐步东移,送客东下的地点移到了府南河交汇的合江亭,停泊下江货船的水运码头移到了今九眼桥至东门大桥一代,各式店铺作坊亦先后在城东一带兴起。大慈寺正好位于东门城内,而又因其邸栈出租,自然而然便成了远来货物集散之地。据傅崇矩《成都通览·成都之各种商铺街道类览》记载:直至清末,大慈寺尤是铅粉与红纸的批发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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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峨眉山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9-9-16 14:59:32|只看该作者


除是文化、经济中心外,唐宋大慈寺还一直是成都最热闹的游乐场所之一。洪迈《夷坚志》丙卷六《富陵朱真人》称:“(大慈)寺据一府要会,每岁春时,游人无虚日。”

五代时期,大慈寺作为成都最大的寺院之一,已经是前后蜀王(如王衍、孟昶等)经常光顾的地方。至于两宋,任职成都的官员(如张咏、田况等)亦多光顾此寺,以至于寺僧倦于迎接,“唯帅守监司来,始备礼延伫,视他官蔑如也”。不止官贵,成都一般士庶更喜至大慈寺游乐,某些人的发迹甚至还是游大慈寺带来的。计敏夫《唐诗纪事》卷七十:“张蠙,字象文,唐末登第,尉栎阳,避乱入蜀。王蜀时为金堂令。徐后游大慈寺,见壁间题云:‘墙头细雨垂纤草,水面回风聚落花。’问寺僧,僧以蠙对。乃赐霞光笺,令写诗以进。蠙进二百首。(王)衍善之,召为知制诰。”后因有人言其“轻忽傲物”,张蠙终于未能飞黄腾达,但游大慈寺所带给的机遇则是勿庸置疑的。阮阅《诗话总龟》卷二三引《五溪论事》:“蜀尚书侯继图,本儒士。一日,秋风四起,偶倚栏于大慈寺楼,有大桐叶飘然而坠,上有诗云:‘拭翠敛双蛾,为郁心中事。搦管下庭除,书成相思字。此字不书石,此字不书纸,书向秋叶上,愿逐秋风起。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意。有心与负心,不知落何地?’侯贮小帖,凡五六年。方卜任氏为婚,尝讽此事。任氏曰:‘此是妾书叶时诗,争得在公处?’曰:‘向在大慈寺阁上倚栏得之,即知今日聘非关偶然也。’侯以今书较之,与叶上无异。”由此证实,某些人的婚姻大事也是在大慈寺中注定的。

