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隆坡那个晚上

吉隆坡那个晚上
⊙ 田闻一／文

　　夜宿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晚饭后无事，我和一个朋友步出宾馆，漫步街头。哲人有言，客观世界只有一个，但在每个人眼中却是不一样的，这话很对。如何评价吉隆坡，我和朋友就大相径庭，争论在我们中间展开了。
　　夜朦胧，灯朦胧，晚风轻拂，椰林婆娑。街上已没有白天那么燠热。本来人就不多的街上，此时人越发稀疏。不多不少的轿车和摩托车开得很野。呼地一声来，唰地一声去，风驰电掣。朋友指着那一片远远的，在市中心地段鹤立鸡群般几幢在夜幕中闪灼得水晶宫似的华美建筑物赞不绝口，夸吉隆坡这也好，那也好。我认为他太偏颇。我说，不错，吉隆坡有异国情调，这种热带地方的情调，会让我们感到新鲜。但它并不是你说的那么好。平心而论，总体而言，从城市规模上、城市综合水平上，我觉得还不如在巴蜀大地上并肩矗立的双子星座重庆、成都。
http://www.phoer.net 2 c+ P2 o; S5 ^# v: s1 D　　朋友不服，同我争论起来。争着争着，我们不知不觉离开大街，走进一条叉道，再进入一条胡同。其实这不是一条我们常见的胡同，而应该说是一座乡村。在吉隆坡，隐藏在高楼华厦间的“乡村”多的是。
http://www.phoer.net ! ]! q& Q1 H! n/ [. q; Y　　一进入乡村，我们这就乍了。不宽的小路两边，长满了茂盛粗壮得吓人的热带花草。在这些热带花草后面，是一座座间隔很远的小木屋。这些小木屋灯光黯淡，恍然一看，简直就是一朵朵长在坟茔上的黑色蘑菇，透出一种荒凉和凄清。吉隆坡白天热到摄氏四十多度，尽管现在是晚上，住在这样的小木屋里，也可想像其难受的程度，尽管这里的居民炼出了非我等可比的耐热力。不是吗？透过远远如豆的灯光看去，小木屋的门都敞开和半敞开着，一家老小睡在地板上，小电扇吹得呼呼地。
http://www.phoer.net % n5 y: c4 f4 h4 j! V　　路边黑影中，剪影似地拄着些人，也不知是马来人，还是印度人，皮肤漆黑，好像在对我们窥视，给人一种鹰视狼逼的悚然感。这就陡然间让我们身上升起股股寒气，想起今天导游的叮嘱，吉隆披的一些偏角地方，治安也不是太好，不要去！朋友大概同我一样，感受到了威胁，轻声对我说，我们快出去吧！可是，我们哪里出得去？我们好像走进了《水浒》中祝家庄的棋盘路。往往是，好容易才从一条叉道走了出去，却转入了一座更为荒辟，更为吓人的“乡村”。好在有惊无险，最后我们终于走出了乡村，上了大街。
　　这时的我们，就像落海的人泅到了一座岛上，可是，这时夜已经越发深沉。这里那里，灯光明灭，身边又没有人可以问路，即使偶尔遇到一个马来人，语言又不通，我们两个异胆大真的急了。这时，一阵悠悠的钟声传来，已经晚上十二点了。循着钟声望去，在一片椰林露出的暗蓝色的天底下，有座建筑相当精美，类似银行或科研机构的建筑物。钟声刚息，九级玉石台阶上下来一位个子高高，体态佼美的姑娘。显然，她刚下班回家去，我们赶快向她走去，也许她就是我们今晚可以遇见惟一的一个人了。我们站在她的面前问路，怕她听不懂我们的话，特意将宾馆的钥匙比了比。那家宾馆的钥匙做得又笨又大，简直就是一件吓人的武器。
　　她先是一愣，接着看出了我们是向她求助的华人。于是，先前警觉的目光立刻就柔和了。她很年轻，很漂亮，杨柳为腰，婷婷玉立，眉似远山，一双明亮的眼睛如掠过天幕的星辰。特别是她的皮肤与当地马来人迥然有异，有一种未经修饰的白晰和朗润，妙韵天成。我们认定她是一个华裔姑娘。因为她的体态、肤色，都是我们中国漂亮姑娘所独有的。
　　也许她看出了我们是中国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珠贝似的雪白的细牙。这一笑，如同夜幕中吹来的一缕和绚的凉风，立刻将我们不安的心绪轻轻抚平了。她抬起头，用一根葱指，指了指那一幢我们背后，在夜幕中矗立，霓虹灯闪灼如链的高楼说着什么。虽然我们听不懂她说的马来话，但我们立刻就明白了那就是我们住的宾馆，原来离我们很近。我们向她道了谢，过了街。
http://www.phoer.net ' s0 N' c& X5 ]7 c　　“等一下！”背后传来一声久违了的，虽不标准，但很亲切的普通话。转过身来，只见已经过了街的她，又快步向我们走来，显然，她不放心。她一直带着我们过了那条通往宾馆的捷径。将我们带到了一片灯光明亮处，宾馆就在前面。
http://www.phoer.net 1 h) X* U2 r* N9 ~5 B　　她这才放了心，向我们笑了笑，挥挥手，去了。她一去，呆头呆脑的我们，这才想起应该对她表示点什么，比如这样晚了，说不定她为我们已经耽误了时间、误了车什么的。她这样一个人走，安全吗？我们需不需要为她做点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只能呆呆地站在灯光明亮处，怀着无限的惆怅，看着她过了街，走进一片朦胧中。迈着轻盈的步伐，像跳舞一样。再过一条街，不见了，像一位仙女，倏然去了。
　　我们默默地祝愿着她，默默地向宾馆走去。异国他乡这一幕，太为深刻，刀劈斧砍地留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