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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贡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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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世光 发表于: 2009-4-16 23:14:25|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倒序浏览|阅读模式

[1950-1977年47年前的一碗甜米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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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问“甜米泥”为何物,我想不仅现在的青年人答不上来,就是许多中年人也是一头雾水。但是从“三年自然灾害”走过来的一代,对它都会有深刻的印象。

“甜米泥”是“三年自然灾害”时特有的食品。1958年的“大跃进”和1959年的“持续跃进”,并没有能使“吃饭不要钱”这种“共产主义生活”持续多久,接踵而来的反而是空前的大饥荒。这次大饥荒,我们的上辈叫它“过粮食关”,我们叫它“困难时期”,而上面的说法则是“三年自然灾害”。说起“过粮食关”,直到现在我都心有余悸。我的一家邻居就没有能过得去这个关口,老两口及一个终身未婚的老头全都在饥荒中命丧黄泉。

幸运的是我们全家都住在省会城市成都,不像那些偏远的农村。我的一位家在仪陇的王姓同事,公共食堂解散时,只分了点豌豆,全家就要靠这点东西熬到第二年收小春。虽然每月都有定量粮供应,但标准极低,更要命的是这点粮食还不能在自己家里煮来吃。59年的时候,风传城市也要办人民公社。后城市公社虽未能办起来,但公共食堂却真的办起来了。成都市的居民不管男女老少,都不允许在自己家里开伙,只能吃食堂。在那个饥饿的年代,要说食堂的炊事员和他们的家属不多吃多占一点根本不可能。于是我们那点可怜的定量还要受到别人的盘剥。我的父母不敢把饭票让我的小弟弟自己掌管,怕他管理不住自己,几天就把一个月的饭吃完了,全部饭票都交我代管。我记得最头痛的,就是每天在食堂吃完饭后如何哄小弟弟回家。因为每天在食堂吃完饭后,小弟弟怎么哄都哄不走,总是坐地在上呆呆地望着空空的饭碗,一言不发,闷在那儿不做声。

饥饿的年代,匮乏的不仅仅是粮食。就拿香烟来说吧。今天人们买香烟,至少也是以“包”为单位吧,至少没听说过有人一枝一枝地买的。可那时人们连一枝一枝地买都买不起了,只能一口一口地买。香烟怎么以“口”为单位?买卖双方约定,买方付一次钱只能吸一口。谈好价钱后,买方先做几次深呼吸,就像举重运动员走上赛台后做准备活动一样,然后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拿过烟就狂吸起来。有的人肺活量大,一口可以吸很长一截,只见那香烟上红色的燃烧圈不断地往后退,让卖烟的心痛得不得了。

那时饭馆也有营业的,不过卖的基本上都是“甜米泥”。所谓“甜米泥”,是把大米磨成极细的粉末,再加水熬成糊状,然后再加上糖精(一种化学甜味剂)。这种食品一两粮票可以买上一碗。在那个饥饿的年代,比起白米干饭,这种食品的确“看上去很美”,因为一两干饭只有糕饼似地一块,而一两甜米泥可以有满满一大碗。

记得是60年的5月中旬,大约与就是47年前[注]的现在吧,我下了狠心动用了兜里唯一的一两粮票,在东御街一家小食店(即现在成都百货大楼对面)买了一碗甜米泥。这两粮票放在兜里很久了,一直舍不得用。饿极了时,只要把它拿在手里细细把玩,心里就有一种踏实感。但这天我实在饿极了,不得不动用这点最后的库存。

碰巧那天饭馆里的甜米泥只剩下了最后的几碗,不过我是幸运者之一。端过这碗还冒着热气东西,喉咙里几乎要伸出手来了,恨不得一口就把它吞下去,却又舍不得这样做,盘算着如何慢慢享用。

