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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讯“天下”何物:天下如网城邦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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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天下》书封

⊙ 作者简介
  吴稼祥,1982年2月毕业于北京大学经济系,获学士学位;1988年11月被中共中央办公厅高级研究编辑职务评审委员会评为副研究员;2000年3月赴美客居坎布里奇在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3年,长期从事经济、政治、国际政治、企业战略以及中国传统谋略思想研究。
  导语:本文节选自吴稼祥《公天下》,义理、词章、考据三者并重,解读何为“天下”,条分缕析,对比成型于西周的中国天下体制,和古希腊城邦体制二者间的区别与利弊。
  活力与稳定难以兼得,这不是中国独有的问题,与中国春秋时代同处历史“轴心期”的古希腊,也受同样问题的煎熬。不过,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一:雅典三哲未知“天下”
  公元前431年前的某一天上午,雅典,天空应该晴朗,远方海浪相逐,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微风荡漾,像微醺的女神雅典娜躺在花丛中从口中吹出的气息,橄榄树叶飒飒作响。雅典城中心广场上人头攒动,公民大会正在举行。这是一次特殊的大会,会议结果,将决定雅典和整个希腊未来的命运。
  “雅典人!”科基拉城邦派来的一个代表上台演说道:“我们遭到了科林斯人的侵略,前来请求与你们结盟,并希望得到你们的援助,这样做对你们有很多益处……”
  台下一片嗡嗡声。
  接着上台演说的,是科林斯城邦的外交官,他说:“科基拉是我们的殖民地,但我们却反而受到他们的侮辱。对他们作战,不是我们的错误。你们有理由保持中立,或者加入我们一方,不要支持叛乱者。而且请记住,在波斯入侵之前,你们在埃吉那作战,舰船缺乏,我们为你们提供了20艘船……”
  有人叫好,有人发出嘘声。
  这场辩论,发生在伯罗奔尼撒战争爆发之前,而且是点燃那场战火的火星。当时,科基拉是科林斯的殖民地,有个小城邦,叫爱皮丹奴斯,又是科基拉的殖民地。换个说法,科林斯是科基拉的母邦,是爱皮丹奴斯城的“祖母”邦。爱皮丹奴斯城的平民驱逐了贵族,贵族投靠异邦人,并和异邦人联合袭掠爱皮丹奴斯。情急之下,它派人到母邦科基拉的赫拉神庙里陈情,请求保护,但遭到拒绝。于是,他们到德尔斐问神。神谕说,可以把城市交给“祖母”科林斯保护。科林斯人欣然接受。这触怒了科基拉,从而爆发了“两科战争”,双方动用舰船共155艘,结果,科林斯战败。
  战败的科林斯开始大规模备战,这让科基拉人感到惶遽。当时希腊世界分成两大阵营,以雅典为首的同盟──提洛同盟和以斯巴达为首的同盟──伯罗奔尼撒联盟。科林斯属于斯巴达同盟,而科基拉没有加入任何一方。它知道一个城邦不可能战胜一个同盟,于是派人到雅典要求结盟。科林斯知道了,也怕希腊世界的两大海军强邦联手,派出代表到雅典,试图阻止这件事发生。
  雅典人听了双方发言后,召开了两次公民大会。第一次大会上,民众倾向于支持科林斯;第二次大会的民意变了风向,决定与科基拉结盟,但是一个防御性同盟,只有当科基拉领土受到侵略时,雅典才有义务援助并参战。长达30年的希腊世界大战──伯罗奔尼撒战争,从此拉开序幕。这场战争,最终把整个城邦国家引向崩溃,把希腊文明推向悬崖。
  上述三个城邦(科林斯、科基拉、爱皮丹奴斯)和两个同盟(提洛同盟和伯罗奔尼撒同盟)之间的纠葛,是古希腊世界花豹身上的几个斑点,通过它们,可以窥见整个古希腊城市国家在希波战争后的政治生态全貌:“不是无止境的城市间爆发战争,就是城墙之内的内乱。”
  这种状况,促使希腊世界的伟大哲学家们陷入沉思,并纷纷发言。不幸的是,他们努力的结果,非但未能使城市国家的体系复兴,反而加快了其残余部分的朽坏。这是因为,包括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在内的城邦哲学家们,没有看到,对于希腊政治而言,实现政治稳定,“并不在于依照一种理想的城市制度来改革各城市国家的宪法,而是要扩大国家的范围,把所有的希腊小国都合并成为一个整体”。
