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的滥觞：《涂山女歌》

　　禹生于今四川绵阳市北川羌族自治县，其地古称石纽，至今仍有不少大禹的遗迹。

禹治洪水，直到三十岁还没结婚。当他巡视到今绍兴涂山时，他想：我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应该有什么东西给我的婚姻一个预兆吧。果然，有一只九条尾巴的白色狐狸来到他的面前，摇摆着毛蓬蓬漂亮的大尾巴。禹一见这只九尾白狐狸，知道这正是吉祥的征兆：白色是我衣服的颜色，那九条尾巴就是统一九州的预示。这时，禹又想起了涂山当地的一首民间歌谣。歌谣的大意说：谁见了九条尾巴的白狐狸，谁就可以做国王，谁娶了涂山氏的女儿，谁就可以家道兴旺。《白虎通》云：“德至鸟兽，则九尾狐见。九者，子孙繁息也，于尾者，后当盛也。”九尾狐的出现，给禹和涂山氏女的婚姻增添了一道神奇的光环。

涂山氏有一个女儿，名叫女娇，温柔娴雅，漂亮活泼，禹一见她就钟情不已，确定自己要娶她做妻子。可治水事业紧迫，禹还来不及和女娇畅叙幽情，就急急忙忙治水去了。禹离开涂山之后，女娇对大禹牵肠挂肚，朝思暮想。于是她就派一个使女到涂山的南麓去等候禹回来。可一等禹没回来，再等禹还是没回来，心慌意乱的女娇就做了一首歌。《吕氏春秋·季夏纪·音初》说：“禹行功，见涂山氏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待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实始作为南音。周公、召公取风焉，以为周南、召南。”

候人兮猗──等候你呀，多么地长久哟！

这首歌既是南方最早的一首诗歌，也是中国中国情歌的滥觞，流传千古。闻一多先生称之为“音乐的萌芽”，“孕而未化的语言”。

简单的一首情歌，但意思是非常丰富的深刻的。

等候你呀，多么地久长哟！

你为治水奔劳不停，

真叫人牵挂担心！

等候你啊，多么地长久哟！

等候你呀，

多么地久长哟……

一个“侯”字，表达了她对禹的急切盼望和焦躁地等待。一个“猗兮”语气词，悠长地表达了内心的惆怅和深深地思念。尽管这首歌只有四个字，但它却缊涵了无比丰富的内容。

在“侯人猗兮”的呼唤声中，渲泻着涂山女真挚深沉的感情，把涂山女大胆、直率的爱情展现得酣畅淋漓，如一支擎天之笔抒写在天地之间。这声呼唤也让大禹这个被神化的了的英雄有了更多生动、可爱的生活化色彩。

在女娇期盼的目光中，禹又来到了涂山，与女娇互诉绵绵衷情，又在台桑──部落里祭祀高禖神的地方举行了简朴的婚礼。这就是“禹得涂山女而通于台桑”的故事。有学者认为，大禹与涂山氏在桑林中遇合的传说是《陌上桑》的母题之一

结婚之后仅仅四天，禹便离开了他新婚的妻子，又忙忙碌碌地到其它地方去治理洪水去了。

著名文学家、曹操之子曹植曾作《涂山氏赞》：

禹妻涂山，土功是急。

惟启之生，过门不入

女娇达义，勋庸是执。

成长圣嗣，无禄以袭。

关于涂山的地望，长期以来即有重庆，安徽当涂、蚌埠，河南嵩县、浙江绍兴等说法。苏鹗《演义》说：“涂山有四：一、会稽，二、渝州巴南旧江州，三、濠州，四、当涂。”《越绝书》卷八：“涂山者，禹所娶妻之地也，去县（山阴）五十里。” 《说文》：“涂，会稽山也。”会稽山，又称茅山。《史记·夏本纪》：“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说禹：“三载考功，五年定政，巡行天下，归还大越，登茅山，以朝四方群臣，遂改茅山曰会稽山。”会稽山不仅是大禹之妻涂山氏部落的栖居之地，也曾是大禹举行“开国大典”的地方。

在文献中，《涂山女歌》又被称为《候人歌》或《涂山氏歌》。《涂山女歌》不仅是我国文献记载最早的歌谣之一，也是我国见诸文字记载最早的女性创作的作品，也是文字记载的最早的情歌。这首情歌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但其质朴、直率、深切的期盼和强烈的思念之情跃然纸上，据说这就是“南音”的滥觞。“候人”有“兮”和“猗”这样的语气助词和感叹词，表达了强烈的音乐节奏感和一唱三叹的感情色彩。这种带“兮”的原始诗歌形式，在后来的许多南方民歌中出现，也是楚辞的一个重要源头甚至是其重要的艺术标志。南宋时朱熹在解释《诗经》周南、召南时说：周，国名；南：南方诸侯之国也。后世学者多盲从朱熹之说，把《吕氏春秋·季夏纪·音初》及《诗经》等“南”也作为方位词来讲，以致这个错讹流播深远。如果这个“南”字仅仅是方位词，那“周地之南”、“召地之南”，不仅地域较小，而且也讲不通“以为周南、召南”。《诗·小雅·鼓钟》：“以雅以南，不籥不僭。”《左传·成公九年》：“使与之情，操南音。”南，显然是指一种乐调、一种音乐或歌舞的形式。“南”字，本义应指男女之间的情歌或女性创作的情歌。也有学者认为：“南音”来源于涂山氏创作的《候人兮猗》，后经夏、商和周初的广泛流传，演化成为一种具有特定曲调、主题和乐舞风格的经典乐歌，在长期的流变过程中，它最终被纳入“楚风”。《周南》、《召南》既然是“取风”即模拟这种范式的作品，则其中绝大部分作品的主题当与“候人”相联系。现存《周南》中的《卷耳》、《汉广》、《汝坟》、《麟之趾》，《召南》中的《草虫》、《行露》、《殷其雷》、《眐有梅》、《江有汜》等，大都是以“候人”为主题的乐歌。《周南》、《召南》即是由周公、召公主持创作和收录的拟“南”乐歌，一般在宫廷贵族燕居场合演唱。

这首中国最古老的情诗，开抒情诗传统之先河。候人兮猗，这种句式对四言诗的形成无疑产生过深刻的影响。

“侯人兮猗”──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这是中国文字记载的第一声爱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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