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西山彝民部落（·报告文学）

大河蜿蜒 · 发表于: 2006-3-1 16:23:34

走进西山彝民部落

　　有一种群体叫弱势，有一种状态叫无助，有一种地位叫尴尬，有一种毅力叫坚韧。还有一种感觉叫无言。想知道流落他乡彝族人的生存状态吗？请跟我走进西山彝民部落。

神秘部落惊现西山
　　此“西山”并非北京郊外红叶纷飞的西山，而是汉源九襄镇西北方的“西边山”。这里的土质相对来说比较贫瘠、坡度较大也缺乏水源，特别在该山北端距山顶百把米的地方更是如此，于是就有当地的农民不太愿意耕种这些山地、接着就有来自大凉山美姑、昭觉一带的彝民以“承包”土地的形式移居到这里。他们不远千里拖家带口来到西山，用自己的双手垒起简陋住房、耕种承包的土地，栽点果树养点牲畜，每年的收入除了交租子外，所剩无几。十多年来，来这里的彝族人时有增减，形成了一个不受当地行政管辖，同时基本不享有任何社会福利的部落。山下人对他们的生存状态并不了解，只知道他们卖的母鸡没喂过饲料比较绿色，和他们的女人爱生崽，每年背一个新奶娃下山赶场。
　　当地人告诉我们，彝民部落还在前面很远的山坡上，他们没有“村”这种组织机构，住户也不固定，前几天有一户还因失火烧了棚子全家迁走。部落里有号召力的人叫“马二诺”，里面发生的大凡小事都经过他调解摆平。虽然很少有汉人进入部落“领地”，但他们还是欢迎汉族人的来访。往前走了一段山路，我们果然看见火灾后的废墟，一片狼藉。此家的男人酗酒成性，在山下喝酒回家后乱打老婆，打得老婆受不住，带上娃娃跑掉了。这汉子受不了刺激，醉酒中燃了自家“房子”，从此无立身之地也跑掉，部落里的一个家庭就这样没了。由此可看到彝民部落成员对“家”的概念的淡漠，还有他们对聚散迁徙的随意性。
　　前面山坡上出现几间破棚子，是进入部落看见的第一幢“房子”，由于此房不顺路，我们决定转来时再去访问。西山坡地一片死黄色，毫无春天的气息可言，忽然我们发现路旁土坷垃里有个东西在蠕动，一会儿竟然变出个大约十来岁、穿粉红色衣服的小女孩来，紧接着又出现了三个小男孩，他们面部表情漠然，身高和年龄逐个递减。看来小姑娘是姐姐，背上背了个男娃娃，我们问她：“那房子是你家吗”，她点头说“是”，问她这三个男娃是弟弟吗，她也说是，脸上一副劫生生的表情。只等我们跟他们照相、让他们看见自己形象后，才一个个腼腆的笑出声来。大概是有外人入侵的缘故吧，山上树林里传来大人咿哩哇啦的叫声，孩子们也用同样的声音回应着，走回了自己的“家”里去。

精神领袖“马二诺”和他的闺女们
　　无论情况怎样寒碜，我们在另一个部落人家还是发现了彝族人的高贵。这是一个大家庭，男女主人脸上写满贫困与艰辛，可那刀刻般的皱纹与和善的笑容里，显示出彝族头人的气质。他们生育有五个孩子，其中两个大的儿子在瀑布沟工地打工，留在家里的是小儿子，和叫“笔笔”与“嘎嘎”两个女孩。笔笔今年十六岁，个子高挑，穿着也较时髦，她的服装是花二十五元钱从地摊上买来的。“嘎嘎”大约有十岁，胖嘟嘟的圆脸上堆满笑容，在镜头前表现出天真可爱的姿态。这家里的大媳妇是花一万五千元“买”来的，现在已为买家生了一个几月大的胖小孩。据他们自己讲，彝族人在婚姻关系中都讲这个，我猜所谓买卖大概有一种“聘礼”的意味吧？只是表达方式的不同而已。“笔笔”家的“房子”虽然简陋，但那依坡地而建的形式，倒也显出几分土司山寨的恢弘，台阶高处是主人和孩子们的房间，里面堆满乱七八糟的口袋杂物和木床。高台下是存放买来媳妇的一间小屋，里面同样堆得乱糟糟。院子里栓有山羊，随处有小鸡在活动，男主人手提大瓶子热情的问我们喝茶喝酒不，他说这茶叶是十二元钱一斤的，我们婉言谢绝了他的盛情。我问女主人：“孩子们上学吗”，她说：“没得钱，上不起哇”，然后用手指指山下的枣子林、大木树一带说：“这里有学校，那里也有学校，可是我们没得钱”。
　　跟笔笔一家拍了合影照后，她和嘎嘎兴高采烈的带我们去采访其它人家。笔笔告诉我们说，这里的小孩都没有上学，全在家里帮大人挖地、干农活，有空闲时下山到河对面的垃圾场检东西，卖钱后补贴家用。我们问她家里每年杀猪吗，她说杀了的，去年哥哥回家时杀了两条猪，猪肉都是腌着或者炸着吃的。一直听人说彝族人结婚很早，我们试探着问笔笔是否已经找了婆家，她说还没有，还不知道爸妈会把她卖到哪里去，这些不是小人该管的事。听说她家买大嫂时花的钱都是借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最后我问笔笔：“马二诺”家在哪里住，先带我们去他家好吗”，她怔了一下说：“马二诺就是我爸爸”，原来如此！这次发楞的是我们，同样名叫“笔笔”，这位部落精神领袖“马二诺”的千金，跟“超级女生”那个“笔笔”相比，命运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独生子女”之家，“留守女士”与亲情小屋
　　终于发现了一户“独生子女”家庭，父亲和儿子都穿着西服，当母亲的穿一件花衣服，外面披着“擦尔瓦”，正低头绣着什么。男主人表情很拘谨，跟我们打着招呼。这家的儿子性格非常内向，并且不会说汉话，在我们的要求下，为他们全家拍了照。眼前这个彝族小家庭，无论房边的柴垛，还是泥墙上的镜框、干蜂房，以及女主人的微笑，都充满了温馨。
　　后面的独立小屋前，一位彝族大嫂正缝补着什么，见我们来访她笑咪咪的站起来，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笔笔说她不懂汉话，是在招呼我们。这位大嫂看起来还很年轻，可身边已带有两个大小差不多的孩子，看起来胖嘟嘟的象两个肉团，煞是可爱。通过翻译我们了解到，这家的男人外出打工去了，丢下老婆和一对幼儿在家留守。在离小房子不远的地方，有较宽的“房子”和猪舍与坝子，鸡鸣猪叫充满生机。笔笔告诉我们说，这也是他们的房子，刚才那个小屋是她爷爷的，爷爷下山检垃圾去了，还没回家。艰苦的生活、简陋的房舍，弥漫着浓浓亲情，这一点是来访者没有想到的。

