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我最不能够容忍的人性弱点,大概就是女人的势利和男人的懦弱。如果没有善良和美好,我们的生活将会失去方向。如果没有责任和坚强,我们的精神将失去脊梁。而我的父亲留给我的印象正是懦弱……当然,随着成长,我对这份懦弱的认识也逐步加深,同时也很难再责备父亲在坎坷人生中所做的一次次选择,但是在情感上还是不能接受…… 一个人性格的形成,是和自己生存的社会环境和时代精神密切相关的。我的父亲天性绝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其实他的个性顽强得近乎固执……那么,是什么力量改变甚至毁掉了他的生活呢? 我父亲的故事,还需要从五七年说起……
0002 我的父亲出生于江南水乡,他的记忆是从三七年开始的。 那年,他刚满三岁,险象环生的逃亡,痛失亲人的惊恐,使他很少向我提及他自己的童年。那时,我的爷爷带着一家十三口,从 上海一直走到 贵州的都匀,居无定所,食不兼味,倍受艰辛。父亲常说,不应该没有反映那段逃亡生活的文学,我知道的也就是一部《洪波曲》……八年抗战,国难家恨,给父亲的心灵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胜利后回到上海读中学时,父亲疯狂地爱上了物理和足球,应该正是源于强身报国的愿望。刚一解放,父亲没等高中毕业,就瞒着家人参加了部队。两年后赴朝参战……回国后被部队推荐到航校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教。 如果父亲的历史就停格这里,那么我们绝不可能在他的身上找到懦弱。 然而,五五年的内部肃反开始了,父亲莫名其妙地受到了隔离。审查小组再三追问我的父亲,向组织隐瞒了什么?我的父亲大惑不解,自已背着家庭投身革命,有限的人生经历能够隐瞒什么呢?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肃反运动草草收场了。事后,父亲才知道,组织审查是因为他没有说清自己家庭的 政治面貌。我的爷爷早年毕业于上海交大,长期主持着铁路支线以及相关工厂的建设, 大要对得起自己的国家民族,小要对得起自己的亲人朋友,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条。这样的政治面貌难道有问题?父亲当时百思不得其解。 五七年,在党的双百方针的号召下,从上到下的政治气氛逐渐活跃了起来。既然,党诚心诚意向党外人士集求意见,于是父亲向组织提出了自己对肃反运动的疑问。万没想到,事后不久就风向骤变,严密部署后的反击声势浩荡。 五八年的元旦刚过,父亲就被送到了当地临时收容右派的新村四号。 我父亲的人生故事,其实是从这里开始的,新村四号火辣辣地烙在了父亲的心灵里。最近,我看到了几本回顾这段往事的回忆录,几乎都提到了这个地点。
0003 新村四号坐落在成都南郊。 抗战期间,这里曾被日机炸成一片火海,瓦砾遍地。抗战刚刚结束,有人就圈下了这里,立起了自己的别墅。主体的洋楼呈白色,处处透露出考究和精细。楼下甬道通向门外的法式花园和车库,曾经有过的热闹与排场就是从这里依依散去?解放后,这里人去楼空,政府就把他收为国有。 五八年元旦前后,这里再度繁忙起来。不仅加了门岗,围墙下甬道旁还布着不少荷枪实弹的士兵。门外停着一排从附近区县开来的货车,门里三三两两地立着人,手里脚下是大包小包的行李。沉默不语的老人,惊恐不安的少女,有人摸出烟到处借火,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于是就把手中的烟揉碎扔了。 门边放着一张长桌,两个神情严肃的公安干警查看着一张张递来的介绍信,然后一个仔细地询问着姓名、性别、成分、藉贯等等,并由另外一个一一记录造册。父亲登记完毕以后,就被冷冷地凉在了一旁,他想了半天才明白自己是被关押起来了,从现在起必须自己照顾自己……有限的房间和过道都挤满了人,有个瘦弱的女子一个人扶着墙边嘤嘤而泣,脚边的大皮箱开着,明丽的精致的什物翻落一地,有的已被行走的脚带出了一米多远。她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一些字迹娟秀的诗稿散落着被踩上脚印。 父亲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空气被抽空了似的。 父亲默默地帮着她收拾起文稿,想递给她也想说点什么,然而想了半天还是一个人呆立着,直到有人把他拽了出去。
