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季陶与《日本论》

戴季陶所著之《日本论》

戴季陶（1891-1949年），广汉县(今广汉市)人。1905年赴日本入师范学校，1907年秋升入东京日本大学法科；1911年被通缉，逃亡日本；1924年当选为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常务委员及宣传部长，鼓吹“戴季陶主义”；1949年在中国大陆完全被无产阶级解放之前绝望而饮药自杀。

完成于中华民国十七年（1928年）的《日本论》，由胡汉民作序，大为赞赏：“现在《日本论》一书，就是季陶十几年来做他所志愿的工作写出来的结晶品。我前十年听见宫崎寅藏和萱野长知两个日本同志说，戴先生作长篇演说的时候，他的日本话要比我们还说得好。我拿这句话来赞《日本论》”。

近80年的光阴，不能抹杀《日本论》之熠熠光辉；另一方面，足见两个民族的惯性之大，撼山易，撼本质难，且无论其优缺点。

尤其2005年初以来，在中国，有关中国与日本国的历史问题和现实问题，一日甚是一日，在此背景之下，更有必要重温经过时间验证的经典论述。

为节省篇幅，现仅从此书共24章中选出以下的部分章节，甘冒侵害版权之风险，摘录精彩并仍然实用的几段落，即可看出端倪：

1． 中国人研究日本问题的必要性

“你们试跑到日本书坊店里去看，日本所做关于中国的书籍有多少？……单是近年出版的丛书，每册在五百页以上每部在十册以上的，总有好几种。一千页以上的大著，也有百馀卷。“中国”这个题目，日本人也不晓得放在解刨台上解刨了几千次，装在实验管里化验了几千百次。我们中国人却只是一味的排斥反对，再不肯做研究功夫，几乎连日本字都不愿意看，日本话都不愿意听，日本人都不愿意见，这真叫做“思想上闭关自守”，“智识上的义和团”了”。

6．日本人与日本文明

“日本自从平源执政以后，争权杀伐，没有一天休息。战争的事越多，武士的权力越是强大……然而他们以赤条条一无所有的民族，由海上流到日本岛，居然能够滋生发展，平定土番，造成一个强大的部落，支配许多土著和外来的民族，而且同化了他们。更从高丽、中国、印度各种物质的精神的文明，而且能够通同消化起来，适应于自己的生活，造出一种特性，完成他的国家组织。更把这个力量来做基础，迎着欧力东侵的时代趋向，接受由西方传来的科学文明，造成现代的势力。民族的数量，现在居然足以合德法相比。在东方各民族中，取得一个先进的地位。这些都是证明他的优点。我们看见许多小气的地方，觉得总脱不了岛国的狭碍性。看见他们许多贪得无厌，崇拜欧美而鄙视中国的种种言行，又觉得他们没有公道的精神。可是我们在客观的地位细细研究，实在日本这一个民族他的自信心和向上心都要算是十分可敬”。

7．武士生活与武士道

“近代德国军国主义的政治哲学很受日本人的欢迎。自日俄战后到欧战终结十几年当中，日本思想界最受感动的就是普拉邱克一流的武力主义和尼采一流的超人哲学。最近已转而为马克斯的斗争主义，都有同类的因缘。我们看得到日本人的风气和中国最大不同的地方，就是日本人在任何方面都没有中国晋朝人清淡而不负责和六朝人软弱颓废的堕落毛病。连最消极的“浮世派文学艺术”当中，都含着不少杀伐气。这都是最值我们研究，最值得我们注意的”。

8．封建时代“町人”和“百姓”的品性

“商人既处于卑贱的地位，当然养成了一种卑劣的性格。从前那些武士们，对于商人是很鄙屑的，他们所读的中国书也都是充满了贱商主义的文字，以为这是下贱人天生成的习性，叫这种性质做“町人根性”……

就这一点看来，就可以晓得日本的封建的制度，一面是养成一部分食禄报恩主义的武士，一面也造成下贱卑劣的商人。武士的性格是轻生死，重然诺；商人的性格是轻信义，重金钱。一面是回教式的神秘道德，一面犹太式的现金主义。所以继承武士道气质的武人虽然专制，却是许多年来的历史把他造就成一种意志坚强，自尊心丰富。能够不怕强权，同时也就不欺弱小。在战阵上能够奋勇杀敌，而在自己失败的时候，也就能够为惜名而自杀。

