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大型青铜器的几点思考

　　笔者有幸多次带学生到广汉三星堆考察学习，接受古蜀文化的洗礼，探索三星堆神秘的历史，聆听古蜀国动人的传说。四川广汉鸭子河畔马牧河边，玉皇大帝撒下三座黄土堆，广汉三星堆因此而得名，据考证这三个土堆其实是古蜀国残败的城墙。1929年春，当地农民燕道诚在宅旁挖水沟时，发现了一坑精美的玉器，由此拉开三星堆文明的研究序幕。1986年，三星堆两个商代大型祭祀坑的发现，上千件稀世之宝赫然显世，轰动了世界，被誉为世界“第九大奇迹”。
　　祭祀坑的年代约商代末期，是古蜀人祭祀天地山川诸自然神祗的遗迹。出土文物中有大量青铜器、玉石器、象牙、贝、陶器和金器等。金器中的金杖和金面罩制作精美。青铜器除罍、尊、盘、戈外，还有大小人头像、立人像、爬龙柱形器和铜鸟、铜鹿等。其中，青铜人头像形象夸张，极富地方特色；立人像连座高2.62米，大眼直鼻，方颐大耳，戴冠，穿左衽长袍，佩脚镯，是难得的研究蜀人体质与服饰的资料。
　　李泽厚先生认为立人像是历史进程中超人力量的体现，是超人的历史力量与原始宗教神秘观念的结合，有着严重的命运气氛和神秘狞厉的风格。有学者认为青铜立人像与黄种人体格特征相差巨大，而且有点类似于国外古书描述的神父或祭司等职位人物，也有点类似与埃及古文物。根据国外对上古文明的建筑和文物资料研究发现，以上物品很可能与亚特兰蒂斯有一定的联系。笔者认为的确存在对外交流的可能性，在埃及金字塔中发现了一些四川的丝绸，据考证其年代是在未有丝绸之路以前，约与商代相当，这就使人不得不联想到三星堆。另外，将三星堆人物造型和埃及壁画和雕刻的人物形象作比较，不难发现二者都有相似的发冠，眉毛和大大的眼睛；三星堆人物造型更粗犷更抽象更质朴，而埃及人物造型更精细更写实。笔者认为二者的差异性是由他们所处的不同的政权结构、宗教信仰和经济环境所决定的，也是地域特征的体现。再则，青铜立人像的服装有可能是西方燕尾服的始祖，或者说西方燕尾服是对青铜立人像服装改良的结果。笔者持这一观点原因有二：一，强大的经济实力和政权的长期稳定，有了这两个条件就足以震慑和影响外邦。古蜀国占据成都平原经济实力就得到了保证；从三星堆到金沙遗址可看出蜀国政权延续了上千年甚至更久，政权持续稳定，政治影响很深远。二，求知、趋富去贫是人类的本性，落后者向先进的国家学习乃古今之通理。清代的“西学东渐”就是最好的例证，不但西方的思想文化技术传入了我国，而且西装领带和大摆裙也在中国生根发芽延续至今。说明在当时古蜀国的政治和经济实力足以影响外邦，青铜立人像的服装传到西方是极有可能的。立人像的神秘不仅是如此，他空空的双手，摆动的手势，严肃的神情是否透露出蜀人原始宗教的秘密；装饰华丽的奇装异服是否代表古蜀人在服装艺术上的最高成就？耐人深思！
　　在1986年8月三星堆二号器物坑的发掘中，人们发现了6棵由青铜制造的树木。发掘者将其命名为一至六号青铜神树。在重新修复它们时，仅能比较完好地恢复一件，即一号大铜树。
　　一号大铜树残高396厘米，由于最上端的部件已经缺失，估计全部高度应该在5米左右。树的下部有一个圆形底座，三道如同根状的斜撑扶持着树干的底部。树干笔直，套有三层树枝，每一层三根枝条，全树共有九根树枝。所有的树枝都柔和下垂。枝条的中部伸出短枝，短枝上有镂空花纹的小圆圈和花蕾，花蕾上各有一只昂首翘尾的小鸟；枝头有包裹在一长一短两个镂空树叶内的尖桃形果实。在每层三根枝条中，都有一根分出两条长枝。在树干的一侧有四个横向的短梁，将一条身体倒垂的龙固定在树干上。十分生动、神秘，它把有关古代扶桑神话形象具体地反映出来了。在世界所有考古发现中，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青铜神树，都称得上是一件绝无仅有极其奇妙的器物。
