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溜溜的城 ⊙ 罗达志/文
“康定无城已建城,峡谷紧锁康定城”。 这是一首广泛流行于康藏地区的民歌,歌咏的是康藏各地的风物地貌。座落于 横断山脉的康定,地处“三山鼎峙,二水夹流”之中,层峦峻岭,削壁悬崖。自古以来即为西陲屏障,卫藏咽喉。早在秦汉时代,这里便生活着许多“随畜迁徙,无君长,无聚邑”的游牧部落,他们是羌人中的一支,以从事放牧牦牛为主,汉代的史书上将其称为“牦牛种”。汉武帝时设置沈黎郡,郡治牦牛(今汉源),将其纳入了中原王朝的版图,称为“牦牛徼外”之地。藏语称康定为“打折渚”,意思是达曲河与折多河交汇的地方,汉语谐音为“打箭炉”。后来流传为诸葛武侯南征,遣郭达将军在此造箭──此乃汉族的民间传说。而当地的藏族则谓郭达是个铁匠,武艺高强,为抵抗敌国的入侵,在此造箭,骑青羊御敌于炉城东北的山头,大败敌军后,跨羊踏云而去,从此未归。人们遂命名此山为郭达山,并铸一碗口粗、两丈长的铁箭立于蜂顶,以资记念,又在其设炉造箭之处立庙祭祀。 唐宋时打箭炉为羁糜黎、雅等州属地。所谓“羁糜州”,是唐王朝统一了边疆各民族地区后,采取怀柔羁糜政策,在各民族部落首领统辖地域的基础上,设置的地方行政单位,并对各部落首领授以官衔,世代相袭,从而加强了中原王朝与边疆地区的关系。不过,这些羁糜州、县并无城池聚邑,各部落仍是各聚一方,互不统率。那时中原与 西藏的联系通道主要是青藏线,即 青海西宁至拉萨的路线。到了宋代,由于宋王朝与西北地区的民族之间战争频年不断,阻塞了茶马互市的交通路线。于是茶马交易的重点便渐次转移到西南地区。尤其是明、清以来,汉藏间的民间贸易有了很大的发展。在达曲河与折多河交汇之处,汉藏商人搭起帐篷进行茶市贸易。清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清廷正式在打箭炉设官监督征税、管理藏汉贸易。那时的打箭炉“为蜀西极边,皆番地,乃藏路咽喉”,“今设兵戍守,番汉咸集,交相贸易,称闹市焉”。(清.焦应旂:《藏程记略》)雍正七年(1729年)设置打箭炉厅。从此始有炉城之称。雍正八年(1730年)初建城垣,采用藏族垒砌石碉的方法,依山砌石为城墙,周长145丈,设城门三道。 到了干隆二十年(1755年),在四川总督开泰、提督岳钟琪等人的奏请下扩建了城墙,城基周6里余,长1140多丈,高七、八尺至一丈二、三。当时的城址在现在的州法院至公主桥一带。 又过了二十一年,一场特大的山洪暴发冲毁了炉城。据《康定县志》记载:“干隆四十一年(1776年)六月,打箭炉连日大雨,二十六日亥时,海子山大水暴发,冲倒南门,城内文武衙署、监狱、兵房冲去数百间,化为石滩,铺户仅存十之二三,淹死兵民无数。”两百年多来,那场山洪留下的废墟成了炉城变迁的见证。民国时期,一首题名为《吊打箭炉废墟》的诗写道:
梦动推天柱,琼池倾怒潮。 狂吞千谷雪,醉撼九重霄。 残照迎蜂白,寒云渡岭消。 故城今何在,旄鬣入风飘。
干隆四十二年(1777年)重建新城时,将城址下移了一里多,在折多河两岸的草滩上重建了炉城。沿着河谷的狭长地带,修建了许多建筑物,官家的衙门、驻兵的营房、商铺、旅店、 锅庄、街道以及寺、庙、观、堂等等,有五桥连结折多河两岸。隔了十年(1786年),打箭炉又连续发生大 地震,城墙倒塌,房舍被毁。其后重建的城墙保持了一百多年,至清光绪二十七年又经整修,设三门。东门称为“紫气门”,后更名为“康定门”,南门为“南极门”,北门为“拱震门”。东北有郭达山,西有子耳坡,东南有跑马山;雅拉河(达曲)自北而来,折多河由南向东,交汇于城东。从而形成三山环抱,二水中流之势。 