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斌师傅 文/李成忠 “文化大革命”中期,糊里糊涂成为“反革命”的我,为远离血腥斗争是非场,在恩人龚师傅的斡旋下避祸蓉城,隐瞒身份在石油总机厂搞了三年科研,有幸结识了黄斌师傅,他全家对我的情谊令人永生难忘。 从石油学院到成都前夕,龚师傅告诉我,他有位好友黄斌在成都石油总机厂。黄原是四川大竹县的农民,抗战胜利后被国民党抓丁当炮灰,在西安被我军解放后参加革命,与他同一个连队。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俩多次负伤,互相帮助死里逃生,结下深厚战斗情谊。解放军进军西北时,他俩是接管玉门油矿“石油师”的战士,1950年转业为石油工人,他干钻井,黄作钳工。1954年,他调北京石油学院作实习钻机司钻,黄调成都石油总机厂,从此天各一方,时有书信往来。 1973年春末,龚师傅陪我抵蓉后,带我去黄家拜访。返校前他向黄师傅如实讲述了我蒙冤挨整的情况,请黄师傅在成都照顾我,黄欣然应允。 黄家在八里庄厂部,我住在离厂部5公里外的一号桥石油管理局院内。成都电力供应不足,工厂轮流停电,石油总机厂周二停电,全厂都在这天休假。休假时我独自在宿舍看科研资料,很少外出。龚师傅返校后,连续两个周一下午黄师傅来电话约我周二去他家玩,我怕给人家添麻烦,托辞没去。但笫三周时,他派儿子来一号桥接我,只好前往。 黄师傅一家三口,住在厂里生活区一间不到40平方米的宿舍中,妻子黄妈在厂办幼儿园作炊事员,儿子平娃初中没毕业就遇上“文化大革命”,在家闲耍。 我到黄家受到盛情接待,当时生活物资严重匮乏,副食凭票供应,为招待我,黄家几乎用了全家一个月的副食号票。黄师傅言语不多,却句句暖人心∶“你是老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说你是好人,我就相信你是好人。他把你托付给我,这儿就是你的家,有空尽管来耍,粗茶淡饭招待得起。”晚饭后分手时,他给我提个要求∶“平娃学校停课好长时间了,最近搞‘复课闹革命’光背《毛主席语录》,学不到啥知识,把小孩给毁了。我就吃了没文化的亏,不能让儿子没文化。我想请你假日到这儿,给平娃补习功课,不知行不行?”望着黄师傅夫妇诚恳而期待的目光,我默默点了头。 从此,我成了黄家的座上常客,如无特殊情况,周二必去为平娃补习数学和英文。黄家将凭票供应的副食品留着招待我,甚致到附近青龙场集市上,用粮票向农民换鱼、蛋来款待我。经过几个月交往,对黄师傅有了进一步了解。他是老革命,同他资历相当的“石油师”战友,几乎是“公鸡头上的肉砣砣──大小都是冠(官)”。他不善辞令,又不懂勾兑,到头来只是个七级钳工。但他从不计较,甘于淡泊,安心做平头石油工人。“文化大革命”中他信守“老老实实干活,清清白白做人”原则,认定造反派“停产闹革命”、“打砸抢”是瞎胡闹,自己不搀和,也不准儿子跟着红卫兵跑,成都武斗最严重时,他仍然坚持天天上班。他平时不爱讲话,关键时刻却能用质朴语言表达他的鲜明爱憎。1976年清明后,复出不久的小平同志被“四人帮”诬陷蒙冤,成都街头铺天盖地贴满了造反派污蔑邓小平的大字报。黄师傅有次去盐市口购物,看大字报回厂后,气愤地对我说∶“扒儿又在表演了,要打倒邓小平,瞎鸡巴胡闹!”我问大字报写了啥?他不屑地说道∶“还是老一套,口号、大帽子,‘土豆加醪糟’。”他把要打倒小平同志的人称为“扒儿”──政治扒手,说他们写的大字报土得掉渣,非常糟糕,所以既“土”又“糟”,旗帜鲜明,一针见血! 假日除补课外,黄师傅有时也邀我外出游玩,武侯祠、青羊宫、草堂公园、昭觉寺和青龙场等处,都留下过我们的足迹。黄师傅全家将我当亲人对待,使我感到人间温暖,抚慰了我遭受伤害己破碎的心。我也将黄师傅全家看作亲人,在为平娃补课中,倾注了我的心血,使他的学业很快提高。 花开花落,转瞬我在成都呆了三年,完成科研任务后,1976年夏天返回学院。不久就迎来揪出“四人帮”,“文化大革命”结束,我的冤案获得平反昭雪,调南海油田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