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斯坦教育状况之我见

源自：中国民族报  : 吴楚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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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萨克斯坦教育存在的问题不完全是由教育本身带来的，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这些复杂的问题首先包括表达和理解的工具问题。语言是思维的工具，我们对母语的掌握和交流使自己根本不会怀疑通过母语去理解操其他语言的人们的思想和文化，实际上，这其中就存在巨大的误解。当母语现有的词汇与其他民族语言没有对应的词汇时，就存在一个能否准确理解的问题。像哈国这样，以俄语为知识交流的主要语言，却在感情上尽量使用哈语，导致理解问题的严肃性和准确性本身就存在一个过渡的问题。
　　其次，观念和意识之间存在差距。造成这种差距的重要原因有历史方面的，还有融合其他文明的能力。
　　另外还有书籍积累和教育普及的不同。一个民族或者国家能否用文字的方式记录自己的历史并能够始终跟着时代发展的潮流，是很重要的。有没有历史和有没有书写的历史不是一回事，都浩如烟海的历史书籍，这并不是所有民族有的，即使有，水平也参差不齐，相距甚远。
　　基于这些问题，再来探讨哈国的教育状况。
　　第一，所有的问题都存在“苏联因素”。在探讨有关教育制度方面存在的问题时，几乎所有的人同意“苏联因素”的影响。其实，这个问题的实质是一个独立的民族国家如何恢复自己历史的问题。突然面临文化历史“再创造”，必然在所有方面都有反应，并突出地表现在教育领域。比如在教学大纲的制定和执行方面，他们认为目前每天“填写严格的书面教学文件”模式是前苏联的作法，这种做法只重视形式，根本没有把实际教学情况反映出来，他们套用中国的老话“形式主义害死人”。可是，为什么人们不去改变呢？因为，这种形式主义的做法符合人们不想去认真从事教学工作的真实想法。再比如一些专业的设置，他们认为基本延续前苏联遗留下来的传统框架，打破这些传统框架，单纯靠引进专业目录是不可能做到的，全部依靠引进人才和教材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尽管目前俄罗斯的教育发展很快，哈国也使用俄语，但他们不愿意继续接受俄罗斯的影响，转而学习西欧或者美国的东西，这造成哈国现在教育的专业设置和教学方法有些混乱。
　　第二，高水平的基础教材和参考资料太少。哈国的教育制度毕竟脱胎于前苏联，以前的教材和教师也都是前苏联培养的，虽然经过20多年的新国家教育制度建设，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教育不同于其他制度建设，要有长期的积累和人才培养过程，20年时间还是短了一些。因此，高水平的基础教材建设缺乏相应的教育者和受教育者的推动，即使有也难以普及实施。此外，过去的参考资料积累主要是俄语版本，现在大量翻译和出版哈语参考资料人力智力不足，哈语的文学语言没有问题，但在科学语言方面严重依赖俄语。而且，人们对未来使用什么样的拼写字母还存在争议，翻译和出版的热情恐怕受到主观和客观方面的限制。因此，学生选用的哈语参考书有限，俄语和英语的参考书引进不足，阅读和理解程度也受限制，这恐怕是提高哈国教育水平的一个客观障碍。