康定之名始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置康定府。“康”在藏语里为边地之意,古代藏族把将丹达山以东视为“康”,取名康定寓有“康地安定”之意。 回顾炉城的变迁,不难看出,康定建城以来即是一座多民族杂居的、开放的商贸城市。虽然地处“牦牛徼外”的雪域高原,却与生俱来具有开放性与包容性。多个民族杂居、多种文化兼容、多种宗教信仰并存,多样习俗并行的现象在康藏地区可谓罕见。首先在城市建设上,庙街一体是旧时炉城的最大特色。在3平方多公里的折多河两岸,众多的寺、庙、观、堂鳞次栉比。佛教、 伊斯兰教、 基督教、天主教以及道教,都在城区建立起自己的宗教活动场所。藏传佛教格鲁派(黄教)的寺庙有南无寺、安觉寺;宁玛派(红教)有金刚寺、益龚寺;萨迦派(花教)有夺扎寺、萨迦寺、俄巴寺;噶举派(白教)有拉姆则寺。天主教有天主堂、修道院;基督教有福音堂;伊斯兰教有清真寺;道教有通元宫、圣諭庙、万善坛、关岳庙、武侯祠、文昌宫、财神庙、三圣祠、太平庙、广生宫、城隍庙、魁星阁、龙王庙、将军庙等等,构成了炉城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些不同民族、不同信仰的宗教组织共居一地,彼此相安无事,不像康区的其他地方,教派之间经常发生水火不容的斗争。喇嘛寺的诵经声,成为旧时“炉城十景”之一的“乐顶梵音”,为炉城增添了许多雪域的神韵。 炉城城市建设的又一特色是桥多。折多河穿城而过,河上架有五桥,连结东西两岸。这五桥自南而东依次为公主桥、将军桥、上桥、中桥、下桥。除公主桥为石拱桥外,其余四桥皆为木结构的廊庭式桥,翘角飞檐,造型古朴,两旁设有长椅栅栏,不仅便利交通,且可避雨休息。站在桥上,但见折多河迎面奔腾,惊涛翻滚,水石相激,白浪如雪,古有“四桥雪浪”之赞,乃“炉城十景”之一,颇有盛名。 最值得一提的是公主桥。此桥修建于清同治十年(1871年),原为青石拱桥,横跨在南郊老城墙边的折多河上,为西出炉关的唯一的石拱桥。民间传说是唐代文成公主进藏时所修,实乃附会之说,不过却朴素地表达人们的良好意愿。当年文成公主入藏的故事,千百年来在藏汉群众中广为流传,其深层的涵义在于颂扬汉藏之间源远流长的民族情谊。历史上,中原王朝与边疆各民族首领和亲联姻的故事不胜枚举,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看来,和亲政策是有其进步意义的,客观上促进了民族间的友好关系,加强了经济文化的交流,也缓和了民族之间的矛盾,联姻做亲戚,总比兵戎相见要好得多。在历代的和亲故事中,昭君和番算是知名度极大的了,可是“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而文成公主的入藏却传为美谈,以致民间衍化出许多附会传说,“公主桥”的命名即是如此。同治年间建成的这座石拱桥,当时藏族人称之为公曲尚巴,汉族人讹称为公主桥,并且附会文成公主的故事,流传开来。日久以讹传讹,约定成俗,公主桥便成了正式的桥名。 除了上述的城区五桥外,在南郊折多河与榆林河的会合口,还有一座驷马桥,因其初建时为四支木马架设的藏式木桥,年久遂以此命名为驷马桥。其后,地以桥名,亦谓其地名曰驷马桥。 在雅拉河(达曲)上,最有名的是北郊的二道桥,始建于清干隆五十七年(1792年),名为通天桥。其余的几座木桥规模不大,勿须赘述。 解放以后,,折多河上的六座桥与雅拉河上的五座桥经过多次改建,均建成为永久式的钢筋混凝土桥或石拱桥,并在城中心的州大礼堂前的折多河上,新建了一座双曲拱钢筋混凝土大桥,更加完善了城市的交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