唐宋成都士庶在大慈寺中的游乐内容,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听经礼佛

听经礼佛属于宗教性的游乐活动。唐宋成都士庶在大慈寺中的类似游乐,有如此几种情形:第一,听高僧讲经。据赞宁《宋高僧传》卷六《唐彭州丹景山知玄传》载,高僧知玄受杜元颕请,“升堂讲谈于大慈寺普贤阁下,黒白众日计万许人,注听倾心,骇叹无已”。不止知玄,唐宋许多名僧均曾在大慈寺讲过经、听过经。贯休《禅月集》卷十九《蜀王入大慈寺听讲》描述大慈寺讲经情形:“玉节金珂响似雷,水晶宫殿歩徘徊。只缘支遁谈经妙,所以许询都讲来。帝释镜中遥仰止(原注:善法堂前有七宝镜,照四天下),魔军殿上动崔巍。千重香拥龙鳞立,五种风生锦绣开(原注:上界天王欲下逰行时,先有三种风生,一开其楼台殿阁,二香气芬馥,三吹去萎花更雨新者)。宽似大溟生日月,秀如四岳出尘埃。一条紫气随高歩,九色仙花落古台。谢太傅须同八凯,姚梁公可并三台。登楼喜色禾将熟,望国诚明首不回。驾驭英雄如赤子,雌黄贤哲贡琼瑰。六条消息心常苦,一剑晶荧敌尽摧。木铎声中天降福,景星光里地无灾。百千民拥听经座,始见重天社稷才。”第二,做宗教法事。此又有两种情形:一是于寺中建立道场,田况曾有《三月十四日大慈寺建乾元节道场》一诗:“赤精流景铄,朱夏向清和。绀宇修祠盛,华封祝庆多。簪裳千载遇,钟梵五天歌。远俗尤煕泰,皇猷信不颇。”乾元节为宋仁宗生日,按宋时的规制,各级大臣需在寺院为其建立祝寿道场。二是平时的烧香拜佛,此之情形对不常出门的妇女尤其具有吸引力。烧香拜佛常是由头,出外游乐方是目的,由此引出许多男欢女爱的故事,如上面所述侯继图之故事。第三,参加节祭活动。田况《七月十八日大慈寺观施盂兰盆》:“飞阁穹隆轶翠烟,盂兰盛会众喧阗。且欣酷暑从兹减,渐有凉风快夕眠(原注:京洛间俗言,过盂兰盆则暑退)。”从“盂兰盛会众喧阗”看,盂兰盆节至大慈寺游乐之士庶极众。田况复有《冬至朝拜天庆观会大慈寺》一诗,中吟:“景至履佳辰,朝祖著国令。……良时不易得,行乐未为并。高会纵嬉遨,丰岁愈繁盛。与众助欢欣,寄情于俚咏。”说明冬至日成都士庶也有至大慈寺游乐的习惯。何光远《鉴诫录》卷十:“又大慈寺东北有池,号曰放生池,蜀人竞以三元日多将鹅鸭放在池中。”“三元日”即正月十五上元日、七月十五中元日与十月十五下元日,并为道教节祭。其与佛教寺院发生关系,除中元节与盂兰盆节同日外,唐开元二十二年(734)十月的一道名为《禁三元日屠宰敕》起了关键作用。其诏明确规定:“道家三元,诚有科诫。朕尝精意,祷亦久矣,而物未蒙福,念不在兹。今月十四日、十五(日),是下元斋日,都城内应省屠宰,宜令河南尹李适之勾当,总与赎取;其百司诸厨,日有内科,亦责数奏来;并百姓间,是日并停宰杀渔猎等,兼断肉食。自今以后,两都及天下诸州,每年正月、七月、十月三元日起,十三日至十五日兼宜禁断。”不准屠宰,反而行之即是放生,故有三元日于大慈寺放生的习俗。
4# 金佛山
 楼主|睢文发 发表于: 2009-9-16 15:00:13|只看该作者
(二)游寺观画

此类游乐有如此几种情形:第一,浏览寺院建筑。大慈寺建筑以其卓越的艺术成就,成为唐宋成都士庶的游赏对象应在情理之中。前引段义宗《题三学院经楼》二首,可以视为此类游赏的代表之作。除建筑外,大慈寺花木也是游赏内容之一。段义宗另有《题大慈寺芍药》一诗:“浮花不与众花同,为感髙僧护法功。繁蕊夜铺方丈月,异香朝散讲筵风。寻真自得心源静,观色非贪眼界空。好是芳馨堪供养,天敎生在释门中。”于寺观中广植花木,是唐宋寺观的传统之一,并各形成了自己的观赏特色。由此推测,大慈寺之特色花木或者即是芍药。第二,观赏寺院壁画。前面说过,唐宋大慈寺壁画非常有名。故观赏壁画曾是唐宋成都士庶入寺游乐的主要内容之一。勾延庆《锦里耆旧传》卷二:“戊寅,魏王以孟公(知祥)至大慈寺,拜僖宗御容。又至延祥院,见伪蜀少主真容。”所谓“御容”、“真容”,都指绘于寺中的僖宗、王衍壁画。苏东坡兄弟来成都,也曾至大慈寺观赏壁画──《成都记》称:“大慈极乐院有至和丙申(1056)季春二十八日眉阳苏轼与弟苏辙来观卢楞伽笔迹留题”,后为陆游名为《中和院东坡帖》,并为其跋。苏轼还写有著名的画评论著《书蒲永升画后》,评论大慈寺寿宁院中的孙知微画水。第三,参观寺院收藏。上面提到,唐宋大慈寺藏有许多文物,如唐玄宗书“大圣慈寺”匾、韦皋《再修大慈寺普贤菩萨记》碑、李德裕《大慈资福院记》碑,以及金铜普贤像、千手观音像、王衍铜像、白金香炉、佛掌骨等,都是唐宋成都士庶游观寺院的看点之一。

