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散文·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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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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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李德佑

　　我的故乡在长江上游，那是座临江而建的古镇。我从小在长江边长大，因此最大的童趣莫过于在长江里游泳了。整个夏天的下午，基本上都是泡在江水里的。吃完午饭，童年伙伴们便邀邀约约地来到江边，短裤和背心一脱，往岸边沙坝上一扔，就光着身子跳到水里去了。当然，我们的这种邀约都是偷偷进行的，因为所有的大人都反对小孩私自到江里去游泳。我们有各种各样互相邀约的暗号，从简单的拍巴掌，吹口哨，到学猫叫，学狗叫，学鸟叫，学知了叫，等等，反正被大人识破后就换一种新花样。
http://www.phoer.net ' c' j4 S. ^2 p* ]: J' N　　我们这些江边长大的孩子，学游泳从来不要人教，都是自己学会的，真正的无师自通。从最初的“狗刨梢”，到侧泳，蛙泳，仰泳，自由泳，蝶泳，踩水，无所不会。并且还能在水中表演很多高难度的动作，比如在水中利用踩水技术，身子往上一腾，便呼地腾出水面，可以在水面上露出肚跻眼来。又如，可以在水面上躺着一点都不动（俯仰均可），决不会沉到水里去，就跟尸体一般。还有，可以将双手举出水面，并且高高举着，利用脚的踩水技术，把肚子以上的身体部分露出水面，不知情的还以为水不深，脚站在水底沙地上的。也可以在水中倒立，利用手的踩水技术，将双腿露出水面，等等，花样不少。
http://www.phoer.net : O: _( T; ~. |8 D5 Z# I7 t　　游泳的乐趣很多，最有趣的要算“放滩”。就是伙伴们一起先沿江往上游方向走十来里，然后脱光衣裤，将衣裤拴在头顶上，跳进江里，往江心方向游两三百米远，便停下来让江水冲着走，顺流而下，到了原出发地时，再游上岸来。那种惬意，简直不摆了。可以在水中看沿途两岸的各种风光，有时看到岸上行走的人多，就在水中表演各种高难度的游泳特技，以引起行人的注意，偶尔会得到行人的几句赞赏。便在水中自我陶醉一番，洋洋得意一番。有时在放滩的途中遇见行驶的轮船，更是高兴万分，因为轮船驶过后，水面立即涌起大浪，我们便随波逐浪，一会儿在浪峰，一会儿在低谷，或高或低，都会带来特有的快感，这种滋味，只有“身临其水”才能感受得到。放滩途中特别有趣的是去吊轮船舵，就是去吊那正在行驶中的轮船的舵。不但有趣，而且惊险刺激。这必须是往上游方向行驶的轮船，往下游方向行驶的轮船速度太快，根本吊不上。吊轮船舵的主意记不清是哪个伙伴提出来的了，因其具有冒险性而获得大伙的一致同意。最初我们失败了好几次，在总结了经验教训之后，终于获得了成功。方法就是看到轮船驶来，赶快游到轮船边，面向船身并且紧挨船身，待船身刚过，便快速游向船舵，抓住船舵不放，就成功了。关键在于把握住船身刚过的那个机会，稍微慢一点都不行。第一次吊舵成功，那高兴劲就别提了。吊上舵后，让轮船带着向上游驶去，又是别一番快感。这时岸上的行人看见，都会说：“这崽儿胆子好大！”但分明是赞赏的口气。
　　童年时代，又总会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我们经常游泳的江边往上走三百米远，就是镇中学的后院，后院里种植着几十棵橙子树，每年橙子都结得很好，到八月下旬就成熟了，又大个，又好吃，吊在树上，煞是可爱。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是一种挡不住的诱惑。我们便商量如何去偷来吃，由于这后院紧靠江边，经现场一考察，发现那橙子树高于院墙，又紧挨着院墙，人只要站在后院墙上就能摘到。于是办法很快就想出来了，我们事先用一条“反扫荡”裤子，将两个裤脚系住，来到后院墙下，用搭人墙的办法爬一个人到后院墙上去，摘了橙子就往下扔，其余的人就在下面捡，捡起来就装入裤子的两个裤筒里，待两个裤筒装满后，用裤带将裤腰拴紧，把墙上的人接下来，然后一溜烟跑到岸边，跳入江中，装有橙子的裤子浮在江面上，还可以当水袋用。我们于是向江心游去，用放滩的方式向下游流去，流到觉得安全的地方了，便游到岸上来，再慢慢地享受橙子的口味。
　　在长江里游泳，由于夏天江水是浑的，游后下巴上就会沾上泥浆，我们叫水胡子。在上岸前必须把水胡子抹掉，浇水把下巴洗尽。否则回家后被大人发现，就要挨打。游泳后，回家前还必须用劲跑上一段路，让浑身出满汗。为什么呢？因为游泳后，只要用手往身上一抠，被抠的地方就会出现一道白路子。大人们就经常用这种方法来检查小孩是否去游过泳。但身上出了汗水后，就抠不出白路子来，大人就无法检查了。
