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族妇女的狂欢节“瓦尔俄足” 王 琦 最早给我介绍羌族有个“瓦尔俄足”活动的是成都人文摄影家徐献。在2009年的端午节,他还给我创造了条件去茂县拍摄茂县首届“瓦尔俄足”节。徐献他一直关注着古老的羌族,连续拍摄记录了十多年的羌族人文。看到他若干年前拍摄的羌族民俗照片,那些羌风羌韵就会把我们带进羌族千年岁月的长河,去品读一段难忘的历史。今天再看他那些珍贵的照片,不由地感到岁月的沧桑和年轮的颠覆,让我们唏嘘不已。 茂县北部的曲谷乡,是一个典型的羌族聚集区。在曲谷乡的河西村西湖寨,千百年来一直就流传着这样一个习俗,为祭祀天上的歌舞女神萨朗姐,每年农历五月初五都要登上女神梁子,举行“瓦尔俄足”活动。“瓦尔俄足”也是一个时间的概念,就是五月初五。汉语对“瓦尔俄足”俗称“歌仙节”或“领歌节”。因为它是完全由羌族女性参加的民俗活动,又被称作“羌族妇女节”。这就完全和“基勒俄苴”的狩猎“男人的节日”对应起来了。 在曲谷乡河西村西湖寨的“瓦尔俄足”,事实上从每年的农历五月初三就开始演绎羌族妇女的故事了。这天,羌族妇女不分老幼,身着鲜艳民族服饰,佩戴银首饰前往女神梁子石塔前,参加羌民族古老的传统妇女节──瓦尔俄足。要举办这样一个一年一度的节日,全村上下,家家户户无一例外热情地投入到准备中。可以这么说:羌族们对节日的准备就在那可以让人飘浮在兴奋冲动的氛围中进行着。对于全寨人来说,“瓦尔俄足”是每一年里最重要的活动,外出的人、嫁到远方的人都要千里迢迢赶回家乡参加这一活动。于是,寨子在这天一改往日的落寞和清静,顿时热闹了起来。尤其是那些娃娃们,穿着新衣挨家挨户叩拜,兴奋和喜悦写在了那稚嫩的脸上。当朝霞无私地撒在鲜红的野草莓上时,温馨的语言已是一栋栋羌式石头房子间升起的袅袅炊烟了。 相传很多年前,西羌王母日麦咪补在天上见下界西戎部族妇女社会地位低下,心生不满,很是震怒,于是决心积善羌家,“神塔之女”派纳斯姐下凡,降生在一户贫苦羌民家中。纳斯姐的父母晚年得子,十分高兴,视其为掌上明珠。一年夏天,西王母为磨练纳斯姐不怕苦难的意志,布下一场灾难,让其父母染上痢疾先后去世,从此,纳斯姐沦为孤儿,只好弃家出走,为人牧羊,那时她刚好13岁。纳斯姐悲痛欲绝,终日以泪洗面,每天把羊群放到山坡草甸上,用歌声思念亡父亡母,驱散心中的忧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有一天,她的歌声感动了西王母,西王母便派人接她上天。纳斯姐临走时思绪万千,丢不下故去的父母,丢不下父老乡亲,更丢不下生她养她的这片土地。想来思去,她脱下亲手绣的绣花鞋,留在羌山作纪念,然后驾云上天。 她的失踪惊动了整个羌寨。男女老幼不分昼夜,边走边呼唤她的名字,寻了三天三夜。若干年过去了,乡亲们对她的思念并没有停息,人们无论上山打柴积肥,还是狩猎,都希望纳斯姐奇迹般出现。一年农历五月初五,本寨猎人在一个叫“日米柱”的地方打猎时发现了纳斯姐那双绣花鞋,这位猎人把这消息在寨子奔走相告。一时间整个羌族的羌寨沸腾起来,人们奔走呼喊:奇迹出现了!纳斯姐变仙女了!后来,羌人为纪念她,便在留下鞋子的地方修了一座祭塔,叫“酷不里”。至此,为纪念这段历史,就有了农历五月初五的“瓦尔俄足”。在庆祝“瓦尔俄足”时,羌人们依照传统古规和习俗,若本寨当年有13岁至50岁妇女死亡,本寨则当年不举办“瓦尔俄足”。这又是对“瓦尔俄足”的另外一种说法,依然寄托了美丽的思念和向往。 2013年6月10日的曲谷乡河西村西湖寨完全是一派欢乐的海洋。我们应曲谷乡党委书记孙云华的邀请,从成都专程前往,去领略和见证“瓦尔俄足”的欢乐景象。这天,全村的妇女不分老小全部穿上了节日的盛装,集结在村头,在“瓦尔俄足”传承人余新保的带领下,准备举行活动。余新保给我详细介绍今天了的庆典程序,以方便我的拍摄。今天的余新保担任的是会首,程序有严格的宗教色彩。由他组织数名净身妇女,手拿香、蜡、酒、柏香、馍、刀头等贡品,结队准备前往女神梁子的石塔,敬祀歌舞女神萨朗姐。按照羌族一千多年的传统,“瓦尔俄足”的仪式拉开了大幕。 上山举行节日的庆典从九点半开始。雨后的山野更加清新,芬芳和葱茏萦绕着山野,让人心旷神怡,朵朵白云绕在寨子周围,景观美丽极致。每一家人都从房屋里走了出来,在村边一块立着高高晾架的草坪上集中,节日的喜庆和鲜艳的羌装让每一个人都神采奕奕,男人们用背篓背着馍、腊肉、咂酒等祭品,女人们手持采摘的各色野花在乡村画廊中摇曳,活脱脱就是一个个仙女下凡。从寨子出发到仙女塔是一段诗情画意般的山路,路旁开满了野花,直达森林深处,余新保让我走在队伍的前面,选择最好的位置拍摄最好的画面。人们排成一条线走着,在弯曲的山路上形成了一条流动着的色彩。女人们边走边采集着山野里各色的野花,芳香顿时蔓延开来。鲜花配上艳丽的服饰,不经意间每位女人就像花仙子了。人们在树下随路行走,怀着美好的心愿,男人唱着端午的歌,女人一路唱着“萨朗”,这种原生态的欢歌和笑语在山野回荡,听起来让人灵魂缥缈,情不自禁一起附和。这让人感觉自然质朴是那么的宝贵,几公里的山路也在不经意间就悄悄退到了人们的身后。 