　　第三，教育理念主动接受西方影响，学生享受“快乐教育”。当初，哈国宣布建立民主自由的世俗国家，完全的西方化，但经过一段时间，哈国的国情证明，不能完全照搬欧洲模式。然而，一些西方理念已经深入哈国社会各个领域，特别是在如何培养下一代的问题上，哈国的一些教育人士认为西方的“快乐教育”理念符合哈国，以培养健康的体魄为前提，以提高学生的哈萨克民族意识为宗旨。所以，拳击成为哈国全民体育的一个标志，正在BBC播出的一个哈国广告，就是一个典型哈萨克小伙子在练习拳击，满脸英武，仰卧起坐时旁边还有美女数数，接下来是一群小孩子也在打拳，然后是一个老头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兴奋地用双拳击打靠垫。我的学生中有一个英俊小伙子，他告诉我，他以前想成为拳击手，后来发现经常头晕，对大脑有影响，只好又开始学习了。学生们都认为，想学习时才能学习，不想学习时学也没用。一些老师也认为，完成了作业参加了考试就合格了，上课并不重要，结果是学生老师都“快乐”。我在上第二周课的时候，给学生布置一个作业，写一篇500字的“个人简介”，学生都说太多了，我说你们认为多少字合适？200字，好吧。到交作业的那周，居然没有学生来，我让管教学的老师看，她也没有办法。因为，学生没有写作业，全部请了病假。我跑到孔子学院的中方院长那里一问，才知道这是正常现象，根本不能留作业。他们要快乐，没有时间写，业余时间都在打工挣钱，或者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第四，教育制度不完善，不能保证学习空间和时间。哈国教育想学习欧美先进国家，这没有错，关键是学习什么。据说，他们的大学教育制度是学习欧洲国家的：一、二年级的课都排在上午，三、四年级的课都排在下午，每次课是90分钟，中午有20分钟吃饭时间。学生一般是下了这门课再去找下一门课的教室，没有自习教室，下了课后的那半天时间回去看书做作业。这为学生打工创造了条件。没有教室，更不用说固定一个班一个教室了。所以，大部分学生没有形成学习的自觉性。形象一点说，他们的教学大楼就像是医院，你挂了哪一科和第几号，到时就去那个教室，完了走人。没有学生食堂，有一个像咖啡店式的小吃部，中间是卖东西的柜台，两边是两间房子，每间房子有8张桌子和一些椅子，来一杯茶或咖啡，加一小盘西式快餐，但不拥挤。这种情况下，学校不用去管理学生，学生基本都在外面打工，上课时已经累得要死。有学生宿舍，高年级学生和研究生大部分在外面租住。但是，学校非常注重“形象工程”，所有的空间和重要部门都凸显学校的辉煌，地上铺着地毯，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历史照片和获奖证书。每个教室都布置的很好，像阅览室，老师拿钥匙开门，上完课锁门交回钥匙。
　　第五，本科教育和研究生教育质量参差不齐。我在看哈国电视的时候，发现在美国播出的两档低俗节目在哈国播出：一个是“姑娘秀”，就是美国花花公子门下拍摄的准色情片；一个是“拳击秀”，就是一些雷人的装扮与雷人的假动作，一般美国人把它们叫“垃圾秀”。哈国一些人热衷于“拳击国威”和“美女情结”，这两档美国节目在哈国很有市场。我来哈国后，听一位老师说，一次，一位美国教授参观完哈国大学后，看到男女学生牵手或相拥而坐，旁边有人问他：“这应该和美国一样吧？”这位教授回答：“有点像好莱坞电影”。
　　哈国教育发展方向目前存在一些误区，比如，培养什么样的人和怎样才能培养出他们需要的人？什么样的教育方法能让学生掌握什么程度的知识？他们现在不想学习俄罗斯人成熟有效的办法，欧美的东西并不适合哈国教育现状，但在西方舆论霸权和媒体作用下，哈国整体倾向是往欧美那边靠，哈国知识分子拿不出一套可以与欧美比拼的教育理念和知识体系，当然只有靠自然选择或者自然淘汰了。如果哈国某些专业或者培养方向上跟得上国际教育发展水平，就可能培养出合格的毕业生，如果跟不上，也只有在形式上完成教学要求，准许学生毕业了。两种情况的毕业生，只要放在一起比较就马上可以看出来，特别是专业相近的毕业生。哈国目前培养的学生质量参差不齐，不完全是教育的原因。
　　由此我也感觉到中国的留学生培养存在的问题，我们对留学生的要求比国内学生要低，这正损害了中国的教育声誉。我们拥有成熟的教学制度和严格的培养制度，中国的学生在世界高等教育中的质量是有目共睹的，但正好这里有一位我们自己培养的留学生，她的表现并没有体现出应有的水平，因为，她是被“照顾”出来的。这其中有我国教育制度存在的问题，也有教育者的问题，还有受教育者个人的问题。但无论如何，坚持系统的学科理论教育和严格的考核论文制度，对每一个学生不偏不倚，是教育者起码的要求和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