  换句话说,在树枝上风雨飘摇的鸟巢里,无论如何努力地完善各个鸟蛋的内瓤或外壳,都不可能防止其破裂,它们如果不是相互撞破,就是在鸟巢倾覆后,一起摔破。按照柏拉图规划建立起来的城邦,至多是个军警国家,即使神圣,也不过是个蚁穴,洪水来时,难免灭顶。
  可见,对于周王朝以后的华夏民族而言,政治稳定主要是个集权与分权问题,这种稳定,我们称之为“内部性”稳定;而对于古希腊的城邦世界而言,则是一个独立与统一的问题,这种性质的稳定,可称之为“外部性”稳定。“外部性”稳定,其实是个国家安全问题。当国家安全内部化后,就会变成“内部性”稳定问题。这个过程,就是统一过程,也就是扩大国家范围把小国合并成一个整体的过程。
  一般而言,随着政治体规模的扩大,其外部稳定性会增加,但内部活力会下降。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活力与稳定问题其实就是活力与规模问题。当一个政治体规模大到这个程度,其外部不稳定性接近于被消除,这个政治体就是我们所知道的“天下”。雅典三个最伟大的哲学家,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从未在这样的政治体里生活过,所以他们不知道“天下”为何物,因此也就没有提出用“天下”模式来解决城邦问题。

二:何物“天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这是元代大诗人元好问写的一首词的开头一句。他自己在序中说,在去并州(即今日之太原)应试途中,遇到一个捕雁人,说今个儿早上捕杀了一只雁,漏网的那只不肯飞走,悲鸣不已,最后撞地自杀。诗人买下了那只情种,葬在汾河岸边,以石为碑,称之为“雁丘”。同行者纷纷赋诗,他写下的就是这首名词:《摸鱼儿·雁丘词》。
  作者当时16岁,情窦初开,悠悠万事,唯情为大。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即使不比情更让人迷恋,至少也和情一样教人相许生死,这个东西叫“天下”,也叫“江山”。自古,“江山”和“美人”就相提并论,更爱谁,就看当时情景和当事人偏好。
  汉景帝就曾经面临在二者之间做选择的两难处境。有一次,他带爱妃贾姬逛皇家花园。贾姬内急,上厕所,一头野猪也冲了进去,大概是想要进餐,里面传出美人的阵阵尖叫。当时,有个叫郅都的警卫局卫队长(中郎将)随侍左右,景帝用眼神示意他赶快去救,但郅都假装没有看见。于是,景帝起身,准备救美。郅都急忙匍匐在皇帝脚前,说:
  “死一个妃子,再进一个妃子,天子只有一个啊。”
  景帝想了想,只好作罢。
  在中国人传统观念里,美人不是唯一的,但天子是唯一的。所谓“天子”,就是“天下”之王。天下之王又是什么呢?就是“嫁”给天下的人。据说商汤还是部落首领的时候,曾经问当时的智者伊尹:
  “我想取天下,怎么样?”
  伊尹回答说:“您老人家想取天下啊?取不了,天下只能取您。”
  这里的“取”,完全可以看成是“娶”。伊尹本来的意思是说,个人不是选择者,选择者是天下。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天子是唯一的;但相对于天下来说,天子不是唯一的,天下才是唯一的,是天下选择天子,而不是相反。
  天下的这种终极唯一性,来自它作为一种存在,在时间上是长远的,在空间上是广延的,因此不可能被任何人或其家族长期排他性占有。在中国古老的典籍中,“天下”的原始含义,就是“凡天空所能覆盖到的地方”,与“海表”(所有海洋表面所能抵达的地方)同义,也就是“光天之下”的意思。这其实是指我们祖先当时的认知能力所能经验到的世间万物的总称。这种意义上的“天下”,不是一个政治概念,而接近于德国哲学的“生活世界”概念,可以被当作日常语境中的“世上”、“人间”等词语来使用,比如,“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可以写作:“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不过,当天下与天子发生关系时,它就成了一个政治概念。与空间相关的政治概念有两种,一种是“同质共同体”,另一种是“异质共同体”。“同质性”,指的是物质或事物内部具有均匀相同的性质或成分;“异质性”,则意味着该物质或事物内部缺乏这种均匀或统一。同质政治共同体,指的是该政治体具有单一的地理因素、民族构成、文化模式和统治结构;如果一个共同体在这些方面是多样和多元的聚合,就是异质政治共同体。