仙女塔修建在一座高高的山梁上,山梁三面临崖,已有许多年的历史。余新保发现我对这个只有一米多高、四层高的四方塔露出一丝疑虑时,他给我解释,羌族的祭祀塔不像藏族的佛塔雄伟威武的,但它的宗教意义一样的。从塔身目前长出的树枝繁叶茂看,有了不短的树龄。“瓦尔俄足”的祭祀活动是在一堆火的燃烧中开始的,男人们在塔边的草坪上用松枝燃起熊熊大火,山的冷清一下子就有了人间的暖意,他们在会首和释比的带领下,纷纷聚集在塔子的正前方,虔诚地摆上各自带来的祭品,燃起香烛,在心中许下美好的心愿。其间有一个重要的仪式就是在好几米长的细长树枝上插上祭祀过的腊肉、月亮馍和太阳馍,馍和肉都是馍献给鸟儿们的食物,因为传说枝上的祭品如果被吃干净,便预示一年里全家人平安吉祥。因此凡是插了树枝的人在以后一段时间里,都要寻找一个没有人的机会,悄悄地前往探视,生怕自己献的食物没有得到鸟儿们的青睐。 随后进行的是由会首将祭祀的黑山羊杀死放血,释比用山羊的血为山梁神祭祀。之后开始绕塔仪式,由一老人牵头,手持一束燃烧的松枝,绕塔而跑,接着就是一群古代武士般的男人开始“跳甲”,他们手持代表兵器的刀具或者树枝,踏着特别的步伐,呐喊着依次行进,场面颇为壮观,仿佛使人又回到了古羌征战的时代。在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后,“瓦尔俄足”进入以妇女为主的活动──接歌。塔子下的坡边上,已被萨朗女神赐予歌舞的妇女们边舞边唱,从歌颂萨朗的《竹科斯满》到赞美羌族妇女美貌的《朗巴,朗巴》,悠扬的歌声,鲜艳的服饰,多彩的舞姿,将雄伟的山岭浸染得柔曼而轻盈。在这里,我看到了真正的原生态的对歌。今天的对歌分为两组,一组穿着蓝色衣服的队伍,称为老年队,另一组是着红白相间的色彩艳丽的青年女子队,两队分别领歌和拉歌。在西湖寨的绿水青山间荡漾着羌风羌韵,完全就是一台没有经过粉饰的原创歌舞。 下山是不能走回头路的,在塔子前方不远处有一条从后山而下的路,它要到村边才会和出发的路会合,形成了一个环线,使一路行程又具有了羌族传统文化中“转山”的意义。路有些陡,风光却非常美丽,沿途都是高大的青松,青松间生长了许多的杂树,杂树下开放着红红白白的野花,绿色的气息无边无际,一见之下让人想起“杂花生树”的词语,何况还有蜿蜒而下的人们在行走中,呈现了一片绚丽多姿呢!但在下山途中,只要是路过人家,主人早在这里摆上她们自制的咂酒和美食,参加节日的女人们在此无一例外地要喝一口咂酒,品尝一些美食。因此,一路下来,不胜酒力的女人已是飘飘然然了,一脸泛起的红晕就像那天边飘动的红云,美丽极致。 回到寨子的人们在村口便受到了隆重的迎接,但回寨子的人并没有朝各自的家里走去,而是齐聚到了出发时立有晾架的草坪上,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分散席地而坐,开始“打尖”(吃午饭)。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尽兴而饮,我们又进入了又一轮的“漩涡”之中,很快就再一次云里雾里起来。整个节日活动要持续3天,妇女们尽显其能,忘情欢跳萨朗,尽力演绎狂欢的风情。 当我们在夕阳西下的时候离开了西湖寨,车已开出了很远,羌族女人们委婉动听的“萨朗”依然在耳边回荡。“瓦尔俄足”所特有的气息仍从山上向我们袭来。那是一股传统文化的旋风,把你包裹着,让你不能释怀。作为一种已经和遗产相提并论的文化,传承和淡忘都不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想,时间总在不断产生、延续和消失一些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有些东西已弥足珍贵,如西湖寨的“瓦尔俄足”,感受它独有的内涵便显得如此重要。这个由一群淳朴的人延伸的淳朴习俗,能在以后的很多年,还会依然如故地在每年的农历五月初五,于大山深处留存。 从历史进程看,羌族传统节日“瓦尔俄足”与本民族历史、传统文化、古老母系崇拜习俗密不可分。作为我国最古老的民族之一,羌民族有着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在数千年民族历史进程中,由于无本民族文字,很多古老民俗及其民族历史,仅散见于汉文古代典籍中。“瓦尔俄足”经历民间不懈传承,仍完整保留了古羌固有的独特民俗文化,它集歌舞、饮食、宗教、习俗、服饰、建筑等于一体,能较完整地反映羌族文化梗概,在羌民族民间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具有很高研究和观赏价值。 羌族这个民族从远古走到今天,在数千年的岁月中,留下深厚的文化积淀,这在中国及世界民族史上都十分罕见,因此成为研究历史文化的“活标本",于世界民族进化史、文化演进史也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价值。 Power b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