我们试把一个武士出身的涩泽和町人出身的大仓比较研究起来：一个是诚信的君子，一个是狡猾的市侩；一个高尚，一个卑陋；一个讲修养，一个讲势利。这两种极不同的性格，就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出武士与町人的差别了”。

17．中日国际关系与日本的南进北进政策

“我们试想，中国和日本两个民族，地面的差异、人口的差异都在十几倍以上，而文化的差异却是差了几千年。当中国文化的黄金时代，日本地面还是穴居野处的生蕃，便是他所谓天孙民族的这个阶级，还不知是在何处。然而中国文化输入日本以后，不经过一千几百年，他便造成了日本民族的统一。如果把一个日本三岛当成一个世界来看，就是他已经造成了一个大同的文化，而旁边的中国民族一天比一天堕落。最初赐文化给日本的朝鲜，更是堕落得不成样子了。如果不衰，谁敢去问鼎他的轻重。中国民族如果不衰败，日本何敢起侵略中国的野心。蒙古灭宋，这是刺激丰臣秀吉的最大事实。满洲灭明，英法侵略中国，两次订盟城下，是引起西乡隆盛等的野心的最大事实。自此而后，日本的内政一天整理似一天，进取的能力一天增加似一天，帝国主义的雄图油然兴起，而历史上的传统政策便确实进行起来了。

在日本维新之前，俄国的势力从北方压迫到日本来，这个时候，日本志士当中已经生出一种防北的主张。开发北海道的政策就是由此而起，这防北的政策就是北进的基础。北进的道路，不用说是跟着神功皇后、丰臣秀吉以来的传统政策来的。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征服高丽、侵略满洲。在明治元、二年，已经有几个很狂妄的武士主张日俄联盟瓜分中国。后来中国的国力一天衰似一天，满清统治能力的薄弱已经被日本看透了。中法战争的时候，中国连战连胜，依然北京政府要忙着割地赔款，这样的情形，那里不引起日本的轻视呢！不止此也，此时俄国势力的南下一天紧似一天，如果日本不努力北进，他也怕唇亡齿寒。占了满洲的俄国一定向高丽进取，以那样腐败的朝鲜王室和两班那里当得起俄国的一蹴，所以他们的北进也可以叫作实逼处此。中日战争和日俄战争两次的大战，他们也是拼着民族的兴衰国家的存亡来的。究竟中国和俄国都是世界的大国，以小抗大，而且是抗十倍之大，难道日本人真是疯子，一点不会作退一步的想吗。前进是生路，后退是绝路，他们也是算清楚了的”。

18．桂太郎

“在太平洋上，英日两国完全立于敌对地位。此后日本唯一之生路，东方民族唯一之生路，惟有极力遮断英俄的联结，而且尽力联德，以日德同盟继日英同盟之后对英作战。继对俄作战之后，必须打倒英国的霸权，而后东方乃得安枕，而后日本乃有生命。此生命问题，非独日本，从鞑靼海峡到太平洋，全部东方民族的运命，皆以此计画的成败而决”。

21．今天的田中大将

“十几年来，中国任何政治变迁没有不从东京的打算上影响出来。最近七十年的东方史，前半是日本对俄国卧薪尝胆的争存史，后半是日俄两国在中国的争霸史。而世界战争之后，又进入了两国的新争霸时代，没出息的中国人心理不向东京便向莫斯科，这是一个召乱召亡的心理”。

24．尚武、平和与两性生活

“一个小民族要想发展进步，尚武当然是一个最必要的习性。日本人的尚武是人人知道的，他们社会上种种的风习，与乎各种组织制度，处处可以表示出他们尚武的精神来。这一点倒是十几万留学生，人人替日本人宣传得够了，用不着我再来说。我想要特别说明的，倒是充满日本社会的一种平和互助的习性。我们一定要了解，尚武的习性、组织、制度，一定要靠平和互助的习性去调和他帮助他，才有真实的用处。“为生存而竞争，为竞争而互助”，这是生物的本能。尚武是为竞争而有的德性，平和是为了互助而有的德性，两者同时是天生成的。无论怎样野蛮残酷的社会，都有多少平和的习性。如果天下有不会流泪的人，有不会流泪的民族，那么或者他会绝对不懂得平和的，如果不然，无论怎样好狠斗勇，一定是有一种平和的情绪流在民族生活的大平原当中”。

著者注：直到2005年的今天，中国人仍然对于日本的精神置若罔闻，自身颓废的精神状态蔓延全中国。

──摘自 王瑜 《逆说东亚史》

第二章：东亚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