  不难理解,政治体越小,同质性越高。村庄,可能是同质性最高的社会单位,但它不可能是具有独立主权的政治体。人类历史上最早且规模最小的同质政治体,是古希腊的城邦。每个城邦有独立主权,公民是同一个民族,崇拜同一个神灵,有相同的文化,说同一种语言,实行单一政制。虽然,同一个城邦在不同时期,或者同一时间的不同城邦,存在不同的政治体制,但同一城邦在同一时期里通常只实行同一政制体制或治理方式。
  毫无疑问,作为政治共同体的“天下”,是一种最大化的多种地理元素、民族构成、文化品类和治理体制的异质聚合体。这种聚合体的特点,就是一“大”二“多”──规模大,元素多。天下的这两个特点,在华夏古老的典籍里一般都用“极而言之”的方式来表达,极言其大,或极言其多,比如,可以替代“天下”,或可与“天下”相提并论的词有:“九族”、“百姓”、“万邦”、“九州”、“四海”、“四方”、“万民”、“兆民”、“万姓”、“万方百姓”等。与这些概念交替使用的,是“天下”。在六卷五十九篇的《书经》或《尚书》里,至少有13次在政治体意义上使用了“天下”这个词。
  把玩上面11个用来称谓华夏地区最大化政治体的词,发现除了“天下”之外,其余10个复合词都是由一个数字加一个名词构成:两个“四”(四海、四方),两个“九”(九州、九族),一个“百”(百姓),四个“万”(万邦、万民、万姓、万方百姓),一个“兆”(兆民)。这些数字,只有一个是实指,那就是“九州”,其余的都是形容词,表示很多,或很大。作为前缀形容词使用的数字后面的名词,有三类:第一类是地理空间,比如“海”、“州”、“方”;第二类是民族人口,比如“族”、“姓”、“民”;第三类是前两者的统一体,比如“邦”。把所有这些因素考虑进去,我们可以得到作为政治概念的“天下”的初步定义:所谓“天下”,就是具有不确定边界的大规模和多民族政治共同体。
  这样的共同体,在世界史上就是世界性帝国;在中国地区,它被认为最早由大禹开创、西周创造性继承,称为“华夏国家”。此前尧舜时代所谓的“天下”,更接近于地理空间概念或部落联合体概念;此后没有“天子”的战国时代或后世出现多于一个“天子”的三国、十六国、南北朝、五代十国时期,“天下”则是一个多区域、多民族共享的统一生存空间概念。
  南朝梁武帝中大通六年(534年)六月,天象异常,荧惑星进入南斗星座,又返回来,停留了两个月。梁武帝有点慌张,因为当时有谚语说:“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为了消灾,他光着脚下金銮殿走了几个来回。后来听说北魏孝武帝拓跋修(鲜卑族)从洛阳避难到长安,于是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胡酋也能应天象。”这等于承认各民族分享“天下”世界和“天子”称号符合中国语境中的“自然法”,即“天象”。
  中国的“天下”规模大、元素多,表明它异质程度很高:多个民族,多元文化,多种语言,多神崇拜,这些都不用细说;值得一说的是,夏开创并由西周继承的华夏国家体制,被称为“五服”治理体系──这是一种多元复合政治体制,在华夏国家成长的历史进程中,还对内间歇混合实行封建和郡县二元体制,对外实行朝贡体制。

三:天下之网与城邦之鱼
  如果中国的“天下”是张网,从上文已经得知,它捕获“稳定”之熊掌的能力,远远大于它捕捞“活力”之鱼的能力。它的优点,是能最大限度地消除政治体的外部不稳定性,因为它网罗天下,可以把大多数外部战乱内化为秩序;缺点是不能消除内部不稳定性,有土崩、瓦解之虞,而最大缺点是内耗、癌变和吞噬活力。
  虽然成型于西周的天下体制,以其具有最大包容性的“五服”共治体制,让异质民族和文化和谐共存,让活力迸发,但华夏文明对国家规模的依赖,最终使自己走上了同质化专制主义道路,活力耗尽,治乱循环。
  而古希腊城邦,则是一群畅游世界海洋的活力之鱼;但这群鱼不是相互攻击,就是遭受更大的鲨鱼猎食,或者被其他天下之网的编织者所围捕:先是波斯帝国的大流士一世和薛西斯(前490~前480),接着是马其顿帝国的菲利普二世和亚历山大(前338~前336),最后是罗马的执政官们(前200~前196),波斯的网被雅典、斯巴达为头鱼的古希腊城邦鱼群撞破了,古希腊的鱼却被马其顿的网围了近一个半世纪,最终连同马其顿的残余之网被罗马更大的网一网打尽。由此可见,古希腊城邦的优点是活力四射,缺点是既没有内部稳定,也没有外部安全。
源自:《公天下》吴稼祥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新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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