然而就在这时候,我却发现情况不妙:一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碗里的东西,按现在人们的说法,就是“眼珠子都掉到碗里去了”。我立刻警惕地把饭碗移过去保护起来,抬起头打量那个陌生人。原来面前是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眼镜,完全是一派知识分子的模样。不过我可管不了这些了。那年月,最严重的犯罪是什么?说起来好笑,就是抢人碗里的甜米泥:一把将人家的碗抢过来,转过身蹲下去用身子护住碗,用手一把一把地抓起甜米泥往嘴里送,也顾不得什么挨打了,最要紧的是以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说到这里,我想就那时的社会治安再多说几句。下面的内容,与“甜米泥”就基本不相干了,好在这里不是考试作文,离题一点也无妨。虽然整个社会都处于极度的饥饿之中,但刑事案件却远不如现在多,正如我在文中所说的一样,那时最严重的犯罪,就是公然在饭店里抢人家碗里的吃食。至于女人,则多了一条路子,可以用自己的身子换点吃的东西。当时曾有这样的传闻:有人与一少女达成以吃食换对方身体的交易,但在把吃食交给对方后,却发现躺在床上的并不是原先那个少女,而是少女的妈。其实那时的人都极老实,总觉得得了人家的吃食,即使不能把女儿给人家,至少也该自己去顶包吧。我时常想,要是今天人们饿到60年那个程度,社会秩序不知要乱成啥样。

再回到那家小食店吧。眼前那位中年知识分子看起来并没有要抢我碗里的食品的意思,他百般哀求,最后几乎要给我跪下了,要我把碗里的甜米泥让给他(因为这时饭店里的甜米泥已经卖完了),甚至说尽管我已经吃了几口,他都不计较了,情愿仍旧给我一两粮票,因为这时他已经实在饿得不行了。但在吃食面前我却顾不得那么多了,碗里的东西比什么甜言蜜语都诱人,就在别人的哀求声中,我竟把一碗甜米泥全部吃光。

甜米泥的事讲完了。每当看到今天学校和饭店里随意丢弃的大堆大堆的美味时,我就摇头叹息,想起了47年前那碗甜米泥。

[注]该文发表于2007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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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抗战胜利国民党军队做出了重大牺牲 “天子门生,门生天子”考异
2# 四姑娘山
 楼主|张世光 发表于: 2009-4-16 23:21:26|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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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所说的那种“米泥”,成都人喊成“米 kao2kao1”,即北方人所说的“米糊”。成都人把“糊状物”喊成“kao2kao1”,还要儿化成“kao2ker1”。这个“kao”字方言字典写作“米告”(这是一个字)。在那个主要是人祸造成的“困难时期”,吃不饱饭,饿死了许多人,我们又在长身体的时期,受影响不小。除了饿了想吃点儿“米kao2ker1”外,甚至喝酱油水“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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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峨眉山
 韦建生 发表于: 2009-4-17 00:34:37|只看该作者
楼主所言,有所耳闻,而且更惨(因为楼主毕竟居住在成都省,相对来说,条件优越)。

另,“kao2ker1”应为“觉觉”,说来复杂,当为楼主面叙。

附民谣一首:

尖尖山,二道坪,

包谷觉觉胀死人。
4# 金佛山
 楼主|张世光 发表于: 2009-4-17 08:51:00|只看该作者
我们小时候唱的是:

尖尖山,二斗坪,

包谷馍馍胀死人。

弯弯路,密密林,

茅草蓬蓬笆笆门。

要想吃点干饭啥,

万不能,万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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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华蓥山
 韦建生 发表于: 2009-4-17 10:44:21|只看该作者
我也听过“包谷馍馍胀死人”,但连馍馍都吃不上,只能吃觉觉,不是更惨、更胀人吗?
6# 青城山
 孟良 发表于: 2009-4-17 20:47:39|只看该作者
没吃过,想尝尝,就当忆苦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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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丁芝萍 发表于: 2009-4-17 21:23:03|只看该作者
"生活关",我已10岁了,生活在厂区,有虽然不多却是稳定的的囗粮,但那种肌饿感依然刻骨铭心.且耳闻目暏周遭的好多惨剧.记得医院里住有好多肿病病人,经常都有死人的噩耗.我母亲是厂区医院的妇产医生兼药房发药,药房里有蚕蛹和花酤(花生榨过油后的渣饼)是疗肿病的药材,吃起来很香,我们常去拿来吃。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惨剧,其原因不言而喻。让历史去审判裁定吧!
8#
 孟良 发表于: 2009-4-17 21:28:39|只看该作者
历史没办法审了,有时历史也会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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