0004 找到父亲的是同在部队航校的教官左平。 他个头本来就高,近一月自我检查和反复交待、揭发使他脸色苍白,脖子细得就像快要断了。也许,是因为他被关了近一月的禁闭,今天重见天日有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看,那是什么?”随着他的手指,父亲看到几个川医学生被带进小院。由于航校和川医校区相去不远,航校的军官常常三五结伴出现在川医周末的舞会上。穿着崭新的军装,刚刚授衔的肩章曾经引来过多少火热的目光。骑着单车,一路铃声……由两边团委共同策划的那次春游仿佛还历历在目。 “真是她们?”父亲一时竟想不起了那些姑娘的姓名,隐隐约约地有点印象又怕喊错了人。其实,父亲很想转身而去,他怕她们认出他来,更怕她们一回头泪流满面……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去帮助她们更改命运。 如果政治祭坛注定需要牺牲,那么就让军人来承担好了!但是……就是一个人独自守在高地上时,父亲也没有感到过现在的这种绝望……
0005 左平走了过去,父亲站在原地没有动。 暮色初起,院子里的人越聚越多,而门边还排着等待报到的长队。炊事员好几次从食堂里伸出头来,有人摇响饭盒,但是造册的工作没完不可能开饭。院里一角有一个别致的小亭,亭边也排起了长队。原来,那儿是院子里大家唯一能用的 厕所。为什么不能到楼上去方便呢?根据洋楼的设计,每层应该都有装修考究的 卫生间。 属于女人们的那个队列有些混乱,有人控制不了自己希望能插队先去。 “不行!谁不急?谁不急就不会在这里排上半个小时了!” 一个满脸通红的女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家,面对着一个中年妇女的责难咬着牙关没有回话。一个清癯的老人从男队那边站了出来,把她拉到厕所的门口…… “记住,下一个就是你!” 老人极力压抑着愤怒,但是刚才那个中年妇女仍然不依不饶地赶过来。 “我倒看一看谁敢插队?”老人知道现在已没有了道理可讲,于是找到了一个 巡视的公安干警,小声地向他介绍着情况…… “你是她的老公还是相好?就凭这个就要插队?那还要不要秩序?”话刚说完,那个干警头不回身不摆就朝前走了过去。 “该夹就得夹住,实在夹不住怎样都行,但是不能插队影响大家。”中年妇女的这句话,终于彻底激怒了那个老人,他一扬手就把她打翻在了地上。 “打人了!有人打人了!”号陶大哭的声音招来了一群士兵,他们抽出一把麻绳挂在了老人的肩上……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都给我回去!”坐在长桌边上的那个公安干部冲了过来,保护着眼见就要吃亏的那个老人。 父亲后来才知道那个老人是个老八路,而替他解围的正是他当年的警卫员。
0006 直到晚上八点,才吹响集合吃饭的哨声。 这时天已黑尽,凛冽的风夹着细细雪粒,打在脸上生痛…… 在车库门前的空地上,半人高的饭桶终于抬了出来,腾着热气……大家一下都感到了饥不可耐,秩序有些混乱。父亲略略估了估在场的人数,绝不会低于两百人。 “立正!” 站在队列前的警官一声暴吼,犹如电击。燥动的人群顿时疆硬起来,没有了一点声音。 “从现在起,你们必须改过自新!今天,我从你们口中听到最多一句话就是: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是仅仅认识到这里是不够的,你们必须深挖心灵死角里的腐朽反动思想!今天,我就从整治你们的自由散漫作风开始……听我口令,原地踏步走!” 临时加在饭前的军训足足进行了一个小时,无边的雪在刺目的光柱中飞舞着,沉重的冬装渐渐浸透了雪水,而帖身的内衣却吸满汗水……后来,得到手中饭已经完全冻凉,有的已经凝成冰团。这是一种被囚徒称为金包银的东西,从粮仓的地面上扫出来的细石糙米,再加上一些打碎的玉米,带着一股让人恶心的霉味。没有菜,只有一口加盐的洗锅汤…… 令我父亲吃惊的是,竟然所有的人都把这些东西吃了个一干二净。
0007 每人小半碗饭,几口就扒完了。 人们望着抬走的空桶,明白所谓的晚餐已经结束。 那些还在被罚练的老弱呢?大概他们的晚餐也被顺理成章地罚去了。后来有人传言:那天本来只准备了一百人的晚餐,不料一下涌去了两百多人,实在无奈才用这样的办法来掩饰过失。 当时,谁还会想到这些? 解散的口哨刚刚一响,川医的那几个女生就冲出了队列,一边跑一边呕吐……刚才她们都在饭里找到了老鼠的屎粒,一直压抑着翻江倒海的胃。到处都是神色严厉的战士,身后的刺刀笔立着寒光烁烁;四周都是呼呼咕噜是吞咽声,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疑问。她们一直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象 鼠疫,她们第一次从自己的身上,体会到了一系列连锁般的生理反应:心跳不断加速,胃肠开始逆行,冷汗渗了出来…… 等到她们清理完溅在身上的呕吐物,我的父亲和左平发现已经不可能把她们送回室内了……有限的房间、过道和门厅都挤满人,屋椽下墙根处依旧如此。有一些行军经验的父亲终于找到一颗大树,那晚他们围着一颗梧桐轻轻地唱了一夜的歌,一夜的苏联歌曲使他们品尽了 俄罗斯民族内心深处的压抑和悲哀。 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 冰河上跑着三套车 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 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0008 “集合了!