(三)买物看戏

逛大慈寺市场,也是唐宋成都士庶非常热衷的游玩项目。宋祁《大慈寺前蚕市》:“蜀虽云乐土,民勤过四方,寸壤不容隟,仅能充岁粮。间或容堕烂,曷能备凶痒。所以农桑具,市易时相望。野氓集广廛,众贾趋宝坊。惇本诚急务,戒其靡愆常。兹会良足喜,后贤无忽忘。”田况《(三月)九日大慈寺前蚕市》:“高阁长廊门四开,新晴市井绝纤埃。老农肯信忧民意,又见笙歌入寺来。”都是咏颂大慈寺市场的诗歌。除买物闲逛外,大慈寺市场内有专门的表演棚位,唐宋成都士庶还可在此观看各种伎艺表演。张唐英《蜀梼杌》卷下:“广政元年(938)上已,游大慈寺。宴从官于玉溪院,赋诗。俳优以王衍为戏,命斩之。”

(四)聚餐饮酒

唐宋时期,大慈寺曾是成都著名的饮宴场所之一。据费著《岁华纪丽谱》载:一年四季,仅官府在大慈寺举行的饮宴,即有正月二日出东郊、上元节放灯、二月八日药市、三月九日药市、二十一日出大东门、寒食出大东门、五月五日药市、七月七日夜市、十八日散盂兰盆、八月十五日中秋以及冬至节等。届时,官府或早宴或晚宴于大慈寺设厅。而平时之饮宴,官民皆随兴致,无有定准。韩琦《故枢密直学士礼部尚书赠左仆射张公神道碑铭》:至道三年(997)秋,“西川都巡检使韩景祐为所部广武卒刘旰所逐,率众掠怀安军,破汉州。(张詠)公方与僚属游大慈寺,报至,饮燕如故,举城忧之。贼又掠卭蜀,将趋益。公适会客,报者愈急,公复不问。其夕,始召上官正谓曰:‘贼始发,不三四日,破数郡,势方锐,不可击。今人得所掠,气骄,敢逼吾城,乃送死耳。请出兵,比至方井,当遇贼,破之必矣。’正既受教,及行,公为出送于郊,激其尽力。正至方井,果遇贼,一战斩旰首,余党尽平。”值遇叛军逼城,张詠之镇定自若全在大慈寺的随兴饮宴中彰显,颇有些类似空城计中的诸葛亮。

(五)品茶闲话

范成大《会庆节大慈寺茶酒》:“霜晖催晓五云鲜,万国欢呼共一天。淡淡煖红旗转日,浮浮寒碧瓦收烟。衔杯乐圣千秋节,击鼓迎冬大有年。忽忆捧觞供玉座,不知身在雪山边。”“会庆节”为宋孝宗生辰,范成大品茶饮酒于大慈寺以为庆贺。陈杰《赠张慈宝五行精到奇中》:“大慈寺里谈天宝,蜀产凋零此亦奇。借我干支作正鹄,验渠祸福似蓍龟。李虚中术曾无失,绛老人年漫不知。大运茫茫君自扣,故乡归去定何时。”闲时悠游于大慈寺中,与人聊聊天宝旧事、蜀中掌故,再听卜算老人说说祸福前程,陈杰诗中所述情形在唐宋成都士庶的游闲生活中应有普遍意义。

(六)观灯赏月

陆游《天中节前三日大圣慈寺华严阁燃灯甚盛游人过于元夕》:“万瓦如鳞百尺梯,遥看突兀与云齐。宝帘风定灯相射,绮陌尘香马不嘶。星陨半空天宇静,莲生陆地客心迷。归途细踏槐阴月,家在花行更向西(予官居在花行距寺数里)。”由此可知,元夕、天中节(即端午节)等大慈寺例有灯会,游人如织。费著《岁华纪丽谱》:“蜀王孟昶时,间亦放灯,率无定日。宋开宝二年(968),命明年上元放灯三夜,自是岁以为常。十四、十五、十六三日,皆……夜观山棚变灯,其敛散之迟速,惟太守意也。如繁杂绮罗、街道灯火之盛,以昭觉寺为最。”此元宵放灯既有昭觉寺在内,大慈寺亦必跻身其中。又,费著《岁华纪丽谱》:“八月十五日,中秋玩月,旧宴于西楼,望月于锦亭,今宴于大慈寺。”说明中秋赏月,大慈寺也是成都士庶乐于光顾的地方。