　　青铜神树分为3层，树枝上共栖息着9只神鸟，显然是"九日居下枝"的写照，出土时已断裂尚未复原的顶部。传说远古本来有10个太阳，他们栖息在神树扶桑上，每日一换。复原后的青铜神树上残留着9只鸟，神树的最顶端却没有神鸟。推测还应有象征"一日居上枝"的一只神鸟，同时出土的还有数件立在花蕾上的铜鸟、人面鸟身像等，很可能其中的一件便是那只居于神树上枝的铜鸟。
　　笔者认为通过青铜神树至少可以看到：一，神树为后羿射日神话传说提供了实物依据。代表太阳的十只金乌鸟被后羿射掉了九只，万物才得以生长，神树上的神鸟与后羿射日的金乌应该有很深的联系。二，神树通天的传说。传说西方有建木、东方有扶桑，皆为通神上天之物。六棵神树是代表天、地、人、日、月、星辰还是代表建木、扶桑、若木、三桑、桃都等不同的神树呢？在古代，无论东西方的宗教和巫术都把天、地、人、日、月、星辰作为通神联系的对象，所谓的“通天”应该是天、地、人、日、月、星辰在巫师脑海中形成的时空颠倒或时空错位，加上服用致幻药物，巫师更是飘飘若仙，大有“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通天之感。笔者曾在80年代中期目睹了一次四川村民求雨的过程，他们把这种迷幻状态称为“倒阴”，而且是在当地最高的山上进行，与神树通天似有相侧。三，印证了道家思想和等级制度。道家认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六、九是吉数，也是后来等级制度划分的重要依据。在《周易》八卦中也有九五对六四君尊臣卑、父尊子卑、男尊女卑观念的体现。三，铸造技术高超。5米多高的神树放在如今来铸造也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而在3000多年前，古蜀人却用分段铸造、套筒铆接的方法做到了，不得不让世人感到惊叹。使他们不辞劳苦兢兢业业完成这项工作的不是统治阶级的皮鞭，而应该是他们自身对神灵的敬畏和对灵魂升天的渴望，或说是古代版的“朝圣”精神。
　　三星堆青铜器以大量的人物、禽、兽、虫蛇、植物造型为其特征。青铜的人头像、人面像和人面具代表被祭祀的祖先神灵；青铜的立人像和跪坐人像则代表祭祀祈祷者和主持祭祀的人；眼睛向前凸出的青铜兽面具和扁平的青铜兽面等可能是蜀人崇拜的自然神祇；以仿植物为造型特点的青铜神树，则反映了蜀人植物崇拜的宗教意识。以祖先崇拜和动、植物等自然神灵崇拜为主体的宗教观念，这是早期蜀人最主要的精神世界。
　　在众多的青铜人面像里有三件著名的"千里眼、顺风耳"造型，它们不仅体型庞大，而且眼球明显突出眼眶，双耳更是极尽夸张，长大似兽耳，大嘴亦阔至耳根，使人体会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惊讶和奇异。而它们唇吻三重嘴角上翘的微笑状，又给人以神秘和亲切之感。其中最大的一件通高65厘米、宽138厘米，圆柱形眼珠突出眼眶达16.5厘米。另一件鼻梁上方镶嵌有高达66厘米的装饰物，既像通天的卷云纹，又像长有羽饰翘尾卷角势欲腾飞的夔龙状，在笔者看来夔龙状的卷云纹应该是灵魂通天的法器，使用时佩戴在巫师的额前方，显得无比怪诞诡异，为这类揉合了人兽特点的硕大纵目青铜人面像增添了煊赫的气势和无法破解的含义。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眉目传情”说明了眼睛在人们传递信息方面的重要作用。在三星堆出土文物中，表现人“眼睛”的文物不仅数量众多，而且这些文物本身珍贵、奇特，如一件大面具，眼球极度夸张，瞳孔部分呈圆柱状向前突出，长达16.5厘米。又如此件突目铜面具，双目突出的圆柱长9厘米。此外，还有数十对“眼形铜饰件”，包括菱形、勾云形、圆泡形等十多种形式，周边均有榫孔，可以组装或单独悬挂、举奉，表现了对眼睛特有的重视。