都集合了!都集合了!” 尖利的哨声再度响起,父亲看了看手表,刚好凌晨三点。 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所有的战士都跑到了自己的岗上,四周鸡咩狗吠。 树下,他们互相拍打着身上的雪花,竟没有再说一句话。大门外传来了 汽车的发动声,干警一个个叫著名字,带着他们一队队地走到门口,登上拉着蓬布的解放卡车。一号车、二号车、三听车……每部车上跟着两个持枪的战士,一头一尾的车顶上还架着机枪,几个干警和军官站着机枪的旁边揭着烟。 车厢上用四根驾空的木板排成四排,每排要坐八人。人紧挨着人,行李塞在木板的下方,最困难的是两脚找不到地方放。最后大家只能不分男女,彼此腿夹着腿才勉强坐定。 有的女性两颊立即就红了,本能地想动一动,然而无力为力。 相向而坐的两排共十六人,就这样被彼此相嵌挤压成一个整体,谁要是想动,大家都得随他而动。更可怕的是大家的眼睛,你看着我而我也盯着你,没有人能逃脱众目暌暌的审视……好在,坐好之后,车顶上的蓬布就被放了下来,车厢内一片昏暗。都能感到漫长的车队在缓缓行驶,也都能感到来自对面的呼吸灼热而急促 。 当晨光初放,大家透过蓬布的缝隙,看到了急速退去田园风光。宽阔富饶的田野上小河弯弯,竹丛点点……晶莹的雪压着树顶屋椽,带着薄薄的雾。远远地有了大山的轮廓,他们就这样告别了过去,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告别了故土。 云横 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有人吟起了诗句,但是他很难想到,大家十有三四会在两年后庾死荒山!
0009 车队开始爬山了,所有的发动机都喘起了粗气。 父亲警觉地从昏睡中醒了过来,看了看四周和自己的身体已经连成一体的十六个人。第八个是铜像,好象是很久以后的一部电影的名字,那天当父亲看到第八个人时,仿佛看到就是一尊形销骨立的铜像。目光炯炯,威风凛凛,就像一个急扑前线的将军。 这人正是昨天那个去管女人撒尿的老头。 听说他曾在北师大读书,亲身经历了“三·一八”惨案,抗战爆发后在家乡山西参加了西盟会……这是一个拥有传奇色彩的军人,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援朝战争中屡建奇勋。 他好象刚从回忆中走出来,就立刻注意上了我的父亲。他坐在我父亲的斜对面,两人手一伸就握在了一起。 “我的三十八军的肖毅,你在那个部队?” 三十八军!就是电影《奇袭》里的那支部队?就是一夜奔袭七十多公里,不仅创造了步兵攻击史上的奇迹,而且一举奠定了战役胜局的那支部队? 犹如长风吹浮云,更象红日凌苍海。 父亲的手和肖毅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共同的命运,共同的担当,驱散了父亲心中所有的委屈。
0010 远远的一线浑黄弯弯曲曲地伸了过来。 这就是从千古洪荒一路奔来的 大渡河? 跨过大渡河就是深不可测的彝区,以前彝人多次深入内地,有时一次就能掠走数万的百姓……大渡河,都说你是那些汉家娃子被掳去后的血泪河! 汽车一辆一辆地开上渡船,来回的晃动使车厢里的人有种想吐的感觉。随着肠胃开始蠕动,有人提出渡过河后应该安排一次短暂的休息,不合时宜的屎尿实在有股难以控制的倔劲。 “不行,上面规定,沿途不能下车!” 面对押车战士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人再敢吭声。说来也怪,刚刚过河,刚刚踏上 凉山地界,天就暗了下来,阴冷的风直透骨髓。 “来,大家来唱支歌驱驱寒冷!”肖毅仿佛自己还在部队里那样扬起了有力的手臂……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不许唱歌!不许唱歌!”小战士惊慌失色地叫了起来,伸起手幼稚地想捂着谁的嘴巴。嘎然而止的歌声,就像一具断头后轰然倒地的躯体,又象那一丝越飞越远的灵魂,带着金属般的光泽…… 最先闻到臭气是车上的女性,没多久全车所有的人都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都知道有人流了屎,当然更知道当事人实属无奈。
1011 山越翻越多就象潮头耸动的海,没有边际。 车队缓缓地沿着河水逆行西去,一次次的起伏拖出了一条弯弯的路。 车体猛地一顿就停了,战士矫健地跃出了车厢,哗哗的不是河水声,而是武器下肩的声响。 这是一片开阔的河湾,倾斜的滩涂上支满帐蓬。 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向了厕所,其实它不过是一方掉在营区以外的空地,用一根长绳围成四方形,中间挂着布帘以别男女……接小便的是粪桶,接大便的还是高及大腿的粪桶,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才好。 “哦……嗬……嗬……” 有人对着山大声长呼,也有一些男人对着河骄傲地一尿如注。 暂时的混乱再所难勉,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纵容下去任其胡为。很快大家就被重新赶回车旁,等候移交。
