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刘景轼论曹操

论  曹  操

 

文／刘 http://www.phoer.net & N I3 \- l8 x# P) V 景 http://www.phoer.net 1 `, \* P O, T- _0 t 轼

 

厦门大学易中天教授在中央电视台百花讲坛评论三国，以其语言流利，通俗易懂，绘声绘色，饶有风趣，备受广大欢迎。特别在屏幕传播之下，影响深远享誉全国。据说书商为其所著《品三国》发行量高达70多万册，成为著作出版的热门。论者或谓其采取说书的方式讲授历史，不无异议。余则认为在讲解过程中，面对深奥古典文义。深入浅出生动诠释，以近譬远，以详叙略，通过大众化、趣味性阐明发挥，未尝不可。只是在评价曹操立论上稍有不同看法，敢贡鄙见，抛砖引玉，敬请恕教。

（一）奸雄不可爱

足下所谓“曹操”是奸雄，又说是“可爱的奸雄”。英雄固然可爱，若是奸雄，不但不可爱，而且可恨、可厌恶。奸必怀诈，诈则抛弃信义，损人利己，为非作歹。何况奸之雄也，为祸益烈。如曹操其人者避之惟恐不及，其谁爱之？爱之适足以取祸，何必去自讨苦吃！即使同流合污，未必全其终始。即或幸而得全，对于是非之理不可不加考虑。郭沫若曾经为曹操翻案，任其重彩浓墨，终是曲笔败笔，人所不取，关系世道人心，允宜借鉴。

曹操疑心可以杀人（如杀吕伯奢一家，宫中起火视自报救火者为贼助乱），嫉贤杀人（如杀孔融荀或守正不阿，戮及孔融全家。以食器慰问荀或病况，俟揭开后竟是空盒，暗示勿食人间烟火，迫令自裁），妒能杀人（杀许攸矜功自诩。杀杨修恃才逞能），怨恨杀人（杀宿怨边让，袁忠，桓邵而族其家，桓邵出面自首，拜恳宽宥，仍被杀戮），借刀杀人（荐弥衡于刘表被黄祖杀害），借头杀人（军粮不济，粮官以小斛供应前方，事先获取同意。及至事发军中哗然，遂曰：特借君死以压众，不然事不解），梦中杀人（侍卫侍妾尝被其祸），甚至对心违腹诽亦必杀之而后快（崔琰娄圭见诛，毛玠亦曾下狱）。当其对所刑杀、执法峻刻，虽是故旧终无所活，然犹垂涕嗟痛，仿佛仁者心肠，高蹈重义，情非得已。阴险残毒令人愤慨！李宗吾《厚黑学》对曹操评语是黑而不厚。即是说心黑脸皮不厚，故能制造假象掩人耳目，假仁假义以遂其奸。

观察人物不能因为某时、某事、片言只语、表面文章作为定论。应当察其所以，观其所由。大凡说假话必须靠说真话来铺垫。干坏事必须做好事作钓铒。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内抚人心，外诱敌人，小恩小惠笼络人材，欺世盗名。要说大气，他能不大气！有眼光、有魄力、有智略，乘胜创业，雄据冀兖青徐豫雍六州之地，刘备仅有益州，孙权不过荆扬，相形见拙。要说袒荡真诚容或偶然。破黄巾、讨董卓、灭袁绍，争霸中原，以弱克强，维护正统，算得能人志士。随着权势扩张，欲望膨胀，条件方便，由侵权越权进而挟持天子以令诸侯。无论奉或挟都是他一人所为，因时而易，手段不同。

（二）“挟天子以令诸侯”事见史志。不是罗贯中一家之私言。

“挟天子以令诸侯”数见于《三国志》。现在仅举其二：一是《诸葛亮传》，一是《周瑜传》。非如足下所云，是罗贯中《三国演义》所编造，是对曹氏不友好的态度，并又引据“奉天子以令不臣”与“挟天子以令诸侯”排比对照，隐约为曹氏开脱。其实“奉天子以令不臣”是兴平二年（公元196年）曹操为兖州牧由他的僚属毛玠向他提出的建议，原话如下：“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毛玠传》可查。当时献帝蒙尘东奔西驰。到了次年──建安元年（公元197年）曹操始获实现迎天子于许。进入他的势力范围。奉者迎也，承也。奉驾迎驾意义无殊。彼一时也，到了建安12──13年（公元208—209）赤壁战前，又一时也。事有先后，情况变迁，时方曹操势力强大，内部巩固，北方统一，虎视眈眈，跃跃欲试，跨江以征孙、刘。所以诸葛亮会见刘备纵论天下形势，提出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孙吴群臣亦有是议。兹将原文摘录如下：《诸葛亮传》“今操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周瑜传》“曹公入荆州，刘琮举众降。曹公得其水军船步数十万，将士闻之皆恐。权延群下，问以计策？议者咸曰，曹公豺虎也，然虽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瑜曰：“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陈寿作《三国志》以魏为正统，于《魏武帝纪》中对于“汉贼，与挟天子以令诸侯”讳而不彰，但是运用互见法的史笔于他处见之。智巧公正，令人起敬起重。罗贯中转录《三国志》而窜入其《三国演义》小说之中。不是罗氏一家之私言和偏见，历史铁证如钉定木。