　　古蜀人如此重视刻画眼睛与其崇拜祖先有关。蜀王纵目，《华阳国志》记载：“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其墓葬称为“纵目人冢”。据学者研究，所谓“纵目”，即是指这种铜面具眼睛上凸起的圆柱，而纵目者正是蚕丛的神像。另外据考证，蜀王蚕丛原来居住于四川西北岷江上游。这一地方从古至今，严重缺碘、甲亢病流行。而甲亢病患者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眼睛凸出。因此，蜀王蚕丛很可能是一个严重的甲亢病患者，生前眼睛格外凸出。而他的后人在塑造蚕丛神像时，抓住了这一特点并进一步“神化”，用艺术夸张的手法把蜀王蚕丛刻画成“纵目”神像。阔嘴大耳也应该是运用夸张手法的结果。
　　北大孙华先生根据三星堆不同类铜像间眼睛的差别来区分他们的身份，将它们分为三种类型。笔者同意他的观点。一。神的形象：眼睛的瞳孔如柱形突出于眼球之外；二，人的形象：眼睛中有眼珠或用黑墨绘出了瞳孔；三，非普通人：眼睛中间有一道横向棱线，没有表现瞳孔。
　　至于第三种没有瞳孔的非普通人，引起了许多学者的注意，笔者认为他们就是普通的巫师，并非都是失明者。根据笔者亲身所见，求雨巫师服用致幻药物后，全身颤抖时而清醒时而昏沉而且语无伦次。在整个“倒阴”过程中，巫师的眼睛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紧闭双眼，另一种就是泛白眼。可见，古蜀人把巫师眼睛的这两种状态塑造得相当准确。另外，在几乎所有的青铜头像后面都有辫子，看来古蜀人也有蓄辫爱美得习惯。这与满清的蓄辫是否存在某种联系还有待考证。
　　在三星堆没有发现文字，也是它吸引人的地方之一。《蜀王本纪》认为古蜀人“不晓文字，未有礼乐”，《华阳国志》则说蜀人“多斑彩文章”。至于金杖上的图案是图是文，也是仁智各见。三星堆青铜器上没有留下一个文字，简直让人不可思议。数量庞大的青铜人像、动物不归属于中原青铜器的任何一类。“三星堆人”高鼻深目、颧面突出、阔嘴大耳，耳朵上还有穿孔，不像中国人倒像是“老外”。出土的大量青铜器中，基本上没有生活用品，绝大多数是祭祀用品。表明古蜀国的原始宗教体系已比较完整。这些祭祀用品带有不同地域的文化特点，特别是青铜雕像、金杖等，与世界上著名的玛雅文化、古埃及文化非常接近。大量带有不同地域特征的祭祀用品表明，三星堆曾是世界朝圣中心。5000多枚来自印度洋海贝和尺寸巨大的60多根象牙，应证了陈德安先生认为三星堆文明可能是“杂交文明”的可能性。余秋雨看过三星堆后说：“伟大的文明就应该有点神秘，中国文化记录过于清晰，幸好有个三星堆。
　　总之，三星堆青铜器造像既有绚丽多彩的文化内涵，更展现出异彩纷呈的艺术特色，可谓是中国古代雕塑艺术发展史上最使人叹为观止的神奇创造。他的发现为世界美术史谱写了新的篇章。三星堆有太多的迷，期待着广大学者来研究、来解开。

参考书目
　　1.陈德安《三星堆──古蜀王国的圣地》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7月第一版。
　　2.黄剑华《三星堆──震惊天下的东方文明》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年1月第一版。
　　3.李泽厚《美的历程》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1月第2版。

作者简介
　　黄彬（1977～）男，四川人，绵阳师范学院美术与艺术设计学院，雕塑教师。
　　源自：《大众文艺》2009年第17期