(七)登楼高望

大慈寺门旧有高阁,名雪锦楼。登楼高望,是唐宋时成都士庶常有的大慈寺游乐项目。李涛《十五日同登大慈寺楼得远字》:“重楼得云气深稳,戸牖谁能发关键?楼下轮蹄涣散驰,行人一顾不容返。好游独是我辈闲,褰衣直上相推挽。层轩危槛倚欲偏,更假胡床同息偃。西南繁会惟此都,昔号富饶今已损。填城华屋故依然,孰为君王爱基本。茫茫八表聊纵目,情知日近长安远。白云浩荡飞鸟没,玉笙凄凉红粉晩。梁王吹台得李杜,黄公酒垆醉嵇阮。高峰千载凛莫攀,与世相浊徒混混。荷衣蕙带芙蓉裳,野服犹堪敌华衮。去梯孰复共君谋,杀马毁车从此遁。”七夕前后登大慈寺楼看锦江夜市,更是唐宋成都士庶一年一度的必有游乐项目。田况《七月六日晚登大慈寺阁观夜市》:“万里银潢贯紫虚,桥边螭辔待星珠。年年巧若从人乞,未省灵恩遍得无?”

(八)纳凉避暑

唐宋大慈寺庭院宽敞,建筑高大通气,加之茂林修竹,繁茂阴翳,自然也就成了房屋低矮之成都士庶纳凉避暑的绝佳去处。张唐英《蜀梼杌》卷下:乾德三年(921)六月,“往大慈寺避暑,观明皇、僖宗御容,宴群臣于华严阁下。”蜀主王衍尚且避暑此寺,其他成都士庶可以推想。

在中国古代,游乐绝不只是一种消闲的事情,而有太平盛世的象征意义。侯溥《寿宁院记》即明确称:“以游观之多,而知一方之乐也;以施予之多,而知民生之给也;以兴葺之多,而知太平之久也。”将寺院视为游乐场所南北朝时已有迹象,郦道元《水经注》即多次提到一些风景优美的寺院“道俗嬉游,多萃起下”、“小足闲居,亦胜境也”,而杨衒之《洛阳伽蓝记》则多次提到洛阳士庶至景乐寺、宗圣寺、景明寺等观看伎乐表演。至于唐宋,伴随社会的根本性转变──平民成为社会的主角,此一传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挥。唐末五代书法家杨凝式喜好游赏,据张齐贤《洛阳缙绅旧闻记》卷一载:“寻常每出,上马至大东门外,前驱者请访所。杨与一老仆语曰:‘今日好向东游广爱寺。’老仆曰:‘不如向西游石壁寺。’少师举鞭曰:‘且游广爱寺。’举鞭欲东。老仆曰:‘且向西游石壁寺。’少师徐曰:‘且游石壁寺。’闻者窃笑之。”作为主人而反从仆人故遭他人窃笑且不理会,应该注意的是,其争来争去的游赏之地无非寺院,说明寺院在士庶游乐活动中的地位确已非同一般。经此发挥,佛教所具有的神圣意义通过人间天国的形式展示出来,对帝国而言是太平盛世的理想图景,对士庶而言则是天人毕会的极乐感受。

在《相国寺──在唐宋帝国的神圣与凡俗之间》一书中,笔者通过对唐宋相国寺的详细考察指出:“作为一个文化娱乐空间,相国寺以其富有世俗特色的丰富活动,将自己实实在在地变成了都城士庶的乐土。类似的演变揭示,中国佛教已被深深地编织在了普罗大众的世俗社会生活之中。”岂止是相国寺!大慈寺的情形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不同者,一是都城之“皇家寺院”,一是地方之普通寺院。合而观之,更加证实了佛教融入普罗大众世俗社会生活的事实。如果不僵化地以经义作为佛教的全部,则此融入揭示:中唐以降之佛教并非真如普遍所认为的随着八大宗派的衰落而衰落,而是以更世俗化的姿态完成了新一轮的信仰转型。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中国寺观堂庙文化资源研究”(05JJD730002)与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一五”规划2006年度项目“四川寺观文化史”(SC06B016)之阶段性成果。

段玉明,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

源自:《宗教学研究》200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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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华蓥山
 司馬昭 发表于: 2009-9-16 22:20:49|只看该作者
可惜大慈寺現已不存
6# 青城山
 孟良 发表于: 2009-9-19 17:00:07|只看该作者
没图没图,马虎马虎,强烈抗议,配上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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