http://www.phoer.net 9 c% d2 M- z4 o　　夏季都是洪水季节，所以大人们最不放心小孩私自到江里去游泳。记得有一年洪水特别大，镇上还专门成立了防洪大队。防洪大队的队员们到处宣传，不准小孩到江里去游泳。我们却置若罔闻，不管他这一套。一次，我们游到江中去抢一根漂木玩耍，上岸后发现放在沙坝上的衣裤不翼而飞了，这下大伙都着了急，一个个赤条条的，怎能回家？后来听说我们的衣裤被廖跛子抱到防洪大队办公室去了。廖跛子是防洪大队的大队长，我们一时傻了眼。大伙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什么办法，最后只好一起光着身子到防洪办公室去领衣裤。一个个用双手捂住自己的下身，狼狈不堪地穿过一条小巷，又走过半条大街，引来街上无数人惊奇的目光和哄笑。来到防洪大队办公室后，廖跛子狠狠地训斥了我们一顿，把短裤还给我们，让我们穿上回家去把家长喊来领衣服。他这一招真绝！于是大伙苦苦哀求，一起下“矮桩”，请他饶了我们，说我们下次再也不敢去游泳了，只要他饶了我们，我们一辈子都能记住他的大恩大德。他想了一阵，说：“那好吧，我就饶了你们，但也不能这么轻巧就过了关，好让你们吸取深刻的教训。你们现在就到万寿宫去，把万寿宫里的清洁卫生打扫干净，打扫完后再来叫我去检查验收，验收合格后就还你们的衣服。”万寿宫是镇上的戏院，院内有很大一块露天坝子。只要不请家长，干啥都行，我们赶快同意了去打扫万寿宫。
http://www.phoer.net & N" ?8 r# p  r" d9 l　　最令人终生难忘的，是一次横渡长江。那真是惊险极了。那天，事先谁也没有打算去横渡长江，我们七个小伙伴一起，跟往常一样去放滩，所不同的是那次比往常游得远些，都快游到江心了。小伙伴中有一个叫罗安会的，他说：“看，我们都游过半条河了，干脆一鼓作气游过河去！”真是鬼使神差，大伙竟一致同意，立即异口同声地附和道：“要得，游过河去！”那时的江面约有一千五百米宽，凭我们七人当时的游泳水平，游过江去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于是大伙便兴致勃勃地向对岸游去，在江心的那种感觉真是痛快极了。开始游得很顺利，大伙一边游还一边有说有笑的，眼看离对岸只有两百来米远了，这时游到了沙湾水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突然遇到了一大股涌向江心的逆流，把我们直往外推，很难再往前游。由于缺少经验，大伙顿时慌了手脚，没了主意。小伙伴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哎呀！游不过去了，得赶快往回游！”大伙于是纷纷调转身就往回游。我们已经横渡了大半个江面，要游回去，也就是说还得再游大半个江面，当然，这对于我们当时的水平来说，也是不会有问题的，但惊险却随之而来。因为沙湾水域下游不远处，便是桌子角。这桌子角是有名的大险滩，江中怪石林立，在冬天枯水季节，怪石截断了大半个江面；到夏天洪水季节，它们便埋藏在江水里兴风作浪，暗藏杀机，使大半个江面波涛翻滚，汹涌澎湃。船行驶到这里，没有一只不被洪水吞没的；人被洪水冲到这里，没有一个能活出来的。船工们一谈起桌子角，犹如谈虎色变一般。在桌子角江边的山上，还专门建立了一座白塔，用来镇所谓的水妖。我们在刚转身往回游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性，但很快大伙便意识到了，当时水流相当湍急，流速特别快，眼看就有被洪水冲到桌子角险滩的危险，于是大伙都拼命地往回游。在这七人中，要数我和曾五两人的水性最好，游技最高，因此我们两人也游得最快，完全可以在被洪水冲到桌子角之前游回岸上。不一会儿我俩就把其余五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这时，罗安会突然在后面哭喊起来：“德佑，曾五，等等我们，等等我们！”另外四人也立即跟着哭喊起来：“等等我们，千万不要丢下我们！”身后顿时哭声一片，场面十分凄惨。我的心马上软了下来，心里悲叹道：“今天就只好跟他们一起同生死共患难了！”于是停下来等他们五人。曾五却继续拼命往前游，他一个人逃命去了。此时我们六人都清楚地明白，按这种速度游是无论如何都游不回岸边去的，必死无疑了。眼看离桌子角越来越近，命在旦夕了。罗安会灵机一动，扯开喉咙大喊起来：“接漂啊！接漂啊！”（接漂是水码头的一种专用语）大伙明白这是唯一的一线求生希望了，于是都扯开喉咙大喊起来，有喊接漂的，有喊救命的，立时惊动了岸边所有的人。也是我们命不该绝，水文站的汽船正好停靠在离我们不远的江边，上面的人听到呼救声，连忙开动汽船向我们疾驶而来，在离桌子角不远的地方将我们六人救起。此时曾五已一个人游回岸上，七个人全部脱了险。此事立即传遍全镇，家喻户晓。我们躲在外面，谁也不敢回家。
http://www.phoer.net % M! Q7 T& v0 z( A; o- r" _- t　　事后，小伙伴们认为我很讲义气，很对得起朋友，说要到生死关头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的脸嘴。

虽然我也长在三江边，可惜从小就没敢下河去游，长大了，更没有机会去横渡江河了。基本上是旱鸭子一个了，还是李老师的游泳经历精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