热爱生活、向往文明，怕打预防针
　　在西山彝民部落，虽然房舍简陋、生活艰苦，但可以看见现代社会的文明已经逐渐融入他们的生活，也可以看见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在“马二诺”家里，有收录机和捡来的计算器等物，笔笔嘎嘎们穿的衣服，从款式上看也算新潮。彝族家庭墙外，通常都挂有大的镜框，里面放有他们身着民族服装的照片，帅哥靓女、充满青春活力，这些大概是为了寄托对大凉山老家的思念吧？破败的墙上，挂着破碎的镜片，或许这就是她们的梳妆台？门柱旁、石墙缝中，挂有牙膏、牙刷等卫生用品，表明他们的卫生习惯较以前大有改观。
　　在采访过程中，很多彝族小朋友看见我们撒腿就跑，对照相机显示出极大的恐惧。经过大人解释后我们才明白，原来他们迁居到西山来后，唯一接受当地政府管理、享受到公民待遇的事情，就是卫生部门给小孩子锥屁股，打预防针。难怪跟他们照相时，尽管有大人拉扯，他们还是吓得哇哇大哭。

折翅的大凉山之鹰
　　凉山的月亮，是否照耀着西山；安宁河谷的清风，是否吹拂在异乡的彝民部落？
　　彝族人凭着坚韧的毅力，在西山贫瘠的土地上活了下来，他们说这里的土地“出庄稼”，为此，一个当母亲的彝族女人就会带着两个未成年儿子，抡起锄头在地里挖啊刨的，来创造基本的生活物质。彝族是有悠久文化传统的民族，他们创建的“彝族十月太阳历”的发现与公布，在天文历法方面，使中国重新跃居于世界五大文明古国的第一位。然而在西山的彝民部落中，迄今为止，只有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会认字，还是他在美姑迁来之前上的学。
　　这是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他们的一切是多么无助。笔笔悄悄告诉我们说，那个叫“木及”的小伙子，已经定了亲，新娘在前域彝族村。无容置疑，在可预见的未来，“木及”和“笔笔、嘎嘎”们，都会成为父母买进卖出的筹码，草草度过一生。能歌善舞的彝民族，他们为了生存迁徙外地，等待他们的将是受教育权利的缺失和本民族文化的断层。传说中，部落里那位爱弹吉它的长发帅哥，如今乐器已不知去向，以打墙筑屋、挖地翻土为己任，或许这也是彝族文化逐渐走向衰落的预兆？
　　凉山的月亮会唱歌，他的旋律是否荡漾在西山彝民的心窝？笔笔嘎嘎和木及们，这群折翅的大凉山之鹰，他们原本可以沐浴在国家“农村免费义务教育”的光辉下，可是父母异地求生的决定使他们的地位变得尴尬，说不清他们命运的改变，到底是谁的错。探访西山彝民部落，有一种感觉叫无言，只希望西山的暴雨不要太无情，寒风不要来得太冷冽。

大河蜿蜒 2006/02/26

大河蜿蜒 · 发表于: 2006-3-1 17: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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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蜿蜒 · 发表于: 2006-3-1 17: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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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蜿蜒 · 发表于: 2006-3-1 17:19:37

土坷垃里冒出来的四个彝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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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蜿蜒 · 发表于: 2006-3-1 17:21:40

部落“精神领袖”马二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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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蜿蜒 · 发表于: 2006-3-1 17:23:36

可爱的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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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蜿蜒 · 发表于: 2006-3-1 17:25:23

笔笔和她的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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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蜿蜒 · 发表于: 2006-3-1 17:27:21

笔笔家买来的大嫂，和大嫂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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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蜿蜒 · 发表于: 2006-3-1 17:28:56

独生子女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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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蜿蜒 · 发表于: 2006-3-1 17:31:08

“留守女士”和孩子在亲情小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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