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我去她的住处，在出租车上她靠在我肩头，幸福无比......
车在她指点下东穿西拐停在了一条不知名的巷口，的哥接钱时还在嘟哝，啥子鬼地头......
巷子很窄，却又有许多人户，她跟熟人打着招呼，脸上喜气洋洋......
到了巷子尽头，她对一个太婆说，张婆婆，我找到哥哥了......
张婆婆佝偻着背，戒备地看我一眼，乳莲妹，就是他？不要认拐人喽......
认不拐，哥，进来......
屋里黑黢黢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她拉亮了灯，6W的节能灯发出黪人的光......
家徒四壁，仅有的一张旧木床孤零零地搁在壁脚，我一坐上去，发出一阵吱嗄的声响......
妹子，你就住这儿......
嗯，前两年我还住火车站候车室、桥洞、垃圾箱......
有天我交了货，见这个张婆婆倒在地上，围观的人很多，就是没人帮她，我把她背到医院，就跟当年背你一样......
张婆婆收留了我，老人无儿无女，我们相依为命......
哥，我一边捡东西一边找你，走遍了成都的大街小巷旮旯角角......
我抓住她的手，粗糙而冰凉，心中不禁泛起阵阵寒意......
哥，我现在就跟你走吗？张婆婆咋办......
我嗫嚅道，妹子，我......
张婆婆在门外喊，乳莲妹，有人找......
来人是芸，她问，你就是乳莲妹子.....
乳莲怯生生地点点头，是，请问你是......
芸对我说，我可以单独跟她谈吗......
我默默地走出门，乳莲在身后轻轻叫道，哥......
我在巷子里踱着，焦躁不安......
突然听见芸在里面大叫，大牛快来......
我箭一般冲进屋，乳莲倒在芸的怀中，昏迷不醒......
我赶紧拨打120，对方问我地址，却连张婆婆都不清楚，真是急坏了人......
我冲进去把乳莲抱起，天，恐怕只有六七十斤......
在巷口经人指点，拐了两个拐便到了三医院......
我焦急地在急症室外，大夫一出来就拉住她，我妹她......
大夫问，她是你妹子？平时没让她吃饱饭？神情语气相当的严厉......
我说我们兄妹失散多年，今天才相遇团圆......
大夫脸色稍霁，哦，是这样，你妹子主要是严重营养不良，加上精神受到刺激才昏迷不醒......
芸已办好入院手续，我们帮着护士把乳莲送进了病房......
乳莲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挣着下床，要回张婆婆那儿去......
我只好把张婆婆接来，路上我再三吩咐老人要......
芸昨晚就把事情告诉了我父母，两个老人立即要过来，让我在电话里挡住......
这时我全家都来了，病房里有些拥挤......
母亲老泪纵横拉着乳莲的手，可怜的娃娃，你咋不来找我们......
病房里是一片唏嘘之声......
乳莲一言不发，任由泪水长流......
小小挤到前来，踮起脚用纸巾擦了擦乳莲脸上的泪，您就是乳莲阿姨吗，阿姨您好美！阿姨，爸爸经常叫您的名字，有时候睡着了也叫......
大家的目光一齐朝我看过来，我羞惭得简直无地自容......
乳莲幽怨地看我一眼，伸手抚摸着小小的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劝慰着，张婆婆也说，算了，大家都在劝你......
她长叹一声，平静地说，大家都回去吧，我要跟大牛夫妇单独谈谈......
母亲临走时又叮嘱我们要把乳莲接回家去......
病房里一下静下来，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我先打破了尴尬，乳莲，我对不住你，妹子......
芸接着说，不，是我对不住，我全家对不住妹子......
乳莲惨然一笑，大牛，哥，我还是叫你哥，芸芸嫂子，我谁也不怨，你们也别太自责......
哥，这么多年我一直梦想着做你的新娘，我找不着你时我想过你也许不在了，从没想过你......
我和你一样都是北师大的高才生，我放弃一切沦落到这个地步，我都没有绝望过，是因为我坚信一定能找到你，哥，我活着是为了你......
哥，命哇！妹子我，我这儿痛！她指着心窝说，泣不成声......
我发疯似地叫喊道，乳莲，妹子，哥不是人......
哥，你还记得我走的头天晚上，你拒绝了我？你那时，不，你心头从来就没爱过我，对不？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下贱无耻的女子？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
我苦痛万分，失去了理智，不！我不是！我......妹子，我跟你回广西去，回十万大山......
大夫带着护士推门进来，闹啥子闹啥子？病人不能激动，需要安静休息......
芸歉疚地说，大夫，对不起......
大夫走后，芸跟她说，妹子，你先歇会儿，我们过会儿再来......
乳莲也一下萎顿下来，无力地点点头......
走出医院大门，我对芸说，刚才我失态了，对不起......
芸淡然一笑，人之常情......
晚上，乳莲再三叫我们别守她，芸还是留了下来......
我在迷迷糊糊中被急促的铃声惊醒，芸在那头带着哭声焦急地说，大牛，乳莲不见了......
我火速赶到医院，病房里只有芸在哭泣，一个劲地说，咋办，咋办......
我问，找过没有......
医院里到处都找遍了......
走，快到张婆婆那儿去......
巷子尽头，门紧闭着，挂着一把铁锁......
我心急如焚，快到火车站......
我们刚走下车，看见张婆婆走出了火车站大厅，我奔过去，张婆婆，乳莲人呢......
她鼻子哼了一声，人呢？还好意思问，这是她给你的信......
她塞了个信封给我，头也不回走了......
我找了个地方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边看边流泪......
大牛：
我也许是最后一次叫你了。
我走了，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这才是我的归宿。
对于往事，我无怨无悔，因为它大多时间是幸福甜蜜的，哪怕回想起来让人心痛！
不要找我。
好好待芸芸嫂子，好好带小小，她是个乖孩子。
爱过你的 乳 莲
我呆呆地望着远处，天尽头刚露出来的鱼肚白仿佛是乳莲那苍白的面容......
哦，乳莲，我那远方的新娘......
（全文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1 23:54:13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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