但足下认为：诸葛亮、周瑜和孙权群臣的那番话是出自敌方，并不十分可信。愚以正因是敌方，处在形势压迫，战争威胁，事态严峻之下，身临其境，感受直接，愈觉语切情真。他们是内部会议掏出心窝意见，不是对外冠冕堂皇宣传的官方公告。当时政治局面：汉献帝是名义的皇帝，广告上的皇帝，无所作为。曹操不是皇帝的皇帝，大权独揽，一手遮天，置皇帝于股掌之间。视皇帝为盘中餐，高兴夹两筷子，不高兴放在桌面上，聊具一格。说是“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非常合乎逻辑，合乎实际。至于诸葛亮在未出山以前，接待刘备密室交谈，冷眼观世界，提出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自己身在隐逸，言之客观，颇有见地。《三国演义》是小说，是文艺作品，艺术的真实，不等于生活的真实。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源于生活在这里不妨说是源于历史；高于生活即是情节变化、美化加工进行创作言之成章。全书虚实相间，不是全假全真。关键立场是以汉为正统，故与《三国志》言论颇多异同。小说、历史门道不同，可以参考从中取舍。

（三）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

足下在电视讲坛演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姓刘的可以坐天下，难道姓曹的不可以吗？”诚然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曹操有才有能，只是缺少了这个“德”字。取天下以征伐，岂能篡夺。曹操没有篡夺皇位，但是篡夺了权势。曹操更没有弑君，确是弑后。废黜伏皇后竟将赐死，并以自己的次女备位中宫，尊为皇后。乱臣贼子私心自用，公然而然。同时一手两面，既封魏王与皇帝地位的差距不过一步之遥，从未逾越雷池一步，废帝自立。不是力不足，而是另有顾忌，害怕公众舆论，落个死后骂名。难怪孙权上书对他称臣，称说天命。还道“是儿踞吾著炉火上耶！”。群臣对他劝进”，他又说，“若天命在吾，吾其为文王乎”仿效周文主姬昌让他的儿子姬发周武王伐殷灭纣的故事。要不然，曹丕不代汉，谁会追尊其为太祖武皇帝呢？生握朝柄，篡权而不篡位，预留地步，安全过渡让儿辈为之。自己不直接下手，避免不义之名而行不义之实，可谓奸而雄者。幻术手法却有过人之处。

（四）“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恶人恶语

曹操被董卓控制的中央政府通缉，在逃亡途中，内心惶恐。过中牟，往投故人吕伯奢，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盛宴殷勤接待，操闻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尽杀之，造成冤杀事件。伯奢是曹操父亲的朋友，是他的父执。大错铸成，一误再误，宁不内疚，所以神色凄怆，无地自容，乃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在现行罪证与随从面前还能有其他什么说法吗？故尔云云。恶人恶语心象毕露。诚如足下所谓“真小人。宁逢真小人，不遇伪君子。”又还带了一句“惟大英雄能本色”。其实真小人与伪君子都是负面人物，不过五十步笑百步。曹操对于这回事现出了真小人的面目，就其平生岂仅是个真小人，他是真小人与伪君子的双料人物。伪君子阴险毒辣当然比真小人猖狂，隐蔽深沉潜毒尤甚。要说：“大英雄能本色”，他的本色成份较少，奸伪的面目较多。要说“本色”，又何苦接见匈奴使臣要以崔琰代作替身，好面子其若是乎？举义兵，诛暴乱，奉天子，扶汉室，大英雄气慨洋洋乎哉！其奈表里不一，不是乃心王室，而是蓄谋异志的权奸，地道的大阴谋家。

（五）儿女情长人性共有

儿女情长人性共有。动物世界犹每见之，何况人乎？曹操临终系内顾于闺房。嘱姬妾以分香。与平常人卧病床榻吩咐后事颇多类似。人生旅途既尽不得不留下遗言，敞开肺腑完善自己责任，或者弥补一下自己歉疚，这是人间真性最后感悟。不能因此以概其平生而嘉美之。丁夫人是曹操嫡妻没有生育。刘夫人生昂，字子修。刘早卒，丁遂养昂爱如己出，舐犊情深。及昂阵亡于宛城之役，丁哭泣无节，遂遣归宁。后曹操往见之，乞与同返，委婉至再。而丁漠然不应，坚持绝裂。丁既笃母子之爱，宁无夫妇之情？何况曹操和颜悦色备极温存的邀请（有求而来怎的态度不好）。处在封建时代，丁夫人居然竟对夫唱妇随、三从四德于不顾，置丈夫荣华富贵显赫势耀于无睹，这中间曹操必有亏负之处。人不伤心何至于此？

学术讨论，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