0012 移交的手续十分简单,对著名册点一遍就算完了。 士兵们的表情终于松驰了下来,一个个开着玩笑打闹着追着倒头而去的车……当然,我的父亲被留在了原地,留在那个河滩上被编号分组,被带进透风漏雨的帐蓬里再守一宿长夜。 “有人跳河了!” 刚好黑尽的河边上,传来一声声清脆的枪响。 其实,想过跳河而逃的人绝不止一个。但是,稍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并不现实。因为你没有理由是不能离开帐蓬的,如果你说自己要去方便也会有人跟着你,就算你能突然摆脱也没有脱衣跳河的时间,何况冬季从雪山深处流出来的水是那样冰凉刺骨,沿着河边急追而来的狼狗使你根本就不敢出水上岸…… 都认为等待跳河者的,不是被击毙就是最后带着沉重的冬衣随水而逝,直到精疲力尽沉进河底。 万没想到那天的跳河者竟成功地克服了这一切,一个月以后奇迹般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爱人刚生了孩子,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自己男人,恍然如梦,泪如泉涌……孩子的哭声打断了这一切,初为人父的喜悦使他不停地搓着手,他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又怕惊坏了他。 最后还是惊坏了孩子,因为三个持枪的保卫干部一脚踹开了门,一枪托将他打翻在地。 后来,他被再次押送回来,回到这里的第三天就割腕 自杀了。
0013 关在帐蓬里的东西,除了人就是石头。 随身携带的行李被集中堆放在了一起,是不是怕再发生不测呢?没人知道。 “My mother is lovely. My motherland is great.” 有人高声地重复着这两句简单的英语,慢慢进入到了一种忘神的状态。其实,这样的言说更象是一种没有言语的言说,是找不到任何言语后的言语。 石头是沉默的,也是冰冷的,满满的一地万年如斯。河水汩汩有声,河水有声也正如石头无声。 右派右派,削尖脑袋。 我们说好,他偏说坏! 清晰的童声,念着一首这样的童谣,在黑影晃动的夜空中显得鲜明夺目。 什么是右派?是意见保守还是思想反动?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还是敌我矛盾。单位对父亲的处理决定是送劳动教养,其实这不过是一种行政处罚,然而真正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却是严厉的专政和无情的镇压。 今天,历史已经翻过了这一页,全国五十五万右派也得到了平反和昭雪。但是,我还是无法忘记这场灾难,这场给我们祖国也给我们民族带来巨大创伤的灾难,它带给我们还有三年饥馑,还有十年内乱…… 我总是想,那一夜我的父亲守着石头守着河水到底想了些什么? 石头还在,河水还在,但是那样的时代已经象一个谜没了答案!
0014 大渡河水赴九州,千年凉山梦里走, 从今有心难成语,此去无枷也作囚。 杜宇声声惊山月,桃红片片寄离愁, 更听蛰雷动天地,不慕渔父蹈浊流。
这首诗没有标题,也没有细调平仄,一夜之间就在宿营地里传开了。 第二天,大家各自取回行李,开始准备爬山。父亲从中学起就酷爱读书也爱安装一些无线电,这下立即就傻了眼。整整三大箱两百多斤重的行李,自己无论如何也挑不起来。 “今天,要走三十里的山路,拿不走的东西就不要拿了,就地丢掉。” 农场干部的提醒并没有歹意,但是父新听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咬紧牙关猛地一挣,人和担子都失去了依靠……那个干部也刚二十出头,大概被父亲的那种倔强打动了,极力帮着父亲控制着晃动不已的皮箱。 “你叫什么名字?” “沈峰!” 那个干部友好地朝父亲笑了笑,故作老成地拍了拍父亲的肩头。顺势跳到了一块大石上:“第一号蓬到第十号蓬,到我这里集合。”他不停地喊着,打着手势,直到人们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我是你们的带队干部,大家叫我胡刚就行了。首先,我宣布你们的大组长是沈峰,今天他的任务就是协助我带队上山!” 至于行李,他为父亲找来了两个山民,说好的价格是每人五元。 那时十元足以开销一人一月的伙食费,但是父亲还是很感激胡刚的安排。 " v$ p, f Q8 s2 S) {9 X http://www.phoer.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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