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与民间信仰的互动

源自：中国民族报  : □ 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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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段时间，基督教中国化是大家普遍热议的一个话题。基督教中国化，自然离不开与中国本土有着广泛群众基础的民间信仰打交道。主张“宗教生态论”的部分学者认为，基督教是“外来物种”，在中国没有“天敌”，因此容易快速增长，甚至有打破中国固有宗教生态平衡之虞。特别是传统民间宗教遭到破坏的地方，基督教最容易快速发展，其与民间宗教呈现出此消彼长的关系。不过，最近华侨大学范正义教授新出的专著《众神喧哗中的十字架：基督教与福建民间信仰共处关系研究》，对此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范正义认为，随着民众文化的提升与社会的文明进步，传统宗教与人的家族身份、地位财产等捆绑约束关系大大放松，宗教信仰日益成为人们的私事。这样，中国传统社会中的民间信仰对于基督教传播的屏障作用大大降低。同时，民间信仰中不可否认有一定的功利性色彩，一旦民间信仰中的传统诸神表现得没有那么“灵验”时，人们便会寻找新的信仰对象，这就出现了民间信仰盛行反过来带动基督教发展的现象。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有些学者主张适度放宽对民间信仰的政策限制，以期形成良好的宗教生态来抵御西方宗教势力的入侵，“扶本化外”的策略，未必能够奏效。
　　明清许多“教案”，确实常常是由于中国民间宗教信仰与基督宗教信仰的冲突引发的，但是这并不是说基督教，特别是中国化了的基督教不能与民间信仰和平共处。范正义的新著，为我们提供了很多很好的当代基督教与民间信仰之间实现宗教和谐的案例。在中国东南沿海民间信仰盛行的地区，基督教信徒与民间宗教信仰者之间“关系还行”，不同的信仰，并不妨碍他们在同一个村落社区中共同生活。
　　基督教家庭的门匾上常常写着“以马内利”，表达着他们“与主同在”的信仰；而非基督教家庭则一般都写着“颍川衍派”等突出家族姓氏郡望的匾额。基督徒之间，主内都称呼“弟兄姊妹”，教会在一定程度上有模拟宗族的色彩，牧师有时候也会担当族长的角色。例如基督教家庭的女儿出嫁时，就常常由牧师而非族长嘱咐嫁到夫家的注意事项与规矩。但并不是说加入基督教都会脱离他们原有的家族关系，实际上，很多人入教后，仍然积极参与家族事务，基督徒与非基督教家族成员和谐共处。福建很多地方家族修建祖厝（祖屋，即宗族祠堂），家族内的基督徒成员也都积极捐款。因此，家族内基督徒成员去世后，也可以在祖厝内进行葬礼，甚至有些家族还允许牧师进入祖厝为基督徒举行丧葬仪式。牧师在举行基督教仪式时，只需将祖厝神龛前的幕布拉上，将祖先牌位和土地神像遮住即可──因为在民间宗教信仰者看来，一旦牧师及十字架等基督教标志进入祖厝，由于信仰不同，土地神和历代祖先都要避让，祖厝的神圣空间就会遭到破坏，非基督徒成员的宗教利益就会遭到损害。所以，要用幕布进行隔离。按照基督教的惯例，出殡不需要择日，除了星期天，哪一天都可以。但民间宗教信仰者对出殡的日子十分讲究，如果出殡的日期被认为不吉利，就不会有非基督徒亲朋好友参加葬礼。因此，基督徒出殡的日子，都交给民间宗教信仰者去“择日”，这也可以算是宗教信仰和谐的一个经验总结。
　　基督徒与民间宗教信仰者结婚成家，按照中国传统社会的“势力对比”，信仰上常常是“出嫁随夫”的情况居多，不过也有不少“女权”意识比较强的女性，出嫁后坚持自己的信仰。范正义的书中还提到一位信仰民间宗教的婆婆担心儿子与信仰基督教的儿媳妇相处久了，也会跟她改信，就强迫儿子写了一张保证书贴在墙上。基督教与民间宗教的和谐共处，并非要信仰合一，和而不同也可以是一种良好的共生关系。例如，基督徒不择日，已经被民间宗教信仰者认可，不抽签、算命、看风水也是基督徒的标志。一旦基督徒违反这些规矩，参与算命、看风水等活动，反倒引起民间宗教信仰者的不满。认为他们在信仰上脚踩两只船：“好像两边都沾一点，两边都想要，哪能这样呢？”
　　中国基督教与民间宗教信仰的互动，是基督教中国化非常生动的案例，基督教中国化除了理论上的探索、神学上的建设，现实生活中广大信徒的信仰实践，更需我们留意与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