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丁字街

 　　林芷

　　说到东丁字街，很多人会茫然。但是，提起花鸟市场新开街和水产市场青石桥，人们就很熟悉了。东丁字街就紧邻它们。

　　东丁字街原本既窄也短，在成都的地图上通常不会被标出街名。如今，因为道路建设，更是只剩下三四十米。对一条街而言，它已经残损。不过，虽然搬离这里已多年，整条街的格局在我脑子里却依然完整无缺、栩栩如生：街头是唱片厂，对面的那一侧依次是──杂技团，我在东丁字街小学最要好同学的院子，我们的院子，我的小学，小时候带我的李婆婆的家……小街的尽头，有卖发糕的小店、杂货铺，每到清晨，街头都异常繁忙。

　　我对东丁字街的印象，差不多等同于对上世纪70年代成都市民生活的印象：大杂院，蜂窝煤，公共厨房，天井里的晚餐和乘凉，院门口的水井，街头的公厕……和今天相比，那是一个精神紧张、物质匮乏的年代，填满了单调、沉重和贫困。

　　不过，时间会悄无声息地过滤掉很多负面记忆，童年本身的生气勃发与欢快，也可以给往事涂上鲜艳的色彩。所以，一想起东丁字街，许多点点滴滴的欢喜也此起彼伏地冒起来：

　　我们当年居住的那个院落，从前是座两进的公馆。工艺细腻的雕花窗棂、舒缓雍容的木楼梯，细密的红木地板，经过漫长岁月的冲刷，虽然已经颓败，却掩不尽曾经的优裕、雅致，它们让我嗅到了更老的成都那一丝华美；再说，大杂院有大杂院的人间气和热络、热闹，一家人吃饭，满院都可以跑去尝尝；水井和自来水桩边，围满了洗衣服、挑水的孃孃、姐姐，的确良、灯心绒、泡泡纱，都顺便在此一秀；有同学家在杂技团，放学后，去杂技团看学员们练功，偶尔自己也爬上梯子，歪歪斜斜地走一段钢丝，特别好玩；东丁字街旁边的向荣桥头，是宰鸭宰兔的作坊，只需几步路，就可以买到五分钱一个的卤兔头、两分钱一个的卤鸭翅膀，滋味不摆了……

　　无论那房子在与不在，其实人人都有自己的故居，有故居里盛放的细密往